第三十七章：痒
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里头空气像是刚被压过一层玻璃膜，紧而不裂。
她躺在病床上，脸sE苍白，睫毛轻颤。
她妈妈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神情疲惫但还维持着冷静。
她老公站在病床另一侧，眉头深锁，眼神盯着她的心跳监测器。
她爸爸则背对我们，站在窗边，像一根y撑的柱子，动也不动。
我没说话，只站在门边，等他们决定我该不该出现。
她妈妈靠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语气很轻，我听不清。
她睁开眼，目光从天花板转向我，又转向她老公。
她声音很小，但语气没什麽余地：
「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他楞了一下，像没听懂。
她看着他又说了一次：
「我想先跟他讲几句话。」
她老公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极度压抑的静。
最後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爸爸听见了，终於动了，转身往门口走，经过我身边时冷哼一声，像是不屑，又像不甘。
她妈妈轻拍了她一下，也默默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空间一下子安静得过头。
她转回来看我，语气平平：
「过来一点。」
我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她忽然皱眉，语调变得像抱怨又像撒娇：
「我後背……痒Si了。」
我愣住：
「蛤？」
「真的，我痒到不行。快帮我抓一下啦。」
我站着，哭笑不得：
「你确定？这样不会弄到伤口吗？」
「伤口在前面啦，痒的是背！护士都不敢帮我抓，用棉bAng点我根本没P用……快啦，我快疯了。」
我抬起手，又放下，像要碰什麽会碎的东西。
她看着我，眼里藏着一点疲惫的笑意：
「拜托啦……你以前不是最会抓痒的吗？」
我坐到床边，终於伸出手，隔着病服在她肩胛处轻轻画圈。
「这里？」
「再往下……再左边一点……对对对……再多一点……」
她叹了一口气，像终於能呼x1。
我没再问什麽，只是一下一下地帮她抓，像帮自己抚平什麽。
这里不是病房，像是某个伤口以外的世界。
我们第一次——像是活着的人。
她身T陷进枕头里，闭上眼，像终於能放松一下。
但接下来她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直接：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跟陆权午在一起吗？」
我愣了一下。
这问题来得太直接，太不适合此时此刻。
我本能地想避开，低声说：
「你现在身T不好……别谈这个了。」
她像没听见，语气依旧：
「当时我知道你有新对象了，我故意的。我就是想气你。」
我没有接话。
她没等我反应，又说：
「你不信对吧？」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她。
她继续，语气没有起伏，但每句话都像压着重量：
「我那时跟学弟分手了，过了一阵子……是你来找我，说想复合。」
她看了我一眼，像在确认我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刻。
我点点头，没说话。
「然後，是我拒绝了你。」
她语气很平静，像是早就整理过的：
「我说我暂时不想谈感情。那时我真的这麽想的。」
「我以为……我们应该先清掉过去，等到都乾净了，再回来。」
她看向天花板，轻轻吐了口气：
「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你交了新nV朋友。」
「你现在的老婆，对吧？」
我喉头发紧，只能低下头。
她笑了，笑容里有疲惫，也有一丝嘲讽：
「是不是换你觉得难受了？」
我没回答。只是静静听她继续。
「其实当年我跟你分手後，我整个人都崩了。我不敢相信你真的会走。那时是学弟……他说他可以取代你。」
「我根本没喜欢他，我只是想找你的影子。」
「後来我才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我：
「然後是你提了复合。」
她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某段未曾打开的cH0U屉。
「那时候我心里其实动摇了，觉得……也许我可以答应你。」
她看着天花板，语气像在自嘲：
「这样，从你、到学弟、再回到你——我们三个的影子，就能重叠起来。」
「彷佛那些错，都能被你重新盖过一层。」
我喉头紧了一下。
她看着我，慢慢地说：
「但我没答应，因为我不想那样。我想像你说的——回到最开始的时候。那个原本的我们。」
她眼里没泪，只有一种说了太久太久才说出口的释然。
「所以我想清掉那些影子，等我乾净了，再来找你。」
我心里突然像被什麽敲了一下。
她继续：
「结果你误会了，以为我拒绝你，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她看着我，语气淡淡：
「你老婆……她是你逃避我的证明。」
我没有说话，只是喉咙有些堵。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空了几秒：
「所以我就跟陆权午在一起了。我想气你，也想继续找你的影子。」
停了一下，她语调像是结语：
「後来，我发现……他不只取代了你。」
「他，从你手里，接走了那个我。」
我抬起头，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但这次不带怒、不带痛、不带问句。
只是一种淡得近乎哀伤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