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无名者的等待
医院走廊混乱如市。
哭声、手机响声、问话、摄影闪光，全都混在空气里。
护理师拿着名单反覆确认病患身份，有人急着打电话，有人开始崩溃。
我坐在走廊最末的长椅上，双手空着，什麽也不是。
没有身份，没有名分，没有人需要我的意见。
她的老公在那头与医生交谈。
她的朋友和员工在联络媒T、调公关声明。
她的家人从城市另一头赶来，气急败坏、语音拉高。
只有我，坐在这里。
我不是记者，不是丈夫，也不是她的谁。
手机推播跳出新闻：朱哥落网。
我点开来看了几眼。
警方公布了初步侦讯内容，句子冷静、格式统一——
「嫌犯朱○○自述为情绪冲动行凶，原因与被害人间之纠纷与羞辱有关。」
他说他知道自己被设计过、被玩弄过，尊严彻底粉碎。
他以为云华喜欢他，结果那只是戏码。
他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小丑被摆布，更不能接受——她真的可能离开他。
一旦云华离开，他就得回到那个没有nV人缘、没有自信、没有日常依赖感的深渊。
所以他决定，要把这一切的源头清掉。
他选择的，是杀了我。
我合上手机，什麽也没想。
我不觉得他疯，也不觉得他该Si。
我只是忽然明白了——
我们都曾把云华，当成出口。
过了不久，她老公走了过来。
他眼底红着，但语气没乱。他没看我，只低声说：
「她状况稳下来了。还没醒。」
我点点头。
他停了一下，补了一句：
「这刀，是她为你挡的，对吗？」
我沉默几秒。
「她没说，只说……没想太多，就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没再问。
只是看着墙角某处说：
「你放心，她不会後悔的。不管为了谁。」
我一瞬有些难以回应。
这不是祝福，也不是责备。
这是信任——但不是给我的。
不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爆吼而来。
「怎麽又是你？！你到底还要害她到什麽程度？！滚啊你！滚回你那个肮脏世界去！」
是她的父亲。
几年没见，他老了不少，但火气b记忆里更大。
他一边吼，一边冲过来，伸手就想抓我衣领。
「你当年配不上她，现在还想怎样？！你让她做这种事、被人看到那些影片，你满意了吗？！」
我没动，只是看着他。
我还记得他当年对我说过的话。
那天是我骑摩托车载她回家，停在她家楼下。
她刚下车，他爸就从楼梯口走出来，手cHa口袋，看着我，眼神不屑又稳。
说得很慢、很冷静：
「她还年轻，还有社团、活动、很多朋友要交，还有书要读、生活要T验……」
他看着我，语气不重，但句句都在踩我骨头：
「像你这样的条件，其实……是不太适合她的。」
他补了一句：
「你以後也会明白，我不是针对你，是现实如此。」
我当时没回嘴，只发动引擎离开。
那晚，我自己骑回家，一路没说话。
等红灯的时候，我哭了。
不是委屈，是……尊严被践踏的感觉。
但我也知道，那是事实。
现在，他骂得更直白了：
「你拍那种东西，还敢出现在这里？你从来没真正尊重过她！」
他挥起手臂，我没有闪。
那力道最後没落下，因为她妈妈挡在了中间。
「好了，别闹了……华华还在里面，命都还悬着，你这时候骂谁有用？」
她压住他的手，语气温和却不容质疑。
当年收场的也是她，这次也一样。
然後，加护病房的门打开了。
声音不大，但全走廊安静下来。
医生走出来，只说了一句：
「她撑过来了。」
人群瞬间涌上去。哭的、笑的、跪下来说感谢神明的，全都有。
我没有动，只是重新坐回长椅。
然後我发现，眼泪自己流下来了。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像是我终於允许自己痛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来了。
她的老公站在我面前，声音压得很轻：
「她醒了。」
我抬起头。
他看着我，语气平淡：
「她说……想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