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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混乱

    Chapter9:chaos

    一、返回

    地球轨道联邦迎降站.隔离区

    返回舱穿过厚厚的大气层,舱T发出低沉的震颤声,像一个在宇宙黑暗中漂流许久的旅人,终於靠近熟悉的岸边。

    透过舱壁的强化玻璃,那颗蓝sE星球逐渐放大,在黑sE背景中缓缓旋转。

    那是他们的家乡——熟悉、温暖,却在此刻显得异常陌生。

    王教授望着窗外,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这趟旅程,b我过去所有的旅程都要长。」

    那声音里带着疲倦,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哀愁。

    一凡坐在他对面,双手扣在膝上,掌心微微出汗。他的记忆像被撕成两半:

    一半留在火星空洞那片沉寂红沙里,

    另一半在这颗云海翻涌、城市闪烁的星球上。

    他已经不太确定——自己真正属於哪一边。

    降落舱贴合上轨道站平台,气密门打开,熟悉的空气灌入。

    那味道并不特别——只是标准化的净化空气——

    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片刻。

    医疗小组与安检人员迅速上前,白sE走廊一路延伸到隔离区,灯光冷白。

    一凡几乎是机械地配合检查:血Ye、脑波、脑机接口的残余讯号……

    每一道仪器的扫描声,都像是在审问他:「你还是原来的你吗?」

    检测结束後,众人被引导进一间透明墙壁的休息室。

    外面可以看到星轨、太yAn能板、以及远方深蓝sE的地球。

    王教授终於开口:「不管怎麽说,我们回来了。」

    一凡看着地球,轻声补上一句:

    「只是,我们回来的那个世界,还是不是原来的世界……就不知道了。」

    没有人接话。

    那沉默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把他们与整个人类文明隔在两侧。

    二、意识委员会

    联邦全球意识联盟总部.会议中心

    会议当天清晨,总部前的广场已挤满人cHa0。

    旗帜、标语、全息投影在高空交错,有人祈祷,有人怒吼,有人只是抬头呆呆看着那栋建筑——

    彷佛那里将决定他们此後一生的走向。

    在会议中心的高楼落地窗前,一凡隔着透明墙向下望去。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广场上的人们并不是真的在看他,

    他们是在看一个「符号」。

    那个符号叫作:

    从火星带回来的见证者,

    或者更残酷一点——

    叫作「人类是否有资格继续被观测」的试卷。

    身旁的王教授整理着简报,脸sE苍白但神情坚定。

    沈建宇站在一旁,低声交代最後的流程安排。

    「紧张吗?」王教授问。

    「我不知道。」一凡答得很诚实,「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我们什麽都不说,世界也会自己编出一堆故事。」

    王教授笑了笑:「那就尽可能,让真相先说话。」

    会议大厅呈半圆形,层层座位向上升起。

    中央是全息投影平台,数十亿观众透过网路与媒T同步观看。

    主席简短开场後,便把焦点让给王教授。

    王教授没有用太多术语,只用最JiNg简的语言回顾火星上的经过:

    空洞、讯息、集T意识的g扰,

    以及那一句改变一切的宣告——

    「一年。」

    当全息画面中重现那句话时,大厅一片Si寂。

    所有人似乎都在同一时间意识到: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科学发现,而是一个最後通牒。

    接着轮到一凡。

    他站上平台时,能感觉到数百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还有无数看不见的目光,从全球各地的萤幕、投影与个人装置穿透而来。

    「我没有办法证明,观测者一定存在。」

    他平静地说,「我只能诚实描述自己的感受。那感觉就像——」

    他停下来,寻找合适的字眼。

    「——就像我们习惯仰望星空,忽然在某一夜,星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大厅里传来压抑的SaO动。

    有人低声赞叹,有人皱眉,也有人露出明显的不安。

    主席敲了敲桌面:「接下来,开放各领域代表发言。」

    三、观念之争

    一位科学代表率先起身,他没有报上冗长的头衔,只简单说了句: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我们怎麽知道,这不是一场规模前所未有的自我幻觉?」

    他指向一凡与投影画面:

    「如果观测者的存在,完全建立在你们的主观经验与脑机资料之上,那我们是否有可能只是被某种未知的心理机制、甚至是我们自己的期望,欺骗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

    「当我们开始质疑存在本身,我们也可能正在掉进一个更大的认知陷阱。」

    会场再度喧嚣起来。

    接着,一位神经科学家发言,他语气急促却清晰:

    「我们对一凡先生的脑部讯号做过量子层级的分析。那些讯号,并不是现有生物神经网路能自行产生的模式。

    如果说那是幻觉,那这场幻觉必须由一个在我们目前理解之外的T系所驱动——」

    他的结论很乾脆:

    「要嘛,观测者真实存在;

    要嘛,有某种b观测者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对我们进行量子级的心理C控。

    无论哪一种,我们都没有资格装作什麽事都没发生。」

    有人苦笑,有人脸sE发白。

    接下来轮到一位哲学家。他没有带资料,双手空空地站起来。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凝视宇宙。」

    他缓缓说,「但今天我们要问的,或许是另一个问题——

    如果宇宙是因为被我们观测而呈现某种样貌,

    那我们又是因为被谁观测,才存在为人类?」

    他望向一凡,又望向整个会场。

    「观测者也许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种位置:

    站在我们之外、却能左右我们所见的那个位置。

    今天我们要决定的,是——

    我们是否愿意承认,那个位置真的存在。」

    他的话让会场短暂安静了一会儿。

    沉默很快被一声乾脆的咳嗽打断。

    一位军事代表站起来,语气冰冷:「哲学可以讨论很久,但威胁不会等我们。」

    他把注意力拉回到最务实的一点:

    「如果观测者是真实文明,那他们拥有远超我们的科技,足以影响我们的神经系统与全球通讯。

    如果观测者是未知攻击者伪装,那情况更糟。」

    「在这两种情况下,让讯息自由流通,都是高风险决定。」

    他直言不讳:「我主张把相关资料列为最高机密,交由有限的专家与军事单位接触,并立即制定防御与反制方案。」

    会场里立刻响起赞同与反对的呼声。

    有人担心恐慌失控,也有人严重不信任任何形式的封锁。

    最後,主席看向沈建宇。

    身为此计画的最高行政负责人,他不得不总结。

    沈建宇站起来,眼神b火星出发前更加沉重:「我们今天不是在选择相信或不相信观测者,而是在选择——

    当世界知道这件事之後,我们要成为一个怎样的物种。」

    他一字一句地说:

    「全面封锁,可以换来短暂的秩序,但也会在未来换回更大的愤怒与不信任。

    全面公开,会带来恐慌与混乱,但也可能让人类第一次,真正在同一个问题上,站在同一个起跑点上。」

    他停顿片刻,看向会场四周的代表。

    「观测者给了一年,不是要我们完成某个技术作业,而是要我们回答一个问题——

    我们能不能在不确定宇宙目的为何的情况下,仍然选择自己成为什麽样的存在?」

    他最後给出建议:

    「我主张有限度公开——承认事件本身、承认一年期限,

    同时成立跨国意识与宇宙计画,

    所有决策透明记录於国际平台,供全人类监督。」

    「如果这是一场试炼,那麽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在试炼中仍维持自己的诚实与自觉。」

    经过数轮争辩与修正,会议终於形成决议:

    正式承认火星观测者事件与一年期限。

    成立全球合作的「意识与宇宙计画」,统整科研、1UN1I与安全。

    所有关键决策须公开记录,但具T技术细节暂时保密,以避免被lAn用。

    当主席宣布决议通过的那一刻,大厅里没有爆出掌声,只有一阵长长的吐气声。

    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胜利,而是

    将整个文明推向悬崖边的第一步。

    四、决策之後的涟漪

    会议结束後,大门打开,白光与噪音一起涌入。

    广场上的媒T与民众像cHa0水般涌上前来,话筒与镜头在面前堆叠成一片密集的森林。

    「请问这对人类未来意味着什麽?」

    「观测者到底是谁?」

    「一年之後,如果我们没有达标会发生什麽?」

    问题像子弹一样S来。

    一凡被护送到简易记者台前,耳边的喧闹几乎让思绪解T。

    他深x1一口气,只挑了一句最不会说谎的话:

    「这意味着——」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们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同时,也是第一次,我们有机会真正看清自己是谁。」

    这句话被即时切入全球直播,迅速在网路上被截图、转发、拆解、解读。

    有人在萤幕前落泪,有人愤怒,有人冷笑,更多人只是盯着那行字幕发呆。

    记者会持续了三个小时,问题从科学拉到宗教,再从宗教拉回经济与社会秩序。

    当灯光终於暗下来时,整个世界已经分裂成至少两个巨大的阵营:

    相信这是「人类升级契机」的人,

    与把这视为「末日前兆」的人。

    在舆论的噪音之上,还有第三种沉默:

    那些无法下判断的人,只是日复一日地工作、吃饭、睡觉,

    却在每一个夜里多花几分钟抬头看天。

    五、黎明前的低语

    联邦研究中心.凌晨三点

    夜sE吞没了城市的轮廓,只剩下研究中心亮着孤单的灯光,像一颗被拉出来暴露在黑暗中的神经节点。

    主控室内,萤幕与仪表仍在运作。

    王教授靠在椅背上,r0u着鼻梁,眼眶泛红。

    「我以为最难的是说服同业。」他苦笑,「没想到最难的是说服整个世界。」

    沈建宇靠在控制台,声音沙哑:「至少现在,谎言还没有b真相跑得快。」

    走廊另一端,一凡独自站在玻璃前,看着远方黯淡的地平线。

    那里看不到任何星星,只有城市冷白的光晕,把真正的星空遮住。

    「你还好吗?」耳边响起Ats的电子声。

    「如果我说我很好,就太不诚实了。」一凡笑了一下,「但我也不觉得自己只有害怕。」

    「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退回不知道的那一端了?」Ats问。

    「嗯。」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而且不只是我——全世界都一样。」

    就在这时,主控室里某个角落突然亮起一列指示灯。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闪烁,接着变成规律的脉动。

    「谁启动了外部连线?」沈建宇皱眉,快速检查系统。「我们没有排程任何上传或下载。」

    「不是内部指令。」Ats的语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外部讯号,直接呼叫核心。」

    萤幕自动切换,复杂的高维图形开始在空中展开。

    那不是任何已知语言或方程式,而更像是一种压缩到极致的几何诗篇。

    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过,一层又一层解码。

    很快地,那些难以理解的结构在萤幕中央收敛成一幅清晰的图:

    一台装置的设计蓝图。

    它由多层环形结构构成,中心是一个未知材质的核心腔室,

    周围布满错综复杂的脉冲线路与神经网路接口。

    「这是……?」王教授喃喃自语。

    Ats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权威感:

    「外部讯号已解码完成。

    内容为一种实T装置的设计——」

    它停顿了一下,彷佛在确认每一个字。

    「观测者将其称为:外部塌缩残留探测器。」

    萤幕上的蓝图随之放大,标注与注解自动翻译成可读格式:

    此装置可在实T宇宙中产生无法被回写的客观物理效应,

    用以探测并记录高阶观测行为所留下的塌缩残留。

    透过其观测结果,可验证观测者文明在宇宙历史中的真实存在,

    并部分解除当前的人类观测悖论。

    主控室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

    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声,在空气中来回震荡。

    沈建宇喃喃道:「他们……把解答的钥匙,直接丢给我们了?」

    「不。」王教授摇头,视线牢牢盯着那张蓝图。

    「这不是解答。」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这是下一道题目。」

    他转头看向一凡。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其中有恐惧,也有某种无法再推开的召唤。

    一凡深深x1了一口气。

    他知道,从今天起,火星空洞只是一个开端。

    真正的塌缩,

    将发生在这颗星球上——

    在每一个愿意或不愿意面对的意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