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可以让我爸感到安慰的事——我的成绩。

    没几天要期末考了,我疯狂临时抱佛脚,每天三个小时的网游暂时戒了,一放学就回厂里。

    我吃完饭,工人也吃完下班了,虽然还是闹哄哄的,但不至于像机器一样吵得我头疼,勉强可以学习。

    我不学习的时候我爸不会管,但学习的时候,他是会管我的。

    工人宿舍一根电线要供十来个人用,灯泡功率很小,光线昏黄,看书半个小时眼睛就花了。

    我爸重新接了根线,专门供我的台灯。

    他还企图接送我,我拒绝了,我要面子的,我不想坐随时会熄火的N手东风小康上学,我怕学姐爸爸的奔驰在后面按喇叭。

    我爸其实还有别的车,东风小康小卡车,看着还不如东风小康面包车,我对东风小康深恶痛绝。

    我坚持迎着寒风走路上学,头上顶着没舍得剪的卷毛,嘴里叼一根烟,脚上踩AJ,我帅炸了,没人知道我爸是农民工。

    到班级里,才坐下,准备背一背文言文,王俊杰转头拍了一把我桌子,指了指后门。

    我朝后门看过去。

    学姐站在外面,笑着跟我招手。

    我马上出去了,“怎么了?”

    我们在外面虽然很嚣张,但在学校还是不常互动的,撑死了互相送点饮料,毕竟是早恋,抓到了要叫家长。

    学姐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

    白色的。

    苹果四。

    “送你了,”学姐一扬下巴,很大方地说,“我叔叔给我买的,我还是喜欢用美图。”

    我他妈的赶紧拒绝了,我又不是小白脸。

    “我想跟你聊天呐,”学姐说,“马上放假了。”

    “我可以去网吧跟你聊。”我说。

    “那我突然想找你了呢?”学姐看着我。

    “你不能别这么突然吗?”我很纳闷。

    学姐又生气了,“你要不要呐!”

    “不要,”我很严肃地跟她讲这个问题,“我不要女的给我花钱。”

    “那分手吧!”学姐扭头就走。

    我操?

    这就分手?

    我震惊地看着她拐进楼道,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我很郁闷地回了教室。

    “她找你说什么?”王俊杰扭头问。

    “她把我甩了。”我愣愣的。

    “为什么?”王俊杰咬了口菠萝包,很惊讶,惊讶里带着莫名其妙的兴奋,“昨晚不还挺好的吗?”

    “她要送我手机,我没要,她就要跟我分手。”我说。

    王俊杰看了我好一阵,嚼巴嚼巴。

    “这泼天的富贵,你是连滴水都接不住呐。”他说。

    “我去你妈的!”我气笑了。

    我不该笑的,我这一笑,冷静下来折回来要再给我泼点富贵的学姐一看,可不是心凉了?

    学姐站在班级门口,抱着苹果手机盒,冷冷看着我。

    同学喊我,我下意识抬了屁股要过去,没等完全抬起来,学姐就走了。

    这回是很决绝了。

    我也笑不出来了。

    我的初恋就这么惨烈地告终了。

    但我还挺解脱的。

    我不想看着女生在我面前花钱,我不想付不起账,我也不想饿着肚子给女生买手链。

    而那条手链,在她收到的礼物里,什么都不算。

    收到手机的那一刻,我甚至感到耻辱。

    我才意识到,我有点自卑。

    我明明吃穿比很多同学好,但我还是会自卑,我没有办法坦然说出一句:我没钱。

    这源于我在深圳的富贵生活,那时候我穿AJ,坐宝马,总有钱,总有钱,同学都觉得我是富二代,我也这么以为。

    我注意力比较集中,期末考之前都在学习,没怎么想这个事,但期末考一结束,我就开始想了。

    没怎么想学姐,我一直沉浸在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里,伴随着对深圳的思念,晚上做梦都闷闷不乐。

    我爸是不会察觉的,他前妻赚了钱,他没赚,他眼里只有大理石,他只想发家致富。

    陪在我身边的还是王俊杰。

    王俊杰请我去KTV唱歌,他家虽然事多,但是有钱,他买了两打百威,我俩一边唱歌一边喝,喝得烂醉。

    我瘫在沙发上,有点动不了,王俊杰搂着我,我以为这是我俩关系好,但是他亲了我。

    他。

    他妈的。

    亲了我。

    我懵了。

    他比学姐亲得狠,他裹着浑身的烟酒气,用力抱着我,掐我的腰,咬我的嘴唇,吸我的脖子,拿胯顶我。

    我感觉到了一个热腾腾的东西,就戳在我腿上。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童年的阴影。

    我惊恐地瞪着他。

    他垂下眼,看见了我的眼神,慌乱别开视线,松了一些力道,但还是暗暗顶我,跟一条发情的公狗一样。

    我猛地推开他。

    我往他脸上打了一拳,我骑到他身上,抓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吼他:“你有病啊?”

    他没有还手,头发被我抓得乱七八糟,按着自己的档,简直要哭了,“……对不起。”

    “你干嘛!”我还是很舍不得他的,我把他当作最好的兄弟,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俊杰没有解释,弓在沙发里,脸蛋通红,很挣扎很痛苦很无助。

    我松开手,气冲冲推门出去了。

    我觉得很莫名其妙的,我怒发冲冠,我压着我的卷毛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出他的动机。

    我一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边非常抗拒,我觉得他这样亲我,和拿拳头揍我一样的,都让我气愤。

    他就是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

    我拿他当兄弟,他打我。

    正是寒假,我还是照常去网吧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王俊杰有意避着我,没过来,一直到除夕,我都没能看到他。

    我又不会打他。

    网都不上了。

    我和别人玩都玩不爽。

    除夕一早,我就和我爸回老家了。

    我有单独的房间睡了,我松了一口气。

    原本我已经习惯和我爸肢体接触,但王俊杰帮我回忆起了童年阴影,我又开始觉得成年男人恶心。

    我生怕有一天,我爸也那么戳我。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所以说念头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它会自己冒出来。

    还有一个不能控制的,是梦。

    有句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是被吓出来的。

    除夕夜里,外面烟花放到凌晨,房间里彻夜开着暖气,我枕在亲戚和我爸给的压岁钱上,做了一个相当诡异的梦。

    我梦到我爸把我搂在怀里——他的身体我推不开的,他又高又壮,胳膊跟我小腿一样粗,我不像反抗王俊杰那样反抗他,我在梦里我都是不敢的。

    我又不知道我在做梦。

    我缩成一团,想要保护自己,我心脏狂跳,我怕的,我不懂爱情,但是我看过很多相关情节的新闻和电视剧,我不敢往那个方向怀疑,可是剧情的确往那个方向发展。

    我爸往我这边凑了过来,我闻到了浓重的成熟男人的气息,带着烟味,酒味,还有他身上独特的木屑灰尘味。

    我问他,爸,你要干嘛?

    我爸垂眸轻轻嗤笑。

    这个笑我见过的,他对我妈这么笑过,眼睛弯弯的,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影响侵略的意图。

    他粗砺的手掐着我的腰,轻轻掐着,我的腰马上酥软,我像喝多了,我绵绵泡在黏腻的气氛里。

    他用嘴唇碰了碰我的脸,在我错乱的呼吸里,抵上我的嘴唇。

    “爸,爸……”我要吓哭了。

    他完整地覆盖了我的唇,不让我再说话,我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很用力地啃我,咬我。

    他叼住我喉咙的时候,我喊不要,别吃我,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怕他长出獠牙。

    但没有长,我爸也没有吃我,他拿王俊杰看我的眼神看我,猩红的,湿漉漉的,充满攻击性的。

    我身体里好像有一点星火在烧。

    星火呲呲跳跃着,蠢蠢欲动,大量的血在黑暗里冒泡泡,我爸往我耳朵里一吹,忽然肆虐。

    火势迅速蔓延,形成了熊熊烈火,灼烧周围涌动的血,灼烧身体里的一切器官。

    我听到了血液沸腾的声音,这些血在我身体里乱窜,逆行奔腾到一个敏感点,不停冲撞,我好难受。

    我脸色惨白地醒过来,心脏砰砰砰砰狂跳。

    暖气开得太足了,我大汗淋漓,透不过气。

    惊恐地瞪着天花板,嘴里全是唾沫,我咽了好几下,擦了擦嘴角,感觉很不对劲。

    下面……

    掀开被子一看。

    我遗精了。

    这个我在科学课上已经学过了,甚至几个男生还跟我聊过。

    但老师和同学都没告诉我会伴随春梦。

    还是这样可怕的春梦。

    我惊惶不安地换了内裤和裤子,我久违地奢侈了一回,内裤和裤子全丢了。

    我不会洗,我不能拿给奶奶洗。

    这一年春节我特别恍惚。

    没有人能说这件事。

    我无数次想问问王俊杰,遗精的时候是不是也梦到他爸了,转念一想,八成是他妈的梦到我了。

    我比去年还要恍惚。

    好几天没看我爸的脸。

    我不敢看。

    我不敢面对。

    但是我刻意不看他的脸,我就是低着头的,我的视线会落在他的裤裆上。

    冬天穿得多,我爸有时候会穿长款大衣,隔着好几层布料,我还是能冒着鸡皮疙瘩幻想出里面的形状。

    我又嫌弃,又移不开眼,脸尴尬到发烫。

    我要疯了。

    我一瞬间就理解了王俊杰那天的行为和神情。

    现在无助痛苦挣扎的人变成了我。

    这是真的很无助痛苦挣扎啊。

    好在初八我爸就去市里了,建材厂开工了。

    这回我没跟,我就在奶奶家。

    我把注意力全部投放到游戏上,从早到晚,虽然去镇上有点麻烦,得骑我二伯的小电驴。

    可惜这点独处时间两个星期后就结束了。

    开学了。

    我爸又开着东风小康哐哐哐哐来接我,我生无可恋地靠在车窗上。

    我已经不会嫌车脏了,蹭了灰就拍一把,拍不干净没关系,我爸帮我洗一洗就干净了。

    我快被改造成功了。

    “怎么了,不高兴?”我爸问。

    “……还好吧。”我说。

    我爸今天心情还可以,“我小时候也不喜欢上学。”

    我心说不是这个事啊哥!

    不是啊!

    天知道那天晚上我怎么睡的,我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磨到实在不能磨了,爬上床,贴着墙,面壁思过。

    十几天没近距离接触我爸,加上心里有鬼,我嗅觉特别灵敏。

    我简直要被他的气息包围了,随便一呼吸就能轻易捕捉到。

    我爸今天还喝了酒,散热,气味更他妈浓烈了。

    我一边抗拒,一边又……

    哎呀!

    我哭丧着脸,望着墙。

    我爸的气息很混浊很复杂。

    混浊是建材厂和烟酒的功劳,复杂主要是我面对他时自己内心的复杂。

    我好好的琢磨了一下。

    如果让我爸知道这件事,我会面临什么后果,我爸会不会像我打王俊杰一样,狠狠给我一拳?

    他这么宽容,从来不骂我,应该不会把我扫地出门吧?

    说不定他……不行不行不行,我只是做了个梦,又不是爱上他了,怎么能跟他真的干那种事呢。

    在这个天马行空的阶段,我甚至没意识到,我居然就开始意淫了。

    我刚发育,我比我爸血气方刚得多。

    我的荷尔蒙像武侠里暴走的内力,男主都没法控制,我更没法控制了。

    这又得提一次,我是个注意力集中的人。

    我解不出来的题,会一直解,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会一直想,直到想明白。

    我越他妈想,我就越他妈陷进去了。

    这到底不是题,我都不知道我要解什么,我一点方向都没有,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我头都要想炸了。

    我爸还在呼吸,他甚至打起了鼾。

    我想转过身,看一看他,看他是不是梦里的那个样子,自从做了那个梦,我都没敢再直视他。

    我操了。

    我真的快疯了。

    我又硬了。

    这玩意一发育就这么可怕吗?

    我把额头顶在木墙上,绝望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