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飞机,就有人过来载车迎接我。信上说我要到……歌德故居的不远隔壁镇。不清楚为什麽艾莉丝要约在这种地方。到了後,艾莉丝向我招呼,而人很快把车开走。

    「杰生,对吧?」

    「我是杰生啊。」

    「喔,对。我是在考你,毕竟我们太久没见面了。你过的还好吗?」

    「普普通通罗。」

    「我希望你仍笔耕不辍吧?」

    「你知道,老样子。」

    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太久没聊了,我们竟聊得如此生疏。艾莉丝时常发愣,话题总是的没头没尾,我问她是不是上次荷米镇的事仍让她心生畏惧。

    「荷米镇的事?有那麽点吧?我忘了差不多了。」她尴尬的笑了笑。

    听到这里,我就不再问她,免得提到她敏感处,激起她心中的创伤。好不容易她才从那团恐惧中摆脱。当下可能没有感觉,但邪恶的种子已经在心里头种下,只待慢慢发芽。超过人类理解的事物我们最好提都别提,说多了只会让人发疯被吞噬。就像那个陶像的故事;还有火柴盒里的那奇怪的虫子,那位有名的记者会发疯一定其来有自。我就享受起这带的街道和冬天景sE了。

    我们在冬天里的馆子吃冰,她说配杯热水就不会感冒。我说到时候走着瞧。

    「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喔?哪里不一样?」艾莉丝m0m0头发。

    是发型吗?她的头发又回到那个我们相识时候的短发,她曾说她不剪头发的。是那个b印象中更柔软的眼神?还是她不断有意无意朝这里飘来的好奇目光?仔细一看,艾莉丝的眉毛更细了些。今天的她好像没那麽可Ai,却更……诱人!好像我是跟刚认识不久的nV孩子聊天似的。却说到头发,那个短发好像有点厚。

    「你的发型设计师忘了给你打薄。」我指道。

    「啊,可恶,那个发型师,是有些粗心大意了。」艾莉丝卷着头发叼念着。「不好看吗?」

    「不太适合你。」

    「好吧,我会回去教训他。」说完,她看看表,好像想到有什麽事,於是便站了起来。「我想到我还有事。杰生,抱歉,得留你在这儿,钱我已经先付了,等下主菜就会上来,都是高级货,你慢慢享用啊。」

    她留给我一个地址,说晚点就去那联络她。才两个月吧,她事业就做那麽大?算了,这刚上来的菜挺合胃口,就不去计较她是否只是在装忙。

    这个地址有问题。难道艾莉丝这小妞又骗我?这里是警局呀。租车大哥讲出时害我脸红不知道往那搁,真不敢想像我最一开始还跟他争辩他会不会是Ga0错了。

    「你那朋友不会是要寻你开心吧?」

    司机走了。哼,她最好就不要人不在里头,不然……

    「杰生?」

    那个叫住我的人我竟然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可是,这个艾莉丝跟刚才的艾莉丝不很一样。头发是普通nV人的长度,眼神虽俐落如往但更多是疲倦,不那麽诱人但可Ai,而我的心跳不会因为她而加速。

    「艾莉丝?」我看到她就问。「是你吗?」天啊,她穿的好朴素,像个薪水很低的雇员,还任由头发分岔乾涩,气sE很差。而且脾气一点也不好。

    「我才要问,真的是你吗?你怎麽会在这里?」

    「不是你要我来的?」

    「我才没有要你来。」她过来捏捏我的脸,我叫痛後,她又捏了自己,也叫了痛。才说。「看来我们俩都没有作梦,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拿出她梢给我的信。她矢口否认。

    「我没写过这种信啊。」

    「怎麽不是你写的,不然是谁叫我来的?」

    「不过这封信上写要你带钱来救我……」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表示她身无分文。「可恶,一定是那个偷我皮夹的小偷!」

    「什麽小偷?」我说。然後随口又说。「什麽?你竟然沦落到被人偷?」

    又是个小馆子,可是这次很寒酸,而且是我出钱。

    「你怎麽变成这样?更……」

    「更有智慧了。」她说。「我不会再g那种穿着浴袍在街上乱晃;以为自己是罗马人很聪明的事情了。」

    「你没有做过那种事!……对吧?」

    「这是b喻。那个人,跟我说说那个人。」

    我说她长得很像艾莉丝。

    「那就对了!可是她为什麽要打扮像我?还模仿我的口气把你请来?这一切,我觉得,有个更巨大的Y谋在背後。首先,为什麽要偷我的皮夹又要帮我写信讨救兵呢?这说不通啊。唉,反正除非她愿意再次出现,不然我们想破头也没用。」

    「你怎麽会在警局?」

    「我原本追踪一个逃犯,依据他留下来的笔记,我觉得他有可能会到歌德的故居。不过我被困在这儿,而我什麽卡都放在那个被偷的皮夹上。要等到警总那边发公文下来他们才愿意给我资助。」

    「有案子?我以为你不做了。」

    「为了生活还是得兼差啊……你要听吗?」

    一切始於一个亚洲人。

    他Si时受了很多痛苦,子弹打进他的身T,偏偏没有一个是致命。法医说他Si於失血过多。这是一场恐怖的凶杀案,光天化日之下在海滩竟发生刺杀。

    本来,如果早一点送医的话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当凶手从案发地点出来时跟没事的人一样,听见枪声的人就没多做怀疑。直到凶手走远,他越想越不对,才去查看,迎来的只有一个Si人。

    报案的人形容凶手的长相,警方印出凶嫌照,有个警局的老警官放完假上班一看到这张图便惊讶道。「这……这不是税捐处的亚伯吗?」

    C?亚伯。是这人的名字。他们赶紧找上这人的家,这人却已经走了。他邻居说:亚伯告诉他:「我不会再回来。」便提着一个大行李箱下楼。估计那个大箱子装的是他所有的能找到的财产。

    「你们知道,他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谁又能知道他才g了这麽可怕的事?可真要命,我隔壁竟一直住着杀人犯啊。」

    看来,他跑了。很机灵!果断,没有半点犹豫。警方搜索他的家,亚伯过着他这个社会地位所能过上最舒适的生活。他家里有张《永生之人》的海报,科幻肥皂剧、主角驾着太空船坐着时空旅行。他还是个思想家,他的书柜里摆着尼采、黑格尔、齐克果、胡赛尔等人的着作。

    他邻居评论。「他大概是把脑子给读坏了。」

    「你怎麽会这麽说呢?」

    「喔,因为跟他讲没几句他就会扯到什麽形而上的鬼东东,整天整这些有的没的。我老想:那跟我又有什麽关系?谈人类又不能当饭吃。他常常一张苦瓜脸。我在猜他是不是不快乐,快乐的人才不会去想那些事呢。」

    另外,他们找到了一本他个人笔记,也就是我手上拿的这一本,断断续续写着他的想法,我以此当作我侦查的基准点。

    我们研究起他的动机来。他为什麽要杀掉这个亚洲人?这个亚洲人,举无轻重,只不过是外飘来这卖菜的,随处可见。这亚洲人也没跟当地什麽人起争执,据他的老板说,他的雇员最多就到唐人街晃晃。像亚伯这种公务员自然不会去唐人街这种地方,而他这也不像会跟人在市场讨价还价。思来想去,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我和警方找上了亚伯的nV友。他nV友听到这消息像碎了一般。

    「天啊,怎麽会这样?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们想冒昧的请问你一些问题,」警方拿出被害人的照片。

    「喔,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再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曾对你不敬或者冒犯?」我说。

    「我说了我真不认识这个人。喔,天啊……怎麽会……谁都有可能,除了他。」

    於是她向我们娓娓道来。

    她觉得她的男朋友并不是真的Ai她。他们做着那些情人们会做的事,好似相Ai着,却又若即若离。她始终不能确定。

    「有次我问他要不要和我结婚,结果他竟然说结或不结并不重要。」

    「他打过你吗?」我问。

    「没有,他对人都很好;我是说,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他也不会跟谁结怨,我也没听过他说过脏话。诚实且规规矩矩,虽然好像没什麽特别好的朋友。」

    「可能只是他不喜欢说情话?」警方说。

    亚伯的nV友点点头,我也就这麽认为。只是我更认为没那麽简单。「真冷血!」这个形容词只是我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像雷打到这nV人一样。使她回忆到最近他们才看的一部电影。

    「你们一定也看过。」

    「就是那个爆米花片!」警方道。

    亚伯在影片播到一半,说里头的强盗应该立刻把那个男孩杀了,而不该纵虎归山。nV友说那太残忍了。他说,站在理X的角度看,如果那个强盗不这样做,他就玩完了。

    这次换到税捐处。他的同事和其他人一样惊讶。

    「他真g了这个事吗?」

    见警察们一脸严肃,不容半点开玩笑,里面的人员也就相信了。

    「唉,麻烦,看来我们得重新聘一个新的。」

    「他是个怎样的人?」我问。

    「他啊,勤勤恳恳、竞竞业业,就是会默默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办好的那种人,这种人现在可难找罗。」

    「你觉得他……快乐吗?」我问。

    「你们不会认为他是因为太无聊而杀人吧?警官。」

    他和我们俩面面相觑。

    「就回答问题就好。」警方说。

    「嗯,我不知道,看不太出来,他没什麽太多的表情,我跟他也不熟,而且他也没有太多的存在感。所以……我不知道。」

    「如果我每天只要重复同样的工作,朝九晚五,有个正常的家庭,生活无虑,还可以做个小旅行。一、二、三、四、五,休息,然後又一、二、三、四、五。我想我应该会很快乐。」我引导亚伯的同事。这个雇员果然接下去了。

    「这正是我们所努力的方向不是吗?」他昏沉而规律的脑袋也开始思考。「虽然做久了有些无聊,我有时会想,这麽做,做下去,等到我子nV攻读完大学,我就退休,留下一笔资金可以安享天年。但我赚了一辈子的钱到底是为了什麽呢?」

    「为了在晚年能够好好享乐?」警察说。

    「对,可是人老了很多东西都不能尽兴了。你们说亚伯会不会想着这件事?呃……不过看他这人好像不会去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吧?」

    我们找到亚伯在大学时期的朋友。亚伯公司的朋友栏填他。

    「朋友这两个字我可不敢当。」他朋友自嘲。他很惊讶有人向他问起亚伯的事,因为他们已经两年多没联络了。当他听到亚伯杀人时,他的样子不像很惊讶。

    「他这个怪人,做了什麽似乎都没那麽惊奇。」

    「你觉得他会杀人罗?」警方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个人啊,在他的宇宙中,人生大部分的事情都无关紧要。」

    「你确定吗?我想什麽人或事是可以牵动一个人的。」

    他想了想,最後摇摇头。「没有,我不认为。nV人、朋友对他而言都是过客。喜欢他的人必定得承受很多痛苦。我记得他写过一篇论文,这篇论文当时很轰动。论安乐Si:而他首先论证的事,就是一个生命到底值不值得而活。」

    「他支持哪一方?」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覆,论证在这里就打住了,彷佛支持哪边都会让他挣扎。但他肯定觉得没有尊严的活着不能算是活着。他停了下来。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说自己生了一种病,说这个世界变得没滋没味的。」

    「嘿,你们可以讲的白话一点吗?」警察抱怨。

    我说。「这根本说不通。照你这个逻辑,那他就根本没有理由逃跑不是吗?」

    「因为他要活下去,他要尽其所能地享受人生。」

    「那他为什麽杀人?」这是我最後一个问题。亚伯的朋友没有马上回答。等到我们即将要走时,他才说。

    「如果y要去找一个动机,我猜……应该是太yAn的角度。」

    这些资料呈给局长後,局长看罢後面sE沉重,不禁骂道。「这个人,就是个变态!什麽太yAn的角度?太荒谬了!他在海滩上,把亚洲人一枪一枪把子弹S入他的身T,还能如此冷静的领完钱逃跑。」

    「局长。」

    「g嘛?」他气呼呼的对着送文件的警员,情绪还没转过来。

    「消防队那里送来的。呃……一件小事,他们说他们曾在案发的五分钟前後接到两通报案电话。第一通报案声音有点小。」

    「这很重要吗?」

    「他们说知会你一下……也许你会有兴趣?」

    「唉,好。告诉他们我由衷地感谢他们的热心。啊,我说到哪了?这个人……太危险了,我要求把这个危险份子尽速逮捕归案。如果过程中他有所反抗,我允许你们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