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已经快一个月了。
熊天岳虽然因为情况稳定,已经由加护病房转出到单人病房。
今天,送完nV儿去上学後,戴着口罩与墨镜,将脸遮得严实的潘虎成跟林洁前往了医院,他们针对熊家提出的赔偿金额进行调解。
由於丈夫昨夜也是喝得醉醺醺,所以是林洁骑车载潘虎成,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上两人都沉默无语。
在出门前,在林洁的强烈要求下,夫妻还对着墙上的〈h衣踏龙图〉顶礼膜拜,请求一切顺利。
林洁为此请了一天假,全勤的两千元就这样没了,这两千现在省一点够全家吃十天,说不心痛是假的。
但b起这两千,去跟伤者家属道歉,而且如果能顺利协商当然是值得的。
丈夫的公司虽然有保险,但熊家有透过律师转达,要针对肇事者求偿,公司的保险应付不了熊家的求偿金额,以及其背後的律师团。
所以协商是潘虎成公司的保险顾问给的建议,公司还特别指示潘虎成利用哀兵政策,看是要哭要跪都好,当然,潘虎成也跟主管反映过他所见的事实,是熊天岳的孙子将熊天岳推到马路上。
但,无奈就是没有任何证据,就连公司主管都开始对其主张表现出明显不耐。
这次的会面也是公司斡旋,经理以强烈的口气要求潘虎成不要再提这件事,并且希望潘虎成能更有责任感,那个孩子目击自己的阿公被车撞成重伤,很可怜,不要在伤口撒盐。
「警方现在推论是那个看护推的,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现在这个时局,公司商誉真的很重要。」
然後电话那头的经理叹了口气,继续道:「对方好不容易愿意面对面谈调解,你别Ga0砸了。」
哑巴吃h莲的潘虎成知道如今世界上唯一相信自己的,就只有妻子。
但妻子相信他,却无法改变任何既定的不利颓势。
到达医院後,他们俩惴惴不安的坐电梯抵达最顶楼的病房,经过登记後拿到门禁卡,经过护理师带路要通过两扇门才能到VIP病房。
那一段路上,林洁琢磨着该如何道歉,到底该用什麽言语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内心的愧疚与深深的歉意。
而潘虎成也反覆背诵着保险专员给的话术,虽然酒JiNg让他昏昏沉沉,但他还是很努力地把该记的都记住。
「不用讲理,把情绪给做足,只要对方有那麽一刻心软,就有机会。」保险专员是这麽做结的。
只是,潘家夫妻没有想到,他们一到病房外,就远远见到熊美玲站在走廊中央等着他们,而四周则是拿着印着几个主流媒T标志麦克风的记者以及摄影师。
在摄影机与相机的围绕下,穿着全黑巴黎世家套装搭配SalvatoreFerragamo订制鞋,戴着MIKIMOTO珍珠项链的熊美玲拿着蒂芙妮的手帕轻压眼角,一脸哀伤的等着潘虎成与林洁。
当然,潘虎成夫妻不可能知道熊美玲身上那些JiNg心挑选的服饰配件是什麽品牌,但一眼望去也看得出「昂贵」两个字。
就在夫妻俩被这阵仗吓到,瞬间,潘虎成察觉到这可能就是个局,但要退已经来不及了。
潘虎成将妻子护在身後,畏畏缩缩地走到熊美玲面前时,她厉声道:
「你们来g嘛?」
这麽一问,潘虎成有些结巴地说:「熊……熊小姐,我们是来讨论关於协商……」
不等潘虎成说完,熊美玲立刻烙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说:
「医生说家父虽然状况稳定,但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不会醒来了。」
镁光灯此起彼落闪起。
听到这个消息,潘虎成顿时语塞,他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熊美玲继续说:「我就这麽一个父亲,他是那麽地疼我,而现在……而现在……」
面对泣不成声的熊美玲和四周的记者,潘虎成跟林洁就这麽呆然在原地。
「我绝对不接受任何和解,坚持司法正义,我要以家父之名为所有用路人讨一个公道!」
熊美玲突然大吼,并且用手指着潘虎成。
所有的摄影机同时转向潘虎成,这情境让他想起了事发当时被路人围观跟拍摄的状况,喉咙一紧,几乎无法呼x1。
「你们给我走,我不会接受任何道歉,我只求法律给我们家一个公道。」
熊美玲继续喊道。
林洁本来还想说点什麽,却被潘虎成拉住,两个人逃也似地离开。
回到家後,夫妻俩之间依旧是沉默无语。
林洁简单地帮潘虎成准备的餐食,但丈夫只是回说不饿,便从电视旁的柜子中拿出了一块三叶虫化石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把玩着。
见状,林洁也没说什麽,她拿出手机,那则曝光他们家人的匿名贴文已经五千多次分享了,这让她更加地低落,她也试着创建新的帐号去检举,却只得到检举无效的回覆。
还好她现在从事的是餐饮业,戴口罩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而上班时,阿美又再度对她重复那套恶魔与邪灵会透过光纤在网路中移动,并且散播负面能量甚至会迷惑人心的理论。
虽然知道阿美是好心,但听在耳里,林洁觉得更像是落井下石。
熊美玲今天说的话同时也回荡在耳边,那可怜的老人要变成植物人了。
虽然自己的原生家庭并不圆满,但林洁依然可以感受到熊美玲的悲愤,那可怜的nV人等於失去了疼惜自己的爸爸,家庭不再完整。
思及至此,林洁有悲从中来地哭了起来。
潘虎成当然有听到妻子地啜泣,但他却选择了忽略,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处理了,更遑论是别人的。
面对丈夫的麻木,林洁有些受伤。
但她还是收拾了眼泪,当时间到时便去接小花枝下课,当然是戴着口罩。
出门前她吩咐丈夫半小时後把冰箱的菜用电锅热一下,nV儿回来便能吃饭。
当林洁到幼稚园时,却是教保员主动先找上了她,并且以很委婉地方式说也许可以考虑让小花枝转学,因为小花枝似乎有点适应不良。
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丈夫的事,以及被曝光的nV儿影片造成了某种蝴蝶效应。林洁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
在回家的路上,林洁问了小花枝在幼稚园有没有被欺负。
nV儿的沉默便是最刺耳的答案。
当林洁以为今天的一切已经够让她崩溃时,回到家後她才发现原来烂事根本都是环环相扣的,她怪了自己,这道理过去就T验过,怎麽现在会忘了?
在她去接nV儿这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丈夫翻了她的钱包又跑去买酒,已经喝得倒在地上,当然,五个空酒瓶散落在地上,交代他热的晚餐也没热。
林洁的理智线终於断了,也管不了小花枝就在身边。
她弯下腰拽起丈夫。
「潘虎成,你给振作一点,你知道吗?今天小花枝的老师希望小花枝转学,小花枝因为……因为那件事被欺负了,我到底该怎麽办?」
潘虎成摇摇晃晃站起来拨开了妻子的手,一脸蛮不在乎地说:
「这还不是你害的,没事为什麽要把影片放到网路上?」
丈夫的话换来了被激怒的林洁的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让小花枝整个愣住,她看到那些平常在家里飘来飘去的黑影靠了过来绕着父母转。
「真的要说,这一切都要怪你开车不小心撞到人。」
林洁说,但话一出口她便後悔。
潘虎成的脸扭曲涨红,妻子的话b那一巴掌还痛。
他推开林洁,头也不回的跑出门,因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打老婆。
这一连串的状况,吓得小花枝哇哇大哭。
林洁急忙蹲下,抱着nV儿不断低喃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