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狌笙的突然出现，像一颗投入Si水的石子，在狭窄巷弄中漾开无形的波纹。他那玩世不恭的姿态与隐含的锋芒，让前後包夹的灰衣人明显产生了动摇。为首的高大灰衣人抬手制止同伴，帽檐下的目光在泽维尔和狌笙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那张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脸上。
「赫密士之所，要cHa手无关的事务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刻意压抑的平稳。
狌笙轻笑一声，指尖银币划出闪亮的弧线。「无关？在我们地盘围堵正式信使，这叫无关？」红眸微眯，笑意未达眼底，「还是说，各位对赫密士之所的规矩有误解？我们只传递讯息，不负责成为被拦截的讯息本身。」他刻意加重「拦截」二字，这是信使行规中极具敌意的措辞。
灰衣首领沉默片刻。赫密士之所的超然地位与遍布王国的网络，即便是皇室也不愿轻易正面冲突。
「我们无意与赫密士之所为敌，」首领最终开口，「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请教这位信使。」
「请教？」狌笙向前踱步，姿态轻松却恰好挡在泽维尔身前，「那该走正式管道。预约、会面室、记录备案......在这暗巷请教，传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不是吗？」话语绵里藏针，既点明对方行为不合规，也暗示赫密士之所有反制手段。
泽维尔沉默观察，注意到这些灰衣人气息JiNg悍却无皇室徽记，动作更偏向隐秘行动风格。这让他更加确定，辛希亚的离家出走背後，恐怕有更复杂的势力在关注。
灰衣首领越过狌笙深深看了泽维尔一眼，目光如刻印般锐利。他缓缓後退半步，做了个手势。瞬间，四名灰衣人如融入Y影般退入巷道深处，消失无踪。
巷中只剩二人与未散的紧绷。
「看来你捡回来的不是小JiNg灵，而是会x1引麻烦的烫手山芋。」狌笙转身，笑容收敛，红眸审视，「皇室暗卫灰雀都出动了，这位辛希亚小姐面子不小。」
「灰雀？」
「处理不便公开事务的秘密力量。」狌笙简短带过，「你打算怎麽办？继续把她藏在布希太太的阁楼？那里可经不起灰雀的搜查。」
泽维尔当然明白。布希烘培坊太过显眼脆弱。他必须为辛希亚寻找更安全的去处，或让她离开沃尔本。但无论哪种选择都伴随巨大风险。
「谢谢。」泽维尔说道。尽管对方动机不明，方才确实解了围。
「不客气~」狌笙恢复玩世不恭，摆手，「就当投资未来大人物。毕竟能被匿名委托指定，又被皇室暗卫盯上的新人信使可不多见。」话中有话，显然知晓静默委托的风声。
赫密士之所的讯息流动速度，再次让泽维尔心惊。
与狌笙分开後，泽维尔绕了几个弯确认无人跟踪，才悄无声息地回到布希烘培坊。店门的紫水晶风铃声依旧清脆，面包香气依然温暖，但他的心却无法放松。
黛安正在招呼客人，看到他立刻露出笑容，眼神却带着担忧。她趁隙低声说：「泽维尔！辛希亚一下午都挺安静，不过刚才好像有生面孔在附近转悠。」
连黛安都注意到了。泽维尔心中一沉。
他快步上阁楼，敲门後门立刻打开。辛希亚站在门後，脸上带着不安与放松。「泽维尔！你回来了！」阁楼小窗紧闭，窗帘拉上一半，显然她也察觉不对。
「我们被盯上了。」泽维尔直接说道，将巷中遭遇与「灰雀」之事简要告知。
辛希亚脸sE渐白，咬着下唇，绿眸中恐惧与倔强交织。「是父王...还是母后派来的人？他们一定要抓我回去？」
「这不重要。」泽维尔冷静打断，「重要的是这里已不安全。你必须立刻离开。」
「离开？去哪里？」辛希亚茫然无措，沃尔本已是她能想到最远之处。
泽维尔看着她惊惶模样，想起静默委托的目的地——混乱却意味着藏身之处的费城。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逐渐成形。或许危机与转机总是相伴而生。
他未直言，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望去。街道看似如常，无形的网却正在收紧。
「我会想办法。」他转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但在那之前，不要离开房间，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
辛希亚用力点头。此刻，泽维尔是她唯一的浮木。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布希太太提高的、带着惊讶与恭敬的声音：「哎呀！这不是...里昂公爵大人吗？您怎麽会大驾光临小店？」
里昂公爵？道尔顿·里昂？那位以改革派立场闻名、常年居於阿弗拉斯的年轻公爵？泽维尔在赫密士之所的简报中读过关於他的资料——年仅二十八岁就在帝国议会拥有重要席位，主张限缩皇室特权，与传统贵族圈保持距离。这样的人物突然现身偏远的沃尔本，时机巧合得令人不安。
阁楼上，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与疑惑。
泽维尔无声移至门边，细听楼下动静。
「偶然路过沃尔本，听闻布希烘培坊的面包别具风味，便冒昧前来。」温润磁X的男声响起，措辞优雅从容，「希望没有造成不便。」
「不会不会！公爵大人太客气了！」布希太太声音受宠若惊，「您想嚐点什麽？刚出炉的星光蜜果面包很不错，还是想试试沃尔本特sE的苔藓坚果长棍？」
「请给我两个星光蜜果面包，」里昂公爵带着笑意，「另外，想在此稍坐片刻品嚐刚出炉的美味。店里的香气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当然可以！您请随意坐！黛安，快给公爵大人倒最好的花茶！」
楼下传来木椅摩擦与瓷器轻碰声。阁楼上，泽维尔眉头紧锁。这位公爵的举止无可挑剔，理由看似合理，但时机太过巧合。他为何在此时出现？是追踪辛希亚？与静默委托有关？或是冲着自己而来？
辛希亚紧张抓住泽维尔衣袖，气音问道：「他...是来找我的吗？」
泽维尔摇头示意稍安勿躁。他无法确定，但直觉告诉他，这位公爵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逃家的公主。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楼下偶尔传来招待声与公爵温和回应，他真如在享受茶点，称赞面包美味与花茶芬芳。
这种平静反而让阁楼上的两人更加不安。
过了大约一刻钟，椅子挪动声响起。
「多谢款待，面包和花茶都令人回味。」里昂公爵声音再次响起，「临走前，冒昧请问，听说赫密士之所的史传奇·泽维尔信使与贵店相熟？不知他今日是否在附近？我有一件小事想委托赫密士之所办理，听闻他是位可靠的新人。」
来了！
阁楼上，两人心同时一提。话题果然转到他身上。绝非偶然。
布希太太似乎愣了一下，才犹豫回答：「泽维尔那孩子...是有时会来，不过今天还没见到人影。公爵大人要找他的话，去赫密士之所应该更容易找到。」
「原来如此，多谢告知。」里昂公爵语气听不出失望，依旧平和。「那麽，就不多打扰了。再次感谢招待。」
银币落在柜台的清脆响声，布希太太连声推拒与公爵温和却坚持的劝说。最终，风铃声响起，宣告公爵离去。
阁楼内一片寂静。辛希亚松开抓着衣袖的手，掌心因紧张而汗Sh。
「他...走了？」她小声问，带着侥幸。
泽维尔没有回答。他再次走到窗边，极谨慎拨开窗帘一角望去。只见身着剪裁合T深sE外套、黑发一丝不苟的里昂公爵，正不疾不徐走在街道上。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烘培坊斜对面的魔法饰品摊前停下，状似随意观赏商品。
然而就在转身面对摊位那一刻，目光不经意向上抬起，极JiNg准地、短暂地扫过阁楼窗户。
尽管隔着距离和窗帘缝隙，泽维尔依然感觉到一道冷静而洞察的视线，彷佛早已知道他在那里。
那不是偶然瞥视。是明确信号。
泽维尔心中了然。这位公爵的到访，从头至尾都是场JiNg心设计的表演。他的目标，确实是自己。
公爵在摊前未停留太久，很快付钱买下小物件，悠然转身汇入人流消失。
泽维尔放下窗帘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灰sE眼眸深处翻涌着思绪。里昂公爵没有当场揭穿，没有强y接触，而是选择这种迂回方式传递讯息。背後用意，耐人寻味。
「他走了吗？」辛希亚再次问道，声音里带着不安。
「他走了，」泽维尔看着她，缓缓说道，「但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重新评估一切。辛希亚的处境，那个静默委托，安斯艾尔的警示，赫密士之所内部的暗流，以及现在，这位神秘莫测的里昂公爵。所有的线索似乎开始彼此缠绕，指向更加深邃迷离的漩涡。而他和辛希亚，正站在漩涡边缘。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