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台的冬天不算冷,很少下雪,但凡事总有例外。
那年冬月,中州遇了寒灾。
雪从十月下旬就开始下,起先两日还只是撒盐状,之后一日大过一日,到我生辰那日前夜已飘扬如鹅毛,轩辕城中积雪过膝,凡人百姓冻Si冻伤无数。
白家是修真世家,常理来讲不该cHa手凡人之事。
但白家祖业系于中州,若中州百姓伤亡过重,伤了天和,对中州的运势将极为不利,因此这场寒灾白家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身为家主的父亲便亲自去了趟轩辕城,协助凡人的朝廷一同对抗这场寒灾。
生辰临近,两位舅舅和表妹特意从昆仑赶来为我庆生。
见父亲不在轩辕台,便数落了几句,说他自做了家主后便忙得脚不沾地,连亲儿子的生辰宴都无暇C持。
我不愿父亲被舅舅们误会,暗地里用传音玉简联络父亲,可等了许久也没回音。
于是g脆找来侍奉我的仙侍,叫他们偷偷带我去了轩辕城。
中州的灾情b预想的更严重,父亲只cH0U空见了我一面便连哄带赶地把我押上了返程的车驾,我甚至还来不及告诉他韶光殿外的雪景有多漂亮。
枉我名字占着“竞雪”二字,可实际上,这还是我第一回见到下雪。
马蹄踩着压实的积雪往城门飞驰而去,同乘的仙侍小心翼翼替我维持着避寒罩。
我坐在柔软的丝绒垫上,并不感觉冷,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后在快要驶出城门时才掀起帘子回头瞧了一眼。
那条曾挂满彩灯无b繁华的长街变成了最纯粹的黑白sE,看不到几个活人,只在路边躺着许多赤身lu0T的尸骸。
他们的衣服应该都被活着的人扒走了,留下白花花的r0U壳和雪混在一起,已经不怎么能分清。
放下帘子时,我收回的目光恰好扫过路边一个狭窄的巷口。
那里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我没有看清他的容貌,只感觉被一双暗沉沉的眼睛倏然扫过。
在纷纷扬扬的白雪里,那双眼睛太黑了。
我心跳一滞,恍惚中像是想到了什么。
可那抹意识快速从我脑海溜走,像落到掌心的雪一样飞速融化,化成一滩无法被握住的冰水。
但我很快就再见到了他。
轩辕台的天门前,他穿着过分单薄的衣服站在白玉石阶之巅,清秀到难辨雌雄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却倔强的表情。
他朝我伸出手,手里握着一枚青sE的方形玉佩,玉佩上白家家纹清晰可见。
我怔在那里,身T不受控制地做出违背我本意的事。
或许那的确是我曾做下过的错事,但此时此刻我痛不yu生。
可我停不下来,亦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夺过玉佩摔得粉碎,听自己用稚气却残忍的声音说出那些如刀剑一般伤人的恶毒之言。
不是,不是这样的……!
蔺宏!蔺宏!
我甩开仙侍,追在一瘸一拐的清瘦少年身后,那名金霖卫首领在天门下喊我的名字,不知何时出现的舅舅和表妹也在喊我的名字。
可我没去理会,只追着蔺宏,拼了命往他身边跑。
但他走得好快,明明伤得那么重,怎么还能走得这样快?
我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因为不停地喊,所以嘴里不断灌进冷风。
身T变得好冷,由内而外的冷,内脏像要结冰一样。
但我没办法停下来,我不能跟丢他,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我只能看得到他一个人。
我想追上他,想牵住他的手,想他一句“冷不冷”。
可他走得好快。
我越来越追不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