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书库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毫无霉味。照着指示,南初将最後一本书册放入架上,目光从书架上的书册缝隙间望去,那木纹花格窗下橙光泼入,江先生逆着光拾掇着桌上书册,墨sE的发丝夹着几缕金丝。
犹豫了几秒,南初挪步走向江作尘。一位学子正巧抱着书跑过他们之间,先一步到了江作尘身边。
南初复转身没入书架之间。
江作尘闻声抬眼,看着来人,将书册捡到一侧。
「阿哲,怎麽了?」
阿哲抱着书,确认周围无人後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江作尘允了,阿哲将书册翻了开来摊在桌上,指着字缓缓地念诵。
「这里,万物根源来二位神只,河璘与业转。在业转与河璘溶於天地之间後,天地万物复苏、生机四溢。百年後一地却越发贫瘠,终成魔地。自此人魔纷争不断。」
他抬头看向江作尘,又追问:「先生曾说,最近一次人魔大战,是百年前北漠莲江池的红江之战?」
江作尘点头。
阿哲阖上书册,神情紧绷,压低声音问:「那麽……先生,魔族真如书中所载,皆是贪婪、无情、残暴?真的无恶不赦吗?」
见江作尘未答,阿哲急急补上一句,声音里满是慌乱:「我不是要替魔族辩护!只是既然万物同由二神所创,为何最後人与魔会互相残害?」
阿哲批哩啪啦说了一堆。
江作尘耐心地听着,心里也曾怀疑,只见人族古书,却从未听过魔族一方说法,是否真能一概而论所有因果对错?
魔族远在西边魔地,见到人族修者便是刀剑相峰,自己身为一个小小教书先生,又如何能遇到?
江作尘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的字句,语气稍有保留。
「为何有此疑问?」
「我来书院前,曾因身世遭人误解,被人追打……那种过去至今难忘。大家既从未亲眼见过就如此断定他们……会不会,他们也和我一样?」
阿哲声音渐低,彷佛这念头一吐出口,就成了大逆不道。
「先生博学多闻……他们真如书中所写?」
江作尘正要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却自窗下传来——
「我见过。」
江作尘与阿哲同时望去,只见无坛立於逆光之中,眉眼被光影吞没,却透出一GU冷峻的气息。
「你怎麽会……怎麽会见过魔族!」阿哲猛地瞪大眼,满脸不信,「我正在与先生说话,你怎敢cHa嘴!无礼!」
「可魔族的确皆是贪婪、无情、残暴。」无坛逆光而立,声音清脆,淡淡地复诉着书中字句。
「—你!」
「难道你还渴望别人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够了!无坛。」江作尘厉声阻止。
可阿哲气得满脸胀红,一下就抱着书往外跑去。
南初垂下头,神sE倔强却又担心受怕的样子,一下又让江作尘无法责备。
叹了一口气,江作尘问:「你为何要这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言词理应谨慎。」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南初将埋在x里的一口气吐出,「不论是人、是魔还是妖都不可信,我不过想断了他的念头。」
「—你,」看着无坛恍若便了一个人的气场与语调,江作尘久久无法言语。就如院长所说,无坛或许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纵如此,信与不信,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又何能耐帮他决定是好是坏?」
「若他已经认定一个人,即便是魔,又岂会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心意?所以——要选人,还是选魔,您最好选一边,才不会惹得一身腥。」
江作尘只觉莫名其妙。此时眼前的无坛就像只防备心很强的小兽,看起来小小的,却浑身都是刺。
「无坛,你到底是怎麽了?」
无坛撇过头。
魔族的确皆是贪婪、无情、残暴—所有人都这麽说,明明不是第一次听,但从江轩雪说出口,无坛就心情复杂。
所有人都可以这麽说,可唯独就那麽一个人,无坛不希望他也是这麽想的。
可另一层面上,无坛又担心江轩雪善心大发,又与魔族扯上关系惹上麻烦。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魔族,江先生就惹上麻烦了,以後不要随便救人了。」
江作尘一愣。
「你竟在救命恩人之前说这种话。」眯起眼,江作尘抱x严肃道,「若我真担心这些,又为何冒着风险将你带回来?」
闻言,无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向江作尘,却被江作尘塞了一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