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医院安排了一位JiNg神科医师来会诊,是个名叫罗亚新的医生。
他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成油头,看似一板一眼的发型和表情,实际上本人却并不如此。
「你就是李峰?」罗亚新随意地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咧开一个笑,「我是这里的JiNg神科医师,我叫罗亚新。不用太紧张,我今天只是来跟你聊聊天,看看你的情况。」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似长辈的温和,他翘着腿,一边翻着手上的病历资料,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李峰。
李峰靠坐在枕头上,脸sE苍白,神情困惑,目光带着戒备。
「JiNg神科医师?我没有JiNg神病。」他声音低哑,但语气十分倔强,「也不需要心理治疗。」
罗亚新耸耸肩,「那太好了,我知道你没病,那我们今天就当闲聊。毕竟医生也是人,也会累,偶尔和人聊聊也是放松嘛。」
「医生也是人,也会累?」李峰愣住,他复述了他的话,他望向罗亚新的眼神变得迷茫,「我、我好像,我是不是?」
「嗯?你想说什麽?」
李峰感觉自己的头在自己回想的同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我记得我好像曾经也是个医生?是吗?也许不是?我不记得了……我的头好痛……」
罗亚新神情一肃,他没想到才刚开头而已,李峰就立刻变成这样,他不敢再接续说下去,「李先生,请你先不要回想过去,我们今天只是来聊聊你今天早餐吃了什麽而已,好吗?」
李峰急促地喘息着,他深呼x1了几次,久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他打量了罗亚新几眼,逐渐放松下来。
「我不记得了。」良久,李峰嗓音嘶哑地开口,「罗医生,我真的有JiNg神疾病?我被送来的时候他们还说我阿片类药物成瘾,我到底怎麽了?我……」
说着,李峰觉得自己又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时,罗亚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李先生,没事,你没怎麽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你不是整个人还好好地在和我面对面说着话呢!是吧?」
李峰垂放在床上的手微微cH0U动了下,他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慢慢啜饮起来,许久才哑声说道:「医生,为什麽我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我是不是……x1毒犯?」
罗亚新避开了他的问题,他靠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李先生,你现在的记忆状态,是受到压力创伤与长期药物g扰影响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很多事情你可能会不记得,也可能……记得的东西有些混乱,甚至被有意无意地重构了。」
「被重构?」李峰眼中闪过一丝惶然。
罗亚新微微一笑,「就是大脑有时会为了保护我们,而让我们忘记某些痛苦的事,这不是欺骗,而是一种……防御机制。」
他顿了一下,语气平静但锐利:「但,也有人会利用这点,用某些药物帮你选择X地遗忘。」
李峰手中的水杯忽然一紧,杯子「咔」地一声脆响,裂出一道细缝。
「是不是Declorin?」他声音极低,低得几乎听不见,逐渐变得语无l次起来,「是我弟弟吗?小泽……是他对我做了什麽?不可能,我们是彼此最亲的人,不、不可能……」
罗亚新不动声sE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过了片刻才说:「你很信任你弟弟,对吧?」
李峰默默地低下头,半晌才喃喃说:「他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连他都骗我,我该信谁?」
「你怎麽确定他是你唯一的家人?你的记忆有缺失,说不定你还有其他亲人呢?」罗亚新站起身,温和地为他整理好被子,「现在不用急着回答这个问题,李先生。」
他朝李峰点点头,离开前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有问题随时找我。」
门关上後,病房又回归寂静。
李峰呆坐了很久,指腹摩挲着那个裂掉的水杯,彷佛能从中触m0到那道记忆中的裂痕。
「我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麽?」
在医院里不知道住了几天,这天上午,李峰坐在病床上正在看邵铭给他拿来的医学相关书籍,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他以为是罗亚新,却看见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正直直盯着他,走到了床边。
李峰望着那张脸,觉得有些熟悉,「请问您是……?」
「李峰,我是爸爸啊。」
李峰霎时瞪大了眼睛,戒备地看着李成东,「爸爸?」
见他依然一副防备与不信任的样子,李成东抓握住他的手,和他对视,「你不记得爸爸了?」
李峰没吭声,一动不动地瞪着他的眼睛。
李成东皱眉,他松开手,直起身,示意一旁的小陈把东西递给他,小陈手里拿着一本相簿,见状急忙递上前去。
李成东翻开相簿,调转方向展示给李峰,「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这是你读幼稚园的时候……」
李峰从他手里拿过相簿,一页页翻过去。
他的确知道自己记忆有缺失,只记得自己的母亲是癌症过世,却不曾刻意去回想更久远的过去,在看到这些照片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但忘记了自己的父亲,连自己在大学以前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相簿里的照片不多,李峰很快就翻到底,可是翻到最後,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张有李川泽。
李峰翻到那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手指轻轻抚过,他低着头凝视照片里自己的笑容,眼神空茫,怔愣地问:「我是独生子?」
「是啊!」李成东一听,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接着试探问,「怎麽会突然这样问?」
李峰张了张嘴,迷茫地望向李成东,讷讷道:「我、我怎麽记得我有个弟弟呢?他叫李川泽……」
李成东走向前,一副担忧的表情,伸手覆上他额头,「李峰,你还好吗?你确实是爸爸唯一的儿子,你口中说的李川泽是谁?」
李峰往後缩了缩,避开他的手,低下头,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李成东收回手,眼底一片沉郁,他语气温柔地开口:「李峰,你安心在这里治疗,爸爸就先走了。」
李峰应了声,把相簿给了一旁的小陈,目送他们离开病房。
我是独生子?所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脑袋虚幻模拟出来的?
可是一切又是那麽真实。
李峰瞬间觉得全身冰冷起来,如果那是真的,为什麽爸爸要骗他?
如果那是假的,为什麽李川泽的脸在他脑海里是那麽鲜明?
他的T温、他的声音、他的目光……
李峰颤抖起来,头疼的像要裂开一样,彷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扎着大脑,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按呼叫铃,「医、医生,我的头又开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