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
李峰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可醒来的同时,他也忘记了刚才做的梦,只余下对於某种人事物感到恐惧的情绪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散。
他不知道自己处於这种状态有多久了,长期待在密闭的空间中,失去生活目标令他很快陷入於抑郁与焦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自杀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跳出来。
李峰一如既往地又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可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却忽然稍稍亮了起来。
下一秒,狭小的空间中霍地发出「砰」的一声撞击声,伴随着镜片碎裂的声音,在浴室中轰然炸开,回音持续了好几秒。
只见原先完好的镜子此刻被人一拳从中间击碎,锋利的碎片顷刻间便割破了脆弱的皮肤,鲜血汨汨流淌出来,将透明清澈的碎片上、白皙的手背上沾染得到处都是。
李峰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对手背上的伤口毫无知觉一样,只SiSi盯着手里的一块镜子碎片,双眸血红。
半晌,他慢慢抬起左手腕,碎片在腕上肌肤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Ye从割破的静脉争先恐後地涌了出来,鲜红的YeT宛如不受控的洪水,顺着皮肤的纹理不断向下滑落。
每一下的心跳都在加速血Ye的流出,似乎整个手腕都在随着脉搏跳动,并且牵动着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但李峰实际并没有真切感受到这GU痛楚,伤口不停流出的血Ye倒映在他瞳孔中,他只觉得期待,因为他认为,这昭示着他即将解脱。
无论是受人囚禁的生活,又或是李川泽禽兽不如的侵犯,都将离他远去,他不再需要忍受,终於能够结束这一切。
他将碎片扔到一边,屈膝蜷缩着躺到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割开的伤口周边带着钝钝的刺痛,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刺骨的冷意袭了上来,像是从身T深处产生的,又像是磁砖冰冷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物穿透进身T里的,与此伴随而来的是渐渐扩散到全身的虚弱感。
不知过了多久,早已从里面反锁的门猛然被人扭开,门把被用力转动的巨响一下子在寂静的空间中炸了开来。
这扇新装上的浴室门没有遭到上一扇门一样的下场,显然是来人备有钥匙。
但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管这些了,因为一个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一个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得失去所有冷静。
只见本该是洁白无瑕的磁砖,此时铺满了怵目惊心的鲜红sE,躺於其上的男人双眼紧闭、面sE煞白,瘦削的身子有大半都被血sE浸染,一眼望过去,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屍T,静静的、安详的。
李川泽惶然地扑向那倒卧於血泊之中的男人,慌乱地cH0U了条毛巾,在李峰腕部上方,靠近肘部一侧紧紧绑了个结,以限制血流继续快速流向伤口,又把他的手臂抬高到心脏以上。
他立刻拨了通电话,迅速讲了几句话便挂断,接着又拿一条毛巾压住李峰手腕上的伤口,可从中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却仍无情地也将毛巾与他的手指染红。
「哥!醒醒!」李川泽目眦yu裂,大吼着,「我不准你Si!别想用Si离开我!我不准!」
但无论他如何吼叫,地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陷入永世的沉睡,不会再醒过来。
浴室里弥漫一片血腥气,李川泽用力压着伤口,低声喃喃:「哥,你不能离开我……谁都不能带走你,就连Si神也不行……」
李川泽的手指轻颤着探到李峰的鼻下,微弱却依然存在的气息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血Ye的流失让李峰的脸sE更加苍白如纸。
他按住伤口的手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他眼眶早已泛红,喉咙彷佛被什麽堵住一般,喊不出声。
李川泽不断伸手到李峰鼻下确认着还有呼x1,後悔自己没有早一点过来阻止事情发生,更後悔没有早点把这面该Si的镜子处理掉。
不到五分钟,浴室的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李川泽猛地站起,焦急地喊:「林医生,快救他!快点!」
被唤作林医生的人快步进了浴室,在看见浴室里的景象後,浓密的双眉蹙了起来,面sE凝重。
林士诚是李川泽聘请来的私人医师,但遇到这种情况,没有医院里的专业设备,他也无能为力,「必须尽快去医院输血,他失血太多了,随时会有休克Si亡的危险。」
李川泽怔怔地望着地上紧闭双眼、全身是血的人,脑子里不断重复回放那骇人听闻的四个字――「休克Si亡」。
他只觉浑身冰凉,像是骤然跌入寒冷的冰川深渊之中,直直往下坠,四周尽是m0不着边际的黑暗,连带着巨大的恐惧包裹住他,几乎快无法呼x1。
倏地一阵晕眩从脑海深处袭来,他差点站不住脚,急忙抓住门框边缘才勉强站稳。
林士诚立即打开急救箱,将李峰手腕包紮好,小心地抬起他,让他保持半躺的姿势,以免进一步加剧血Ye流失。
浴室的灯光冷白刺眼,映在李峰毫无血sE的面容上,显得越发惨白,面如Si灰。
「快抬到车上,时间不多了!」林士诚见李川泽还站着发呆,催促道。
李川泽才像是大梦初醒,慌忙上前,颤抖着手抱起李峰。
林士诚的视线扫过李川泽的手,低声安慰:「稳住,你哥还有救。」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李川泽的心,又像是唯一的浮木,他猛点头,却发现自己手心满是冷汗,僵y得几乎连抬起哥哥的动作都不利索了。
两人合力将李峰转移到车上,外面黑沉沉的夜sE覆盖整个大地,伴随着寒风刮过,李川泽觉得连风都带着血腥的气味,令他心脏紧揪成一团,窒息感再次袭上心头。
当车门「咚」地一声关上,林士诚坐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朝後座半抱住李峰的李川泽道:「按住伤口靠近心脏方向的一到两公分。」
李川泽坐在後座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撑着点,哥,你不准Si……我不会让你Si的,你敢Si你知道会有什麽後果的……」
昏暗的车内看不清李川泽脸上的神情,他颤抖的声音在车内回荡,似是威胁,却更似在说服自己。
前方的林士诚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车速,朝着医院急速行驶。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快速闪过,彷佛在追赶着每一辆车子,而这条生命的线,也在车速中与命运赛跑。
医院的走廊里,白炽灯冷冷地亮着,光线铺满了每一寸墙壁、地板,将一切照得毫无Si角,却化不开李川泽眸底的Y影。
林士诚已经先离开了,他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好几个小时,背脊始终挺直,明明身T疲惫至极,他却怎麽也睡不着,甚至一分钟都放松不下来。
终於,在漫长的等待後,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了,医护几人边走出来边低声说着话。
李川泽猛地站起身,双腿因长时间未动而有些发麻,但他完全无视,目光直直望向推门而出的医生,苍白的唇瓣紧抿,着急想问李峰的状况如何,却迟迟不敢开口。
穿着绿sE手术衣的医生看见他,朝他走过来,并微微点头致意,「手术很成功,不过……」
他顿了一下,眼神在李川泽疲惫而压抑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达,斟酌着语气:「他左手的损伤不轻,患者本人应该是有很强的自杀意志,虽然伤口与断裂已经缝合,但神经和韧带的断裂很难完全复原,即使复健後,也难以恢复得与原来状态无异。」
李峰送到急诊後,打开绷带经检查发现左手腕残留细小碎玻璃,除了必须尽快输血和进开刀房手术之外,割腕导致断裂的韧带、动脉和受伤的神经要重新加以缝合,术後顶多只能恢复正常手部功能的一半。
医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剪裁合身的衬衫已经皱得不像样,前几颗扣子敞开,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衣服、K子上全都沾满了乾涸的暗红sE血迹,眼下的乌青和下颔的胡渣使他显得十分憔悴不堪。
只见男人在听见自己的话之後缓缓垂眸,医生无法透过眼神辨知他的情绪,便继续道:「所幸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但他的JiNg神状态可能需要多关注一下,接下来几天,先观察他的恢复情况,等伤口稳定後,就要考虑後续复健和心理治疗了。」
李川泽半天没有回应,依旧呆站在那,医生也不奇怪,转身离开了。
他盯着自己鞋尖,心想如果李峰醒来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再次寻Si?
因为他的手或许再也握不了手术刀。
李川泽攥紧了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颓然地瘫坐回椅子,手肘关节撑在膝盖上,双手掩面。
他要给李峰加重药的剂量,越快越好。
他承受不了与这次同样的事情未来再发生一遍,即使林士诚曾表示必须严格按照他开的剂量对李峰用药,但李川泽管不了那麽多了,他要让李峰尽快抛弃从前、忘却一切,永远服从他――
躯T和灵魂皆为他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