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广场梦境
这晚，我失眠了。
因为，我又梦见那个地方。
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喷水池。水花在微光中闪烁，宛如漂浮的记忆碎片。
晨雾如柔纱缠绕着喷水池，水声淙淙，像谁在我耳边低语。
喷水池前，站着一位男孩，背对着我。
我知道是他，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身影微微晃动，像快要消失的光。
我急切地奔向他，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原地徘徊。伸手想抓住，指尖将要触及的那一瞬——
他忽然转身，笑容温柔，却陌生得让人心悸。
广场的风一阵又一阵穿透我的身T，带走仅存的力量。
「不要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梦里颤抖而回荡。
我从梦中惊醒，天sE刚亮，房间笼罩着灰蒙蒙的光影，雨仍在窗外细细落下。
我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眼睛闭着，脑海却反覆浮现他在教室说的那句话——
「你也梦见那场雨了吧？」
他说得那麽自然，好像那不是巧合，而是……他真的知道些什麽。
但，怎麽可能呢？梦怎麽可能同时被两个人看见？
那句话的语气仍在耳边盘旋，不确定中带着近乎固执的笃定，让我浑身不自在。
还有那眼神，像藏着我无法触及的秘密。
我像是抓着浮木的溺水着，一点点试图拼凑出他与梦境之间的关联——或者说，想要证明自己没有疯。
这天午後，天气闷热得有些古怪，天空悬着厚重的云层，像一场迟迟未落的雨，随时都可能倾泻而下。
我约洵安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见面。
「抱......抱歉，我来晚了」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手扶着膝盖喘息不止。昨晚辗转反侧太久，梦境的碎片仍在脑海里盘旋，害我睡过了头。
「无访，你想喝什麽我请客。」洵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缠着茶杯，微笑的弧度却令人有些看不透。
点完餐回到座位，刚坐下，窗外的雨声就轻轻敲打着玻璃，与店里播放的钢琴曲交织，彷佛是刻意安排的序曲，为午後添上柔和的节奏。
我望着渐渐被雨水打Sh的玻璃窗，视线随後落在他桌角那本黑皮笔记本上。那东西安静地躺在那儿，像某种无声的召唤。
我忽然想起，那天下课後他离开前，我曾偷偷瞥见其中一页：街道、雨、nV孩、花、承诺、灯、钢琴、广场……
我的心猛然一震。广场、钢琴？我根本没提过。他怎麽会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麽？
「抠、抠」桌面传来两声轻敲，把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洵安挑眉：「你又在发呆了。」
他手指懒散地点着扶手，嘴角微扬，像是习惯用戏谑来掩饰什麽。
「我哪有。」我低下头，语气带着几分慌乱。
「最近梦到了什麽？」他忽然问。
我抬起头看他：「你g嘛一直问这个？」
洵安转头望向窗外，像是在斟酌什麽，最後什麽也没说。
我忽然有种奇怪的预感，洵安，随时可能从我眼前消失。
「洵......洵安。」我喉咙一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好低头猛灌一口咖啡，想把心头的不安压下去。
洵安似乎察觉了我的异样，抬手轻敲我的额头，「别乱想。」
我没回应。他将那本黑皮笔记本推到我面前。
当我翻开那一页，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上面写着几个词，字迹清秀，却像一记记落在心口的钟声：项链、雨、樱花树、LaNuit、纸鹤、城堡、琴声、彩虹……
每个词都像针一样，细细地刺进我脑海里的某个角落。
我低下头，紧闭双眼，声音压得很低「这些……是你梦到的吗？」
「不知道，也可能是记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确定「有些画面我无法分辨是真实还是梦，但我记得你。」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突然很想逃。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像是有人轻轻揭开心底某个部分，还没等你准备好，就直接将它摊在yAn光下。
我鼓起勇气睁开双眼，翻开下一页。
纸上，是一座喷水池的素描，旁边歪歪斜斜写着：「若我先忘了你，请你也忘了我。」——A.
睫毛一颤，心底像被什麽重重掷中。梦中的话，一字不差。
是巧合吗？还是……
我立刻阖上笔记本，假装一切没发生。但我的指尖微微颤抖，心脏也跟着震动。
那个梦，真的是梦吗……还是什麽别的东西？
「如果……」我抬起眼睛，「如果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那你会怎麽想？」
洵安没有立刻回我。
他低头看着杯中几乎溶化的冰块，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我。
我怔住，想否认什麽，却发现心底某处真的隐隐作痛。
他只是看着我，像早已知道答案。
语气很轻，却b雨声还要刺耳。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麽你的心会这麽痛？」
我说不出话。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只剩雨滴规律地打在窗上，一声接着一声。
我们之间沉默良久。窗外的天sE逐渐暗下来，气氛却愈发沉重，像一层无形的压力，悄悄垄罩整个咖啡厅。
直到雨停，他才站起来，轻声说：「我不b你，只是……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早已在无数次梦里与我重逢过一样熟悉。
我沉默不语，只觉得那瞬间，某样东西在T内崩塌，又悄悄重组。
推开咖啡厅的门，踩在cHa0Sh的街道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x1入几口雨後带着凉意的空气，然後慢慢转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忽然喊住我：「若晴——」
我转过头。
他思索了一下，却只是说：「明天，学校见。」
「嗯。」我明明鼻头发酸，嘴角却是微微扯出一抹笑，而後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望着我背影，叹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我再度梦见了那个男孩。
这次的梦，与以往有些不同。
我坐在广场周围的长椅上。清晨的雾气宛如轻纱，慢慢笼罩四周。广场中央，喷水池上立着一尊天使雕像，水声绵延不绝，彷佛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像是从记忆深处飘来。
男孩从水池後方现身，一动不动，像是在等我，又似乎害怕我的靠近。
我起身，想奔向那个男孩，却发现双脚像被什麽束缚住，任我如何挣扎也无法前进。
男孩站在雾中，背光而立，看不清脸。声音却清晰得刺痛人心：
「如果有一天，我先忘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我心头猛地一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只能拼命想靠近他——可他却一步步远去，像要从梦中消失。
晨光微熹中，我睁开眼，眼角ShSh的，像是刚哭过。
我伸手，轻按着x口。
那里，好痛。
那句话仍回荡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我坐起身，翻开笔记本，在全新的一页上写下：
广场、喷水池、男孩、遗忘
我盯着这几个字，右手覆在额头上，心里像被划开一条缝。
这个梦……我姑且叫它「广场梦境」吧。
我拿笔轻敲桌面，思索着它与过往梦境的关联，是否与猫咪男或者洵安，有任何交集。
我在最後一行写下：
我不知道那梦是真还是假，但我知道我不能忘记他。
合上笔记本时，我的手有些颤抖。
我怕梦见他，也怕醒来时，一切都烟消云散。又或者，更可怕的是，醒来後才发现，那些画面，从始至终只是我一个人的记忆。
我又开始怕睡着了，害怕一睡下去，就无法控制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