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的日子过得又快又慢,时间仿佛被扭曲了,扭曲在一段一段的日常里,酣眠时雨珠在花叶上跳跃的声音,清晨鸟儿婉转的啼鸣,苦涩的药汤上方蒸腾出的白雾,阿宽欣慰的笑脸,露琪亚娇俏的笑语,以及漫长的夜晚——温暖有力的怀抱,无数快乐的痛苦的瞬间,拂过酸涩眼睑的指尖,纠纠缠缠的发丝和汗水。
然後夏天就到了。
蝉和青蛙开始吵吵嚷嚷,檐下的牡丹失却丽sE,爬到墙头的蔷薇也凋了朱颜,换成了雪白幽香的茉莉,栀子,金鱼草,金盏花,挨挨挤挤,叶片浓绿,另是一番热闹。
一护怕冷又怕热。
才七月的天气,他就受不了了,Si活不肯给白哉抱着睡觉。
但他的病T正在重要的将养阶段,又不能用冰。
最终协议的结果是搬到了冷泉院去,那里有冷温泉,和竹林,的确是更凉快些,所谓的冷温泉,也并非真的冰冷,而只b人的T温略低的温泉水,进去的时候会感觉到凉爽,适合夏天,泡泡还对健康有益,一护夜里泡过之後T温微凉,终於也不嚷嚷白哉T温抬高了,反而惬意地任由他贴着,懒懒睡去。
微凉的脚心踩着白哉的脚背,也是柔软的,叫人的心也变得柔软,要沁出甜美的汁Ye来。
这些温情的琐碎日常,很容易消磨了人的野心和斗志。
但白哉知晓,他要继续向前,将敌人扼杀,这份美好,平和,生命中不熄的温暖和亮sE,才会安好无恙地停留,他要保护这些,保护重要的人,就不能停下脚步。
五月,伊势家兄弟内斗,原家主败,流放,上位的新家主联合了其他关系较好的两家对抗月岛家,发生了四次大小冲突。
六月,冲突更频,月岛家增加了兵力的投入。
七月初,两家在平原合战,月岛家损失不小,伊势家暂得喘息,加之天气渐热,双方罢战,各自缩回T1aN舐伤口。
白哉知道,漫长都一个夏季,总有聪明人螚回过神来发现点什麽,他躲在暗处的时间不会多了。
他去见了病逝日渐沉重的父亲,父亲跟他相似却憔悴的容颜露出了温和而欣慰的笑容,「那就定在九月吧,」他说到,「正好,你母亲也是秋天去世的,到时候我去见她,还能一起看红叶。」
连自己的葬礼都能拿来利用,给家族铺路的男人,对於生Si早已看淡,他努力活着,不过是不放心,现在见继承人有足够的心志手段,他也不想再忍受病痛折磨了。
「父亲……」
「让露琪亚替你将心上人娶回家,亏你想得出来,是为了名声吗?」
「不是,是因为他恨我。」
朽木苍纯怔了一会儿後长长叹息,「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黑崎家。」
「没有的事,世事弄人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待他,露琪亚也是,那个红头发的小子,早点找回来吧,就算没有名义,相聚也好过别离。」
「他已经回来了,只是暂时不能见面,在孩子出生前肯定可以。」
「我想见见那孩子。」
「好,我会跟他提。」
得知朽木家主要见自己,一护没有拒绝,但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他娶了露琪亚,是人家上门nV婿。
也不知道对方要见他,是要说些什麽。
但一护看见了一张跟白哉相似,却极为温和带笑的面容。
虽然病容憔悴,但那种雅致的,柔和如春风般的气韵,依然在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颜一笑里残存着,让人惋惜,又让人向往。
那个nV人,或许也未必纯粹是为了家族,或许她是真的想要拥有这个人的孩子,但因为得不到,才疯狂针对白哉吧……
茶很好,闲话也只是些风花雪月,传闻逸事,捡着有趣的来。
一护渐渐放松,甚至不时笑了出来。
「太好了。」
一护一怔。
「我看你神气舒朗,对一些闲情逸事也颇有兴味,这样子的心态,定能长寿。」对方笑得非常愉快,「这我就能放心了。」
一护垂下眼帘,「您要见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嗯,b起其他,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麽……」
「白哉他,从小,就是个相当顽固的孩子,为了家族,他非常努力打磨自己,X情里的那些天真,冲动和热情,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确信他的能力能确保家族走下去,但我知道,他哪怕接受了我安排的婚姻,他依然留着一个巨大的遗憾,而一个内心空洞的男人是无法确保家族长久的。」
「我知道那个遗憾是什麽,只是,现实的距离或许可以强行拉近,但心的裂隙要跨越却是太难。强求,有时候只会距离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
「我以为他做出这种安排是为了填补遗憾,Ga0不好会落得悲剧收场,但很奇妙,他的确,直到如今,才露出过幸福的模样。」
「如果可以一直幸福下去,我就没有半点遗憾和担忧了。」
这麽说着,朽木苍纯凝视着廊下已经凋零,只剩碧叶的名品牡丹御国之曙,露出了清浅的笑容,「你觉得,我的念想,能成真吗?」
「……您不告诉他的话,我就向您保证。」
「好。」
病弱的男人笑容加深,「我定当保密。」
七月中旬,就在一护生日小宴後的一天,针灸疗程快要结束的时候,拔针後突然咳嗽得厉害,然後咳出了大量的黑sE的W血。
明智大师止住了惊慌的侍从们,「是好事,淤血排出,经脉通畅,以後就只需慢慢调养了。」
闻讯赶来的白哉十分欣慰,但看到那盆中的W血,也是触目心惊。
一个人的T内,居然可以积藏这麽多旧日的伤痕和血W吗?
咳得天昏地暗的一护,面sE惨白地躺了回去,他脑子里嗡嗡的,隐约听见白哉和明智大师在交谈,但说的什麽一点也听不清,随即他感觉到巨大的疲惫,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是被饿醒的。
一护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眼睛费力地睁开,叫了一声,咽喉却颇为艰涩,「人呢?」
「醒了?」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是白哉的,灯火sE暖,打开的拉门却有清凉的风,是夜晚,一护闻声看去,青年穿着柔软雪白的襦袢,正坐在案前批阅着什麽,这时候已经放下了笔,向自己这边挪了过来,「还好吗?」
发丝没有牵星钳的束缚,柔软垂落,他的面容像夜sE和烛火间的月。
「嗯,饿。」
「时间有点晚,吃点清淡的吧。」
「好。」
於是白哉传了丹雀来,让他去传话,一护撑起身起来,感觉手脚都乏力得很,白哉已经抵住了他的背将他扶起,「不舒服?」
「没力气。」但是x口长久以来缠绵不散的窒闷和cH0U痛,几乎消失无踪了。
「大师说你好好修养,会越来越好。」
「嗯。」
很快,丹雀和文鸟捧着荞麦面,拌菜,栗子羊羹几样吃食进来了,还配了红豆汤。
量不多,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一护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半饱,虽仍不觉得饱足,但好歹没那麽饿了,吃太多休息确实不妥,他可不敢暴饮暴食,「好了。」
漱口净面,夜已深,白哉也要歇息了,一护任由他灭了灯,抱着自己躺了下来。
「你一直在这里吗?」
「也没有,白日里还是得去理事的。」
「哦……」
「一护!」
对方突然用力抱紧了他,「太好了,一护,你真的康复了。」
那怀抱那麽的紧,像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突然得到了抒泄,又像是一直紧绷的琴弦突然放松下来,甚至带着些颤抖。
那是後怕。
确定自己不会早逝之後,才後知後觉泛上来的後怕吗?
一护软软舒了口气。
被这麽紧紧抱着,骨头压骨头的,有点痛哎。
但又奇妙地觉得很愉快。
好像这痛,将骨头里积压的一些东西挤了出去,换成了更温暖,更充实的材料,整个人都轻盈通透了。
他回搂住青年的腰背,拍了拍,「好啦,抱得太紧了,很痛的。」
对方这才松了松,但还是将他压在x口,心跳的声音隔着x壁传进耳朵,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有力又急促,一护枕在那上面,「等我胖一点,就不会痛了。」
「那一护可要多吃点。」
「你养小猪吗?」
「我m0m0,肚子上一点r0U都没有,这可算不上小猪。」
「哈哈哈你m0哪里啊,痒Si了。」
「一护,我真的,很高兴。」
「嗯。」
「只有嗯?」
「我知道,我也……我也很高兴啦,你以为我想一直病着,每天都喝药吗?现在x口不闷也不痛了,不用天天受苦忍耐了。」
「那,我算是有些功劳吧?」
「嗯?你想要什麽?」
「一护怎麽这麽揣测我?」
「你当然有功劳,不过我听说人家做主公的,都不喜欢臣属主动讨要奖赏呢。」
「不讨的话,一护连两句好听的话都不肯说,别的还能指望吗?」
「好委屈的样子啊,」一护想笑,好容易才憋住,「这麽着急麽?」
「不行吗?」
这麽孩子气又无赖的家伙,跟十五六岁时没有区别啊。
缠人JiNg。
一护就拍了拍他的腰背,「我要休息了。」
「一护!」
「再吵就回主屋睡去。」
「………………」
憋着气的人,哪怕是在黑暗中看不见脸,也觉得好好笑啊。
不会是河豚那样鼓鼓的了吧?
一护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糟了!
「所以,一护是故意看我笑话的?」
「啊?不行吗?」
「行的,不过,看人笑话是要遭报应的。」
「你g什麽……啊……住手哈哈哈哈哈……」
可怜的,才稍微康复了点的一护,遭遇了惨绝人寰的呵痒痒攻击,眼泪都笑出来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求饶。
「饶命啊……我喘不过……气来了……啊哈哈……白哉……兄长……饶了我吧……」
一求饶就会喊兄长,也是知道这个称呼自己喜欢,学JiNg了呢,白哉当然喜欢,但他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哄住的人,「报酬呢?」
「一定给一定给……啊哈哈哈……救命……我……我要是笑Si了……一定……会变成鬼来找你……」
「太好了,变成鬼务必也要来找我。」
「混蛋……混蛋……你还不住手……啊哈哈哈哈……不骂了不骂了,拜托,兄长,真的要Si了……」
喘不上气来的一护在肚子里怨念不已:要是之前,自己咳嗽两声装可怜就没事了,现在居然不咳了,可恶啊……
终於被放过的时候已经眼泪汪汪了,「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白哉俯首,在黑暗中也准确的攫住了他的唇——笑过头的唇,似乎格外的甜呢。
这个夜,挂着的上弦月,也像是一个笑。
大概,都是好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