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在壁炉里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为过分安静的客厅提供着唯一的背景音。
自第三基地的农庄归来,已过了数日。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拾柒依旧是那滩陷在沙发里的软泥,林伊仍是那个沉默地打理着一切的守护者。
但有些变化,细微却不容忽视,如同墙角悄然蔓延的霉斑,固执地宣告着某种不可逆的衰败。
林伊将一杯温热的草茶放在茶几上。
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拾柒的脖颈,那条标志X的灰sE围巾,不知何时起,系得没有以往那般严实了。
一圈不自然的青紫sE血管,如同某种寄生藤蔓的纹路,从围巾的边缘探出头来,狰狞地盘踞在过於苍白的皮肤上。那不是淤青,更像是一种从内而外的…腐坏。
「茶。」林伊出声,语气平淡。
拾柒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伸手去够茶杯。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滞感,不再是那种慵懒的、带着表演X质的慢,而是一种…机能上的衰退。指尖在触碰到杯壁前,竟微微颤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缕原本蜷缩在她脚边影子里的黑雾,如同触电般猛地窜起,抢先一步卷住了杯柄,稳稳地将茶杯递到她手中。那动作快得有些过分,带着一种急切的、近乎讨好的顺从。
拾柒接过,抿了一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连吞咽都带来某种不适。
她将茶杯放下,黑雾又立刻悄无声息地将杯子卷走,放回原位,然後缩回影子,彷佛什麽都没发生过。
林伊的视线下移,落在拾柒的腰侧。即使隔着松垮的居家服,也能隐约看出其下不自然的僵y。
南极留下的伤,至今未癒,像是进入某种恶X的停滞。
这本身就已极不寻常。更让林伊心头发沉的是,有一次她无意中瞥见拾柒换药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药的话,伤口的边缘并非鲜红的新生r0U芽,而是缠绕着一丝丝诡异的蓝紫sE能量,像是有生命的寄生虫,顽固地阻碍着再生。
那颜sE与星之彩的虹光有些相似,却更加Y冷、更加…具有侵蚀X。
「你的伤,」林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冰块撞击杯壁,「还没好。」
不是疑问,是陈述。
拾柒终於从书页上抬起眼,浅sE的眸子里雾蒙蒙的,缺乏焦点。
「小伤而已。」她扯了扯嘴角,试图挂上那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但弧度有些勉强,「怎麽,担心我?」
语气轻佻,是她一贯用来搪塞的伎俩。然而,那双眼睛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林伊的直视,飘向跳动的炉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林伊没有被她带偏,目光如手术刀般JiNg准而冰冷。「从南极回来到现在,它几乎没有变化。这不正常,拾柒。」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壁炉里的火苗摇曳了一下。
拾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
她沉默地与林伊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率先移开了视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唉…年纪大了,新陈代谢难免会慢一些。」她试图用黑sE幽默掩盖过去,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书,意图结束这场对话。
就在她身T微微前倾的瞬间,腰侧的伤处似乎被牵动,她极轻地cH0U了一口冷气,动作有片刻的僵y。
「哗——」
一直安静蛰伏的黑雾再次失控般地暴起,不是攻击,而是如同受惊的护卫,瞬间在拾柒与林伊之间竖起一道稀薄但确实存在的黑sE屏障,雾气边缘剧烈地翻滚、溃散,然後又勉强凝聚起来,发出不安的嘶嘶声。
它像一头焦虑的野兽,本能地想要保护主人,却连维持形态都显得吃力。
拾柒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怒地挥手驱散黑雾。「Ga0什麽…别捣乱。」她低声斥责,语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无奈,甚至带着点…安抚?
黑雾委屈地缩了回去,重新凝聚成一小团,但不再像以往那样凝实,边缘处不时有雾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如同风中残烛。
林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失控的黑雾,那闪躲的眼神,那迟缓的动作,以及脖子上日益明显的、彷佛宣告Si刑般的青紫血管。
所有的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愿面对,却越来越无法否认的事实。
拾柒的「不朽」,正在从内部一点点地崩解。
而她自己,似乎早已心知肚明,却选择用cHa科打诨和若无其事来掩盖这缓慢b近的终结。
林伊站在原地,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双深蓝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底下却有暗流汹涌。
「我去准备晚餐。」林伊最终只是这样说道,转身走向厨房。
在她转身背对的瞬间,拾柒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下来,那口一直提着的气,轻轻地、无声地呼出。
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沙发的Y影里,浅sE的眼眸闭上,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客厅再次陷入沉默,b之前更加沉重。
炉火依旧温暖,却驱不散那悄然渗透进来的、名为「衰弱」的寒意。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而沙发上的人,彷佛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在寂静中对抗着某种看不见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