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漪从来没有牵过男孩子的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思绪还转着对褚平真的担忧,手里微冰的温度却又强制将她拉回现实,全身的血都像奔涌到指尖,把每一丝细微触感都放到最大。
没过多久,褚溟日就像是大梦初醒,轻轻放开棠漪的手,「抱歉,我不该没有问过就碰你的。」
「我没事。但你??还好吗?」
细雨连绵飘落,他撑起伞,低头用手背拂去棠漪肩头的雨珠,一点一滴把汹涌的情绪收拢好,再次抬头,又是平常温和的笑容。
「今天可以听到平真开口,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陪我来。快回去图书馆吧,别被你爸发现了。」
他把伞留给她,挥手道别,独自走进和他一样柔和的细雨里。
棠漪盯着他的背影,这阵子相处下来,她依稀感觉得出来,他的客套总是为了掩藏什麽,b如此刻几乎要满溢出的悲伤。
她犹豫着追上几步,又停下来。家里总教她不需要多管别人的事,这已经成为她根深蒂固的信条,b如问了会不会被当作冒昧的人?会不会为自己惹来麻烦?
可是此刻,她就是不想看褚溟日独自一个人。
棠漪再次举步追过去,褚溟日没有发现她,走进公园坐上秋千。雨天公园里杳无人烟,他孤身一人低头思索着什麽,看不清表情。
她无声走过去,鼓起勇气,将伞倾向他,轻轻开口道:「如果难过的话,要不要聊聊?」
褚溟日原本迷失在晦暗的思绪里,闻声抬头,视线沿着伞柄往上,对上一双忐忑又关切的眼睛,在朦胧的雨幕中像一盏柔和的灯,明亮但不刺眼。
他努力想重新微笑,却怎麽也做不到,棠漪像他的镜子,他小心藏起的情绪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平真的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一直都是。」少年Sh漉漉的睫毛格外动人,随着吐气缓缓颤动,「我向来不喜欢和别人说私事,但是,既然我知道你爸爸的状况,你知道我的事也算公平。」
棠漪收起伞在他身边的秋千坐下,沙沙的微雨声里,褚溟日柔缓的声音像低沉的贝斯一样融进雨里。
「我国一时爸妈就分居了,因为财产谈不拢还没离婚,但是谁也不愿意回家。褚平真只b我大一岁,却是世界上唯一会关心我的人,她怕我孤单,几乎天天会到我家陪我吃晚餐。」
棠漪彷佛能够想像,就像当初对台阶上陌生的自己伸手,褚平真总是不吝於温柔。
「但她自己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伯父伯母有严重酗酒问题,虽然不至於会伤害她,可是平常总是漠视她、贬低她,对她而言,我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几句话轻描淡写,棠漪却马上想到自己的爸妈。
是呀,他们并不会伤害她,可是光是不伤害,就已经是一个家庭的及格标准了吗?看不见的伤害,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处於同等境地的褚平真,却还是把自身的温暖毫不吝啬分给了他们。
褚溟日凝望着断续的雨丝,一字字说:「我最痛苦的是,曾经给我光芒的人,原来自己一直身处黑暗。」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棠漪才深x1一口气,b自己打起JiNg神,笑道:「我是不是也没和你分享过我是怎麽认识平真学姐的?」
褚溟日眼睛微微亮起,听棠漪绘声绘影说起她们相识的经过,一直沉闷的嘴角终於微微上扬。
见他情绪稍稍缓和,棠漪又道:「至少我们知道平真的班导是知道内情的,我们再一起去问问看。」
但褚溟日摇摇头,温声道:「我自己去问就好,你不必和我一起调查。」
棠漪困惑地望向他,双眼炯炯燃烧,褚溟日被她明亮的目光刺了下,却依然没转开眼,「平真的话让我很在意,万一继续查下去有什麽危险呢?你现在cH0U身,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你也不必问楚霁夜了,专心谈恋Ai就好。」
她皱眉,想都没想就坚定道:「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我也是褚平真的朋友,可以帮忙的。」
看到曾经如此耀眼的学姐变成这麽退缩的样子,棠漪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被自己的喜欢分心,要加快从楚霁夜这边问出真相的速度。
父母总是教她明哲保身,可是学姐在她最落寞的时刻伸出手的模样,棠漪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如果连此刻都无动於衷,她会慢慢变成像爸爸一样冷漠的人。
褚溟日沉默半晌,好不容易卸下的面具又一点一点戴回去,「谢谢你,可是,有了这个新线索,我不需要你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