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医院。只不过这次,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
“小承,”白挽忆坐在床边看着他,轻轻开口,“好些了吗?”
“……白哥?怎么是你?”陆承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话还没说完,又连着咳了好几声。
白挽忆递上一杯温水,答非所问道,“要不是……我都不知道,你在汇星做直播。”
他说话间短暂地停顿,隐去了陆承想知道的部分。
陆承用扎着输Ye管的手接过水杯,虽然清醒了,但头还是又晕又胀,猛灌了几口水后,他强迫自己回忆失去意识前的事。
陆承记得他在直播,有人送了礼物,命令他下播,他的后面还cHa着东西,然后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直播也没有关。
陆承头痛yu裂,把脑袋埋进屈起的膝间。这连着发生的许多事,让他觉得自己没脸见白挽忆了。
“白哥,我……”犹豫了许久,陆承闷闷的声音从棉被中传来,“你怎么发现我,我……”
这句话,陆承实在无法完整地问出口,一想到他下面cHa着东西面对直播镜头晕过去的状况,被白挽忆看了个正着,他就感觉浑身烫得厉害。
“不是我,”白挽忆叹了口气,虽然他不是很想说,但事实就是如此,“是周总,周怀渊。”
“我进工作间的时候,他正在……”白挽忆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帮你清理身T。”
白挽忆说得很委婉,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早上把陆承送到公司后,他心里实在放不下,打算借口探班和送早点去看看陆承怎么样了,这才得知他正在做直播。
瞬间得到的信息太多了,陆承感觉自己头顶有一声惊雷炸开,再怎么把头埋进被子里,也抵挡不了他此刻无地自容的窘迫感。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周怀渊的事。
在白挽忆的监督下,陆承老老实实打完剩下的一瓶点滴,然后吃了顿还算正式的午饭。
“小承,别再一个人撑着了好吗?”白挽忆轻轻碰了碰陆承的手,语气认真严肃,“你这样下去身T迟早会垮掉的。”
“我没事……”
我没事,我还能撑。
陆承之前反复挂在嘴边的话,不知怎的再说不出口了。
他真的还能撑下去吗?陆承坚定不移的心竟生出一丝裂缝。
“小承,你看着我,”白挽忆握着陆承的手,加重了语气问道,“你真的还可以吗?”
这一次,陆承犹豫了。
他躲闪着白挽忆灼热的视线,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被单,半晌,他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白挽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不肯向我求助呢?”
“小承,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愿意无条件地帮你。看到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真的很心疼,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也可以把我当作你宣泄情绪的树洞。”
白挽忆轻声道,“如果你愿意和我倾诉,我会很开心的。”
陆承垂头不语,脑袋上原本蓬松茂密的短发,此刻也蔫蔫地贴着头皮,显得整个人十分萎靡。
见陆承不作声,白挽忆便主动开口试探道,“你喜欢做直播吗?”
陆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片刻后,说道,“不喜欢。”
他是真的不喜欢。像陆承这么倔强的人,在屏幕前对着一群不认识的人言听计从,粉丝说一他不敢说二,粉丝说往东他不敢往西,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折断羽翼的鸟,被众人戏耍观赏。
若不是为了钱,陆承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小承,如果你不想在幕前工作,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转到幕后,你和汇星的合同不会作废,也不用付违约金。”
“不过幕后的工作也不会太轻松,但总好过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再想想。”陆承小声应道。
汇星幕后的工资到手也不少,只不过幕前看的是业绩,幕后则是Si工资。若是从前,陆承肯定不愿屈居幕后,可现在没人肯和他拍戏,他拿着那些微薄的底薪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应付他母亲的天价医药费和自己身后的一PGU债了。
幕前转幕后的申请不好办,白挽忆既然开口了,就说明其中藏着名为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不然以陆承现在的名声和地位,递上去的申请领导看都不会看一眼。
果然,他还是变成了自己最不愿成为的样子,一个躲在别人身后的,瑟瑟发抖的弱者。
陆承恨透了自己这副模样,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陆承被白挽忆强行按在医院里输了两天Ye,直到身T好转了,才让他出病房。
陆承病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去icu里看他母亲。虽然只有短短三十分钟,可陆承守在床边,静静听着心电监护仪上有规律跳动的声音,竟是无b的安心。
莫迎春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这就意味着,陆承还需要不停往医院账户里打钱。
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一串数字,陆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打开手机,把他欠白挽忆的钱,一字不落地敲在了备忘录里。
他一定会还,连本带利,一分不差。
白挽忆帮他办的手续很成功,陆承终于从幕前转到了幕后,虽然合同期限仅剩不到一年,但好歹每个月也有固定的工资拿了,不用抛头露面,不用想办法用身T取悦观众,也不用再听到有人骂他“拜金鸭”。
他欠白挽忆的,真的很难还清了。
“小承,”男人手里挽着大衣外套,浅sE高领毛衣衬得夕yAn下站着的人温柔g净,连棱角分明的脸庞都被红霞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下班了吗?”
“白哥?你怎么来了?”陆承把压着头发的帽子摘了下来,放下手中拿着的三脚架,三两步跑了过来,“刚下,收拾东西呢。”
“听说伯母今天从icu出来了,可喜可贺,我特意来接你下班,顺便一起去医院看望一下伯母。”白挽忆扶了扶眼镜,冲面前微微喘气的陆承轻笑道。
“都是白哥的功劳,”陆承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他母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是他近些天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要不是白哥借我钱,还帮我转幕后,我真……”
“不说这个了,我晚上请你吃饭吧,庆祝伯母身T好转。”白挽忆没忍住拍了拍陆承的肩,看着陆承笑,他心里也暖洋洋的。
“好。”
陆承先回医院简单办了些手续,在依旧昏迷不醒的莫迎春身边待了一会儿,然后熟练地帮她清理身T,收拾东西。
虽然他母亲还没完全清醒,但事情总归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熬过冬天,春天也不远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陆承坚信。
“少喝一点吧,暖暖身T。”
餐厅里优雅的钢琴曲如同一只温暖的手,抚过每一个被室外寒风冻得发红的耳朵。白挽忆往陆承面前的杯中满上酒,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
“谢谢白哥。”陆承难得笑了笑。
白挽忆如同一个礼貌的长辈,小心翼翼地问着陆承关于工作上的事,问他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领导和同事为难他。
“没有,现在这样挺好。”
他母亲的病也在好转,他也不用在人前抛头露面,不用看到那些对他恶语相向的评论和弹幕。
其实,陆承挺在意自己的名声的。
相b前段时间的兵荒马乱,现在难得安稳的现状已经是他求之不得的了。
只是依旧没有阮泽明的消息。
“我还是喜欢你多笑笑,”白挽忆举杯在陆承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弯起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喜Ai,“小承,你真的很好。”
陆承感觉自己这辈子的道谢都在这几天说完了,还没来得及开口感谢,白挽忆放下空了的酒盅,提前打断道,“你不用说谢谢,我只是把我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一只扒了皮的虾仁被放在了陆承面前的盘子里,陆承静默片刻,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我之前拒绝过你……”
拒绝过你的示好。
那么明显的拒绝,白挽忆不可能不知道。
“做自己想做的,对我来说并不难,”白挽忆又往陆承盘里放了一个剥好的虾仁,“你不用考虑要回报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喜欢和你相处的时间,无论是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见底的酒杯再次斟满,陆承摁灭烟头,再没说话,端起杯和白挽忆的轻轻碰了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