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尚自朦胧，一层薄薄的水汽如同轻纱，自红河的河面弥漫开来，将初夏的合浦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静谧之中。然则，县衙的议事厅内，气氛却早已凝重如铅，与窗外那份安详的晨景，形成了鲜明的对b。
数支鲸油长烛依旧在青铜烛台上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将厅内众人的身影投映在冰冷的墙壁之上，拉扯出长长短短、如同鬼魅般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GU淡淡的鲸油香气，以及……一GU无形的、山雨yu来般的肃杀之气。
林睿端坐於主位之上，一身简洁的黑sE劲装，更显得他身形挺拔，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如同寒星般的光芒。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肃然而立的众人——蒋琬、虞翻、张嶷、丁奉、邓艾、雷续、公输仪、阿力、沙摩木，这些因为他而聚集起来的、合浦未来的核心栋梁，此刻皆是神情凝重，静待着他的发言。
昨夜，费计带回的那份关於「黑蛟帮」海寇异动的密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合浦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诸位，」林睿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力量，打破了议事厅内的沉寂，「昨夜经国来报，想必诸位已知晓大概。黑石岛黑蛟帮，不仅暗中刺探我合浦军政虚实，更胆敢求购官府军械。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哼！一群不知Si活的海上耗子！」丁奉X子最是火爆，猛地一拍腰间刀柄，声如洪钟，「主公！末将请命，愿亲率飞熊营儿郎，即刻乘船出海，将那黑石岛，连同岛上的贼寇，一并给烧成灰烬！」
「丁将军稍安勿躁。」蒋琬抚须沉Y道，他那双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冷静的智慧光芒，「敌情未明，不可轻动。海寇行踪诡秘，黑石岛未必便是其真正巢x。况且，」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此事最为可疑之处，在於其背後，究竟是何人指使？是士壹那条不Si心的毒蛇？还是江东步骘布下的棋子？抑或是……本地那些心怀不轨的旧势力？」
虞翻亦是点头附和：「公琰所言极是。兵者，诡道也。若不能洞悉敌之虚实，贸然出击，恐中他人圈套。」
林睿赞许地点了点头，蒋琬与虞翻的分析，正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知道，现在绝非意气用事之时。
「公琰与仲翔先生所虑甚是。」林睿的目光扫过众将，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攘外必先安内，知己更需知彼！在查清幕後黑手之前，我等……只能先行布防，静待其变！同时，也要主动出击，m0清敌人的底细！」
他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合浦舆图之前，开始下达指令。
「张嶷听令！」
「末将在！」张嶷上前一步，声如金石。
「命你亲率虎啸营，即刻起，加强自海岸线至内陆五十里范围内所有要道的巡逻与警戒！严查一切可疑人等！绝不容许任何宵小之辈，自海上潜入，与内应g结！虎啸营，必须时刻保持临战之态，一旦有变，便需如猛虎下山，雷霆一击！」
「末将遵命！」张嶷眼中战意昂然。
「雷续听令！」
「末将在！」雷续沉稳出列。
「命你亲率守备营，封锁合浦旧城所有出入口！严密监视城内各处动静，尤其是那些与旧势力有所牵连的府邸与商铺！务必确保县衙、府库、工坊重地之绝对安全！若有任何异动，无需请示，可先斩後奏！」林睿的声音中，透出一GU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末将明白！」雷续心中凛然。
「丁奉听令！」
「末将在！」丁奉早已是摩拳擦掌。
林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合浦之患，源於海，而我等，却无可用之水师！此乃心腹大患！自今日起，我命你，以飞熊营为骨g，从军中及沿海渔民之中，挑选JiNg壮、熟识水X之人，组建我合浦第一支水师！所需船只、器械、粮饷，皆由蒋县丞全力调拨！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三月之内，我必须要看到一支……一支能战敢战的近海水师雏形！」
「主公放心！」丁奉闻言大喜过望，他本就出身水乡，对统领水师向往已久，此刻更是如同蛟龙得水，猛地一拍x膛，声震屋瓦，「末将定不辱命！三月之後，必让那些海上耗子，闻我飞熊营之名而丧胆！」
「邓艾、沙摩木听令！」
「末将在！」邓艾与沙摩木同时出列。
「命你二人，统领雄鹰营，加强对合浦周边海岸线、岛屿、港汊之侦察！务必将所有可疑船只、人员的动向，尽数纳入掌控！沙摩木，你是山越出身，熟悉沿海诸部情况，可尝试与那些中立的山越部落接触，看能否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一些关於海寇的有用情报。」
「末将领命！」二人齐声应道。
军事部署已定，林睿挥了挥手，示意张嶷、丁奉、雷续三人先行退下，各司其职。议事厅内，只剩下了蒋琬、虞翻、公输仪、阿力与邓艾五位核心幕僚。
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林睿转向公输仪与阿力二人，声音压得极低：「公输先生，阿力。我有一件……密事，要交予二位。」
他将自己准备「将计就计」，利用海寇求购军械的机会，反向渗透、套取情报的计画，简略地告知了二人。
「……所以，我需要二位，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加工一批……特殊的军械。」林睿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这些军械，外观，要与我军现役的制式兵器，一模一样！无论是强弩的弩臂，还是百链钢刀的刀身，都要做到足以乱真！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其内在，必须要有……致命的缺陷！弩臂，需用劣质木材，稍一用力便会断裂；刀刃，看似锋利，实则钢火不足，一经劈砍便会卷刃崩口！我要让这些军械，成为送给敌人的……催命符！」
公输仪闻言，那张一向木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挣扎之sE。他出身巧匠世家，平生最重技艺之JiNg纯，制造此等「伪劣之物」，实乃对其毕生信仰的巨大亵渎。
阿力亦是皱紧了眉头，瓮声道：「主公，这……这不是砸咱们自己的招牌吗？若是让外人知道……」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林睿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这批军械，只会通过最隐秘的渠道，交由经国，用以迷惑敌人，绝不会流入市面！二位只需按我吩咐行事，其余的，不必多问！」
看着主公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公输仪与阿力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待二人走後，林睿才将目光，转向了蒋琬、虞翻与邓艾三人。
「公琰，仲翔，士载。」他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和，「昨夜经国来报，除了海寇之事，还提及了另一桩……更让我忧心之事。」
他将费计所言，那些流落街头的孤儿，渴望求学却无门而入的情况，向三人娓娓道来。
「……这些孩子，无父无母，身世飘零，本已是世间至苦。若再因无籍无名，而被我等亲手创办的学堂，拒之门外，那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贪官酷吏，又有何异？」林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责，「我等在此高谈阔论，擘画宏图，却险些忘了，那最底层的、无声的呐喊。」
蒋琬闻言，亦是叹了口气：「主公仁心，琬感佩不已。然则，凡事皆有规矩。若无户籍，便允其入学，恐开冒籍、隐匿之先河，於新政推行，大为不利啊。」
虞翻却在此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主动请缨道：「主公！此事，或可两全！翻近来，正为编撰蒙学新教材而苦恼。主公所创之注音、数字之法，虽JiNg妙绝l，然终究是纸上谈兵，未知用於蒙童啓蒙，效果究竟如何。」
「不若……」他看向林睿，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不若便由翻，将这些孤儿，先行收拢一处。翻不才，愿亲自为其开蒙授课！一则，可全主公仁心，予其一线生机；二则，亦可将这些孩子，作为我新式蒙学教材的……第一批试验者！待观其成效，再行推广，岂不美哉？」
林睿闻言，大喜过望！「仲翔先生此议，甚妙！好！此事，便全权交由先生负责！所需人手、场地、钱粮，皆由府库支出！」
随後，林睿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这位最为器重的弟子。「士载。」
「学生在！」邓艾上前一步。
「如今合浦军务日渐繁重，你身兼雄鹰营营长与军校教官二职，恐分身乏术。」林睿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沙摩木此人，虽出身山越，然其天资本佳，又对你忠心耿耿。自今日起，你要将营中诸事，多分予他历练。用心栽培，使其早日，能独当一面，接掌雄鹰营！以为师未来……另有任用！」
邓艾心中一动，知道老师这是要有意提拔自己，去负责更为重要的事务。他立刻躬身领命。
「另外，」林睿继续说道，「沙摩木若能独掌一营，你麾下，便缺一副将。你需早做打算，於营中，物sE一个心思细密、能力出众的可靠之人，悉心培养。」
邓艾闻言，略一思索，随即抬头道：「老师，学生麾下有一名唤作萧策的年轻书吏，虽是文人出身，然心思细密，於侦查布防、图舆绘制一道，颇有天赋。且其人沉稳可靠，或可……加以考察培养一番。」
「萧策？」林睿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对此人有些印象，似乎是上次会考之中，「文」科录取的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点了点头：「既是你所举荐，想必有其过人之处。你便多加留意，悉心栽培吧。」
军政大事，皆已布置妥当。蒋琬与虞翻、邓艾三人，也各自领命而去。
书房之内，再次只剩下林睿一人。他缓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初夏的yAn光，带着B0B0的生机，洒满了整个庭院。远处，新城工地的轮廓，在yAn光下，显得愈发的清晰与宏伟。
内部的隐患，已布下天罗地网；外部的威胁，也已磨砺好应对的刀锋；特殊的人才，正在悄然培养；而那关乎未来的根基……
林睿的目光，投向了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他知道，是时候，去亲眼看一看，那座承载了他所有希望的未来之城，究竟已建设到了何等模样了。
「来人，」他对着门外，沉声吩咐道，「传总工程师张猛，明日一早，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