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冬。
合浦的冬日,并无北国那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凛冽与萧杀,只是褪去了夏秋的Sh热与黏腻,多添了几分清爽的凉意,便如一位卸下了浓妆的佳人,自有其一番素雅的风韵。
然而,县衙书房内的气氛,却b窗外那清冷的天气,还要炙热数倍!
那封来自「四海商行」的、译出了「周瑜病逝,步骘奔丧」的密信,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注入了林睿的心脏!那感觉,便似一个在黑暗的隧道中独行了许久的旅人,骤然间,看到了前方透出的、一缕足以照亮整个天地的晨曦!
笼罩在合浦上空长达数月之久的、来自江东的Y云,终於暂时地、彻底地消散了!
「天助我也!」
林睿看着那张薄薄的信纸,脸上那因连日紧绷而略显疲惫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狂喜的巨大喜悦!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足以让合浦脱胎换骨的h金窗口期!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当晚,便再次将蒋琬,秘密地,请入了自己的书房。
「公琰,」林睿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熊熊的火焰,那光芒,几乎要将这小小的书房都彻底点燃,「步骘暂离,士壹新败,此乃天赐良机!我等,绝不可有片刻的松懈!合浦的根基,必须要在此期间,彻底打牢!」
蒋琬亦是抚须而笑,他那双因连日C劳而略显血丝的深邃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主公所言极是。琬这几日,正在为我合浦日益增多的人口,与日益匮乏的可用之才,而忧心忡忡。不知主公,可有良策?」
「我正为此事而来!」林睿走到那张巨大的合浦地图之前,指着上面那一片片尚待开发的土地,声音,变得无b的凝重,「公琰,你我皆知,合浦要发展,便需要源源不断的人才。但仅靠会考这种方式,去招揽那些早已成型的、散落於民间的遗珠,不过是无根之萍,无源之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一个能够自我造血的、为我合浦,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我们所需要的人才的……T系!」
他转过身,看着蒋琬那充满了探究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足以再次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宏大的构想:
「我yu在合浦,推行义务教育!」
「义务教育?」蒋琬闻言,大为不解。
「不错!」林睿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我要办的,不仅仅是教人读书识字的学堂!我要建立的,是一整套,从六岁蒙童的启蒙教育,到十五岁少年的专科技术教育的、完整的教育T系!」
「凡我合浦治下之民,无论男nV,无论贫富,自六岁起,皆必须入官府所办之蒙学,免费学习至少三年!使其人人识字,个个明理!」
「三年之後,再依其天赋与兴趣,进行分流。有文采者,可入县学,深造经义;有匠作者,可入工坊,学习格物之术;有从军之志者,可入武备学堂,学习兵法韬略!」
「yu强国,先强民;yu强民,先开民智!」林睿的眼中,燃烧着来自千年之後的、理想主义者的火焰,「只有当我们的每一个子民,都成为了高素质的、有知识、有纪律的人才,我合浦的工业、农业、军事,才能真正地,腾飞於九天之上!」
蒋琬,彻底被震撼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主公,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略显cHa0红的脸庞。他那颗属於顶级政治家的、聪慧过人的大脑,在这一刻,彷佛被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有教无类,官府出资……」他喃喃自语,那双深邃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肺的巨大激动!他知道,自己正在亲眼见证的,是一个……一个足以改变历史的、伟大时代的、轰然降临!
「主公……」他对着林睿,深深地,长揖及地,「此策,若能功成,必将是我华夏数千年未有之盛举!琬,纵使粉身碎骨,亦当为主公,将此宏图,付诸实现!」
林睿亲手将他扶起,两人相视一笑,那份属於开创者的、无需言语的默契,已然尽在其中。
然而,理想的宏图,终究需要现实的基石来承载。而横亘在林睿这套宏伟的教育蓝图面前的,第一个,也是最为现实的难题,便是——书!
在这个时代,知识的载T,依旧是昂贵而笨重的竹简。一卷竹简,所能承载的文字,不过寥寥数百;其制作之繁琐,价格之高昂,更是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若想让数以万计的蒙童,都能人手一册,无异於痴人说梦。
「走,」林睿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公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将为你,也为我合浦的未来,变出一个真正的点石成金之术!」
次日,合浦城外的水车工坊区。
这里的空间,便如一个於凡俗世界之外的异度空间。空气中,不再是泥土的芬芳,而是弥漫着一GU奇异的、混杂了木屑清香与金铁气息的味道。数架由林睿亲自设计的、更为巨大的龙骨水车,如同沉默的远古巨人,沿着奔流不息的河岸,一字排开。它们在永不停歇的水流冲击之下,昼夜不息地转动着,发出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吱呀」声,那声音,便如这片土地新生的心跳,充满了一种原始而磅礴的工业美感。
而在那几架巨大的水车之旁,数座崭新的、占地极广的工房,也已拔地而起。只是,这些工房之内,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几名工匠,在里面敲敲打打,似乎在等待着它们真正的主人,为它们注入灵魂。
林睿带着蒋琬,一同来到了这里。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公输仪与阿力二人,立刻兴奋地,迎了上来。
「主公!」
「蒋县丞!」
林睿点了点头,指着那些空空如也的工房,对蒋琬笑道:「公琰,你看,这便是我们未来的书山与学海。」
他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将两人,带到了其中一座最大的工房之内。他捡起一根炭笔,在那面刚刚用新烧制的水泥抹平的、洁白而光滑的墙壁之上,开始了现场的教学。
「公输先生,阿力,」他指着那昼夜不息转动着的水车轮轴,「你们看,这水车之力,大不大?」
阿力瓮声瓮气地回答:「大!b俺们铁匠铺里,力气最大的十个壮汉,加起来都大!」
「然则,」林睿话锋一转,「其力虽大,其速却缓,且无法随意控制。若想让它,为我们所用,便需要一样东西——齿轮!」
他转过身,在那面洁白的墙壁之上,迅速地,绘制出了一个由大小两个齿轮,相互咬合的、简单的传动结构图。
「你们看,」他指着图纸,阐述着那个足以开启一个全新时代的、简单而伟大的原理,「当这个大齿轮,转动一圈时,这个与它咬合的小齿轮,便会转动十圈!这,便是增速!反之,若动力源在小齿轮,则大齿轮转动虽慢,其力,却会倍增!这,便是增扭!」
「而若想让这份动力,收放自如,我们便需要另一样东西——离合器!」
他再次动笔,在那套齿轮组的旁边,又画出了一个由压盘、摩擦片与分离杠杆构成的、简易的离合装置。
「此物,可让我们在不停止水车运转的情况下,随意地,控制动力的通断!合,则力传;分,则力断!收放自如,随心所yu!」
公输仪,这位出身於上古巧匠世家的技术天才,在看到那两张图纸的瞬间,整个人,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呆立在了原地!他那双原本有些木讷的眼睛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见到了绝世珍宝般的、狂热的光芒!
他猛地,冲上前去,如同抚m0着最心Ai的恋人般,颤抖着,在那两张图纸之上,轻轻地抚m0着,口中喃喃自语:「妙……妙啊……简直是……鬼斧神工!天作之合啊!」
而一旁的阿力,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结构,但他那颗属於顶级铁匠的心,却能清晰地,从林睿的描述中,感受到一GU……一GU足以让山崩地裂的、无与lb的巨大力量!
林睿看着两人那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模样,知道,火候已到。他趁热打铁,将自己那早已构思成熟的三大自动化蓝图,和盘托出!
「其一,」他指着阿力那双因为常年挥锤而布满了老茧的、粗壮的臂膀,「水力锻锤!我要你们,利用水车的巨大扭力,驱动一柄重达千斤的锻锤!从此往後,锻造钢铁,再也无需我合浦的铁匠,日夜挥汗!我要让这冰冷的机器,去代替人力,去完成那些最为繁重、也最为枯燥的劳作!」
阿力的呼x1,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几乎能想像到,那重达千斤的巨锤,在水力的带动下,一次又一次地,轰然砸下时,那足以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的、波澜壮阔的景象!
「其二,」林睿又转向蒋琬,「水力碎浆槽!我要造的纸,不仅要多,更要好!我要你们,利用水车,带动装有数十片刀刃的搅拌轮,在巨大的石槽中,对那些造纸的原料——树皮、麻头、旧渔网,进行高效的粉碎与搅拌!将造纸过程中,最耗费人力的环节,彻底机械化!」
「其三,」林睿的眼中,闪烁着来自千年之後的、工业时代的璀璨光芒,「活字印刷与履带平铺!我还要你们,烧制出数以万计的、标准化的陶土活字!并设计出一种,利用履带传送的装置,将搅拌好的纸浆,自动化地、均匀地,平铺在竹帘之上!」
「我要让书籍,不再是士族豪门的专利!我要让知识,如同这奔流不息的河水般,流遍我合浦的,每一个角落!」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听得蒋琬、公输仪、阿力三人,早已是心cHa0澎湃,热血沸腾!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参与的,是一项……一项足以改变世界的、前所未有的伟大事业!
傍晚时分,心满意足的林睿与依旧处於巨大震撼中的蒋琬,策马返回县城。一路上,蒋琬反覆咀嚼着「义务教育」与「工业革命」这两个闻所未闻的词汇,时而抚须沉思,时而又忍不住向林睿追问其中的细节,对这位年轻主公脑海中所蕴藏的那个宏伟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向往。
行至城门口附近的一处露天茶肆时,一阵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的说书声,突然从那简陋的茅草棚内传了出来,x1引了林睿的注意。
「……话说那汉高祖,入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Si,伤人及盗抵罪!此非严刑峻法,乃仁政之始也……」
那声音温润而醇厚,带着一丝读书人特有的、清朗的磁X。林睿勒住马缰,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一怔。
这声音……竟与他前世大学时代,那位最受他尊敬的、教授古代史的老教授的声音,有七八分的相似!
一种久违的、来自遥远故乡的亲切感与怀念,如同最温暖的cHa0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房。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茶肆的角落里,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身材瘦削的书生,正对着寥寥无几的几个茶客,绘声绘sE地讲述着史书上的典故。
那书生虽然衣衫褴褛,面带菜sE,显然是生活潦倒,但他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GU腹有诗书的从容气度,与周遭那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贩夫走卒,格格不入。
林睿的心,猛地一动。他刚刚才与蒋琬,定下了开办蒙学、推行教育的大计,正愁找不到一个能镇得住场子、学识渊博、品行高洁的总教习。眼前这个人……莫非,正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他翻身下马,对身旁的蒋琬笑道:「公琰,你看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