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凉,自合浦县城通往东面海岸的官道上,一匹快马正卷起漫天烟尘,奋蹄疾驰。
马背上的骑士,正是领受了林睿重托的李牛,李承基。他怀中揣着主公亲笔书写的信函,那封信不仅代表着信任,更承载着合浦未来的希望。连日来,他几乎是星夜兼程,饿了便啃几口怀中的乾粮,渴了便掬一把清冽的溪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再快一点,回到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历经了近十日的奔波,当那GU熟悉的、夹杂着咸Sh海风与鱼腥味的空气,钻入鼻腔时,李牛那颗因为连日赶路而紧绷的心,终於稍稍放松了下来。远方的海平线上,那个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轮廓的小渔村——海角村,终於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他的归来,如同一颗投入了宁静湖面的石子,在小小的村庄中,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是阿牛!是阿牛哥哥回来了!」
村口正在修补渔网的半大孩子,第一个发现了他,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充满了惊喜的呼喊。很快,整个村庄都被惊动了。村民们纷纷从自家的茅草屋中涌出,将风尘仆仆的李牛,以及他那匹神骏的战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牛,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们跟着林先生,去州府做了大官?」
「快跟我们说说,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那龙编城,是不是真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遍地都是h金?」
面对乡亲们七嘴八舌的热情询问,李牛那张被风霜吹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他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一个相熟的少年,随即,被无数双热情的手,簇拥着,向着村子的中心走去。
他回到了自己那间低矮的茅草屋。屋子虽小,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桌上,还摆着一碗尚在冒着热气的鱼汤,那是他年迈的母亲,在听闻他归来的消息後,第一时间为他熬煮的。
李牛端起那碗熟悉的、散发着浓郁鲜香的鱼汤,喝了一大口。那温暖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风霜。他看着屋内那熟悉的陈设,墙角挂着的旧渔网,门後立着的鱼叉,心中涌起了一GU久违的、名为「家」的温暖与安宁。
有那麽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彷佛之前那几个月在龙编城与合浦的经历,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还是那个只会埋头打渔的、朴实的渔村少年。
然而,怀中那封沉甸甸的信函,以及主公那充满了期盼的眼神,却在时刻提醒着他,他此行,身负重任。
他不仅是回来探亲的李牛,更是肩负着主公托付的使者——李承基!
在与母亲短暂地相聚,报了平安之後,李牛甚至来不及喘口气,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村长张老的家中。
张老正在家门口的榕树下,就着夕yAn的余晖,慢悠悠地编织着一张新的渔网。见到李牛,老人那双浑浊的眼中,立刻绽放出了慈Ai的光芒。
「阿牛娃子,回来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快,坐下歇歇。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李牛在老人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将怀中那封由林睿亲笔书写的信函,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张老爷爷,」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主公他……他让俺回来,是有一件关乎合浦,也关乎咱们海角村未来的大事,想请您老人家,拿个主意。」
张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放下手中的渔网,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竹简,在李牛的帮助下,缓缓地,将其展开。
信中,林睿先是以晚辈的口吻,向张老问安,随後,便用最为恳切的语气,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在合浦所面临的困境——官吏,豪族掣肘,人才匮乏,百废待兴。以及他那宏大的、想要将合浦,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能让所有百姓都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的抱负。
最後,他提出了自己此番派李牛回来的最终目的——他需要人!他需要像海角村村民这样,淳朴、可靠、肯吃苦的帮手;他更需要像铁匠阿力那样,拥有顶尖技艺的专业人才!
张老看得极慢,极仔细。昏h的夕yAn,将他那布满了皱纹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古老的雕塑。许久之後,他才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竹简,轻轻地,放在了石桌之上。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牛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张老在犹豫什麽。海角村,虽然贫瘠,但毕竟是他们世代生息的故土。这里远离战乱,民风淳朴,是乱世之中,一处难得的安宁之地。而合浦,在林睿的信中,却被描绘成了一个龙潭虎x,前途未卜。让村里这些从未出过远门的年轻人,离开稳的家乡,去那样一个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地方,对於视所有村民为亲孙的张老来说,无疑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张老爷爷,」李牛终於忍不住,开口了。他「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张老的面前,那张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恳切与决绝,「俺知道,您老人家在担心什麽。俺也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俺娘。」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熊熊的火焰,「俺更知道,主公他是个什麽样的人!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是他,让咱们村里有了水车,让咱们打渔不再那麽辛苦;是他,让咱们这些泥腿子,也能像城里人一样,读书识字,挺直了腰杆做人!」
「俺这条命,已经献给主公了!如今,主公有难,需要咱们!俺……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老,用一种最为朴实,却也最为坚定的语言,一字一顿地说道:
「主公在哪,哪里……便是家!此行虽险,却是堂堂正正,安身立命的大道!俺相信主公,他一定能带着咱们,在那合浦,g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张老浑浊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个早已褪去了少年青涩、变得如同钢铁般坚毅的年轻人,彷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独自一人,站在他们面前的林先生。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充满了兴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阿牛兄弟!你回来了怎麽也不提前说一声!」
只见铁匠阿力,ch11u0着JiNg壮的上身,大步流星地,从铁匠铺的方向,跑了
过来。他的脸上,被炉火熏得漆黑,却丝毫掩不住那发自内心的喜悦。
「阿力哥!」李牛见到挚友,也是大喜过望,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力不由分说,便给了他一个熊抱,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好小子!出去走了几个月,身子骨,b以前更结实了!快,跟我说说,林兄弟在合浦,是不是又捣鼓出了什麽新奇的玩意儿?」
李牛看着阿力那双对技术充满了狂热光芒的眼睛,心中大定。他将林睿信中的请求,以及想要在合浦,建造一座b龙编城工曹署还要大上十倍的、前所未闻的「工坊」的宏伟计画,向他全盘托出。
阿力的呼x1,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与狂喜!
「b……b工曹署还大十倍的工坊?!」他抓住李牛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主公他……他真的要在合浦,建那麽大的工坊?那……那信里说的,那种能自己动起来的锻锤,也是真的?!」
李牛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只能连连点头。
「我去!我去!俺现在就去!」阿力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要往铁匠铺跑,「俺要把俺那几个徒弟,还有俺吃饭的家伙,都给带上!主公的工坊,少了我阿力,那还能叫工坊吗?!」
看着阿力那副如同打了J血般的、迫不及待的模样,李牛的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而一旁的张老,在看到这一幕後,那双深邃的眼中,最後一丝的犹豫,也终於,彻底地烟消云散。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村口那块最高大的礁石之上,对着那片在夕yAn下,波光粼粼的无垠大海,长长地,长长地,x1了一口气。
随後,他转过身,对着全村所有闻讯赶来、正围在四周的村民们,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洪亮的声音,朗声宣布:
「林先生,看得起咱们海角村!他如今,在合浦,需要人手!我张海,这把老骨头,走不动了。但咱们村的後生,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渔村里,守着这几艘破船,没出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了朝气的脸庞,声音,变得更加地,铿锵有力:
「我决定,从今日起,从村中,挑选出三个,最聪明、最肯吃苦的後生娃子!让他们,跟着阿牛,去合浦,去跟着林先生,学本事,闯天下!」
此言一出,全村轰动!
年轻人们的眼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对未来的渴望与向往!他们知道,一条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已然在他们的面前,缓缓地,打开了!
李牛看着眼前这支远远超出了他预期的「援军」,看着张老那充满了信任与托付的眼神,又看了看远方,那片被晚霞染红的天际。他的心中,激动不已。
但他不知道,就在他为了主公的事业,而在家乡奔走呼号的这段时间里。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合浦,一场更大、也更为凶险的风波,已然悄然降临。一纸足以再次震动整个交州南部的、措辞激烈的「求贤令」,正从那座破败的县衙之中,发出。它即将引来的,会是怀才不遇的贤士,还是……早已对这位新任县令,磨刀霍霍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