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光从山丘後缓缓升起,第一道曙光穿透了帐篷的薄布,轻轻照在布莱克的脸上。
他皱了皱眉,翻身,低声咕哝:「……还没睡够。」
但帐篷外头,已经传来了锅铲轻碰铁锅的声音,还有小yAn光哼唱着不知道是哪一首歌的旋律。
他坐起身,披上外套,走出帐篷。
小yAn光正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长长的木勺搅动着一锅冒着热气的白粥,旁边还烤着几片不太对称的面包。她头发扎成松松的侧马尾,脸颊因为火光而泛着些微红晕。
「早啊~大懒虫。」
布莱克r0ur0u眼睛,坐到她对面,「我明明昨天才是被迫打扫了一整座城堡的人。」
「是你自己说那边也一起弄一弄的。」她眨了眨眼,「你现在可是在为自己昨天的勤劳付出得到一顿热腾腾的早餐喔。」
布莱克看着那粥与面包,「嗯……味道闻起来居然有一点香耶……该不会是我梦中味觉已经训练出来了?」
「说不定你只是饿太久了。」她笑着递给他一碗。
布莱克接过粥,喝了一口——淡淡的,微温,但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这味道……b我预期的好多了。」他一边喝一边惊讶地说。
「嘿嘿,因为是我煮的啊~」她得意地说。
两人靠着坐在一起,安静吃完早餐,看着远方晨雾渐散。
「准备好了吗?」她忽然转头问。
「去哪?」
「去灯塔啊。」
「我以为你只是昨晚说说而已。」
「我可不像某人只会说不做~」
布莱克叹了口气,把空碗递给她收拾:「好吧,我认命。」
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外套,看着太yAn升起的方向,「飘浮在湖上的灯塔……希望不会太远。」
两人沿着一条铺着白石的山路前进,周围是一片晨光中泛着淡金sE的森林。yAn光透过树叶洒落,如碎银般在脚边闪烁。
「这条路……以前走过吗?」布莱克望向森林深处。
「没有喔,这是我在很久以前路过时记住的方向,但从来没真正走过。」小yAn光蹦跳着走在前面,像个充满期待的探险家。
「你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危险吗?」布莱克皱眉。
「不危险啦~你不是在我旁边吗?」她回头对他吐了吐舌头,「而且你不是最擅长处理突发状况了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跟上。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森林的密度渐渐稀薄,地势也慢慢向下倾斜。突然,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片广阔如镜的湖泊映入眼帘。
湖水清澈如琉璃,倒映着天空的云与光,湖中央,一座纯白的灯塔悬浮在半空中,塔身闪耀着淡淡银光,底部则连接着湖面一道看不见的能量桥,像是只有特定的脚步才踏得上去。
「哇……真的……漂浮着耶。」布莱克瞪大了眼。
「怎麽样?」小yAn光转身看他,眼神闪烁着光芒,「没骗你吧?」
「你根本没说它会发光。」
「我也忘了啊~梦里的东西总是会自己长出一些细节嘛。」
布莱克没再吐槽,只是望着那座灯塔出神。心中有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悄然升起——像是期待,也像是一种……不安。
「走吧,去看看。」小yAn光伸手拉着他。
布莱克握住那只手,点点头。
湖泊前,两人站在一片延伸至水边的石阶上。
湖面平静如镜,灯塔静静漂浮在湖中央,银白的塔身与天sE融为一T,如梦似幻。
布莱克望着那塔,眉头皱起:「它……没桥耶。我们要怎麽过去?」
小yAn光歪着头,似乎也没想好,「以前经过的时候也只是在远处看……」
「所以你根本没打算怎麽上去?」
「咦?」她眨眨眼,一脸无辜,「你不是说过这是梦境吗?那你来想想,梦境的规则怎麽定义?」
布莱克顿了一下,瞥她一眼,「……我们认识了一个月,你现在才问我梦境规则?」
「也许,这座灯塔是为了特定的人而存在的呀~」她笑着,走到湖边,脱下鞋踩在水面上——
然後——
她没有沉下去。
她就这麽站在湖面上,像踩在一片坚固的透明玻璃上,脚下泛起柔和的光波。
布莱克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等一下?!」
「你也来啊~」小yAn光转身对他伸出手。
「你确定这不是你特有的能力?」
「试试看嘛,说不定这是我们的梦。」
布莱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下鞋,小心翼翼地踏上湖面——脚底先是一阵清凉,然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浮力托住他。
他站稳了。
「……居然真的可以走。」
「你要学着相信这个世界啊。」她说,一边牵着他往灯塔走去。
他们走了一段距离,来到塔底。白sE塔身近看时更为巨大且静谧,彷佛整个结构正缓缓地呼x1。
塔门突然自动开启,一道柔和的光芒从门内流泻而出,如温暖的晨曦。
两人对望一眼,小yAn光率先踏入其中。
布莱克跟上,进入灯塔的那一刻,一阵奇异的低鸣声从墙壁中传来,像是古老机械启动的声音,也像是被遗忘的旋律在耳边响起。
塔内空间b他们预想的宽敞许多。
圆形的墙面由白石构筑,上方垂着一条条悬浮在空中的书页与星图,整座灯塔像是一座巨大的记忆储藏室。每一面墙上都有着光点在缓慢流动,像星河流经塔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书墨与雨後青草的味道。
「……这里不像灯塔,倒像是……」
「……梦的图书馆。」小yAn光接着说。
她抬头望着墙上一行行记录,那些书页上刻写着不属於他们语言的文字,但布莱克却能模糊感觉那些符号与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某种程度地共鸣。
「这里……该不会记录了什麽我们自己都忘记的东西吧?」他低声道。
「如果梦是一种记忆的延伸,这里……也许就是那些遗失的拼图藏身的地方。」她走向一个平台,上头悬浮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球,微微闪动。
布莱克站在原地,缓缓环顾四周,然後看向她。
「我们……要继续探索吗?」
「当然。」小yAn光转过头,轻轻一笑,「不然我们走了半天,是为了什麽呢?」
他点点头,两人一同往灯塔更高的楼层前进。
门开了。
无声地,缓慢地,像是在迎接某种命运的来临。
布莱克与小yAn光站在门口,一时间谁也没先踏进去。塔内是一片昏暗而无重力的空间,像是一座悬浮於静止时间中的通道。
终於,小yAn光先跨出一步,像是感受到什麽召唤。
「……这里不是废墟。」她喃喃说,「它……一直在运作。」
踏入灯塔的那一刻,脚下的地面才缓缓凝聚成半透明的玻璃材质,一层层台阶如光环般浮现在脚边,引领着他们向上。
整座塔内彷佛没有重力。浮动的书本在空中自动翻页,像鸟群一样在塔内无声地滑翔。墙上没有任何标语或标签,却能让人一眼「看懂」每一层楼的主题。
第一层,是「记录」。
无数羽毛笔在半空中飘浮,笔尖无需沾墨,却正自动地在羊皮纸上书写。字T各异,有些古老、有些工整、有些歪斜,有些……正是布莱克熟悉的字迹。
他走近一张浮动的书桌,指尖刚碰触纸张,那些字迹忽然像水波般模糊,然後——
他看见一行熟悉的句子浮现在纸上:
「我闭上眼,看见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声音,却有人在等我。」
布莱克怔住。
那是他曾经写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在他还清醒地活在医院病房的时候。
「这些笔在记录什麽?」他喃喃。
「……也许是梦里的一切,也许是我们的记忆……甚至,也许它正在记录未来。」小yAn光轻声说。
她伸手m0过一支漂浮的钢笔,笔尖竟像是有灵魂一样轻轻颤抖,然後在纸上写下几个模糊的字:
「他们已经靠近了。」
小yAn光的手顿住了。
「什麽意思?」布莱克警觉地问。
她摇头,眼神凝重:「我不知道……但我感觉,这座塔不只是观察我们,它……好像也在提醒我们什麽。」
他们继续沿着光阶往上走,每上一层,周围的空气越发清澈,也越发无声,彷佛某种压力被隔绝在下方。
终於,他们抵达塔顶。
——那是一座纯白的圆顶天文室,没有墙,只有支撑穹顶的银sE柱架。透明穹顶下,满天星辰近在咫尺。
布莱克从未看过这样的星空。
每一颗星都像在缓慢转动,有些闪烁不定,有些则如心跳一样规律。天穹中央,一架古老的h铜望远镜静静立着,镜筒上雕刻着繁复的图腾与语言。
他走近那架望远镜,下意识望了进去——
他猛然一怔。
镜筒中映出的不是宇宙、不是星辰,而是一间病房。
那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景象。
白墙、点滴、寂静的空气,他看见自己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仪器持续跳动,空气里像是某种浓稠的时间正在缓慢发酵。
他久久说不出话,直到过了好几秒,才低声喃喃:
「……我竟然真的还在病床上啊。」
他苦笑了一声,带着自嘲的语气,「我还以为这一切只是梦境自创剧情,结果居然真的有个我在那里……跟植物一样。」
「太荒唐了吧……如果这真的是我的梦,那我也太写实了点。」
他想再说点什麽,但语气却低了下来。那画面太真实了,让他无法忽视一种正在b近的东西——那不是单纯的「梦」,而是某种真实正穿透他灵魂。
他缓缓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小yAn光。
「你看到了什麽?」
小yAn光静静地把脸凑近望远镜。
——什麽也没有。
完全的黑。
不是模糊,也不是故障,而是如墨般吞噬一切的漆黑,无星、无光,无地板、无墙……像是一整块从世界上被抹去的空白。
她怔住了。心底不知为何,泛起一种刺痛的空虚感,就像——她原本应该看见什麽,却被人或某种力量「擦掉了」。
那一瞬,她的嘴唇轻微颤抖。
布莱克察觉她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怎麽了?看到什麽奇怪的东西了吗?」
小yAn光轻轻摇头,将眼睛移开。
她望向星空,声音很轻、很平静:
「……没有东西。什麽都没有。」
「什麽意思?」布莱克皱起眉。
「就……一片黑。」她语气低低的,像是在压抑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像是那里本来应该有什麽……但现在不见了。」
布莱克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泛起一丝不明所以的不安。
他感觉到她在说谎,却又不是故意的。那是一种更深层的空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麽描述的空白。
「……也许是望远镜坏了。」小yAn光笑了笑,但笑容有点虚,「也可能是……我本来就不该看到什麽。」
她收回目光,看着远方的银河缓缓旋转,眼底的光像风一样安静。
羽毛笔还在旁边的纸上缓缓书写,纸页在微光中颤动,彷佛记录着某段无声的情感:
「她望向深处,只看见遗忘。」
在离开塔顶之前,小yAn光忽然停下脚步。
她的目光被一册浮在空中的书x1引,那本书没有书名,黑sE的封皮如夜空般深沉,边角闪着银蓝sE的光泽,缓慢旋转着,彷佛在等人打开。
「……那本书,好像在看我们。」她低声说。
布莱克也转头望去,看到那本书在空气中自动翻页,一行行银白sE的字浮现在半透明的纸上,像是某种不属於此世的记录。
他们慢慢走近,书页忽然停下,自行展开。
「在银藤森林的深处,有一座沉眠的绿影之境。
那里栖息着梦中的守望者——
一条无名之龙,沉睡於无尽梦边界的尽头。
有人说牠是失落记忆的守护者;也有人说,牠本身便是梦境最古老的意志所化。
牠不言语,也不递出答案。
牠只会在你准备好代价时,用沉默与凝视,回应你的渴望。」
布莱克读完後皱起眉头,语气有些迟疑:「……这是什麽?寓言吗?」
「不知道。」小yAn光轻声说,眼神没从书页上移开,「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梦过?」
她伸出手指,轻触那一行「梦中的守望者」,那一瞬间,书页上的文字像水纹般轻轻DaNYAn,彷佛感受到她的疑问,也彷佛在回应她内心某种未说出口的渴望。
布莱克低声念着其中一段:「回应你的渴望……听起来这家伙不太像龙,倒像某种会考验人心的梦境AI。」
「不过你说这是森林深处,那……我们要去哪里找这条龙?」他问道。
小yAn光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书页合上,银sE的笔迹在最後一页留下一句隐隐浮现的字句:
「牠只会为那些——真正遗忘了什麽的人——睁开眼睛。」
小yAn光怔住了一下,像是被什麽触碰了一瞬。布莱克察觉到她的沉默,试着开玩笑化解:「怎麽了?你该不会真想去找这条龙吧?」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说:「……我觉得我会再梦见牠。」
然後,她忽然转头,语气轻快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离开这里吧。」
「啊?」布莱克一愣,「你说什麽?」
「这附近有一个城镇,我记得路过时有看到。b起待在这个什麽都不肯告诉我们的塔里,我b较想去那里走走。」她的语气像是故作轻松,但眼底还藏着刚才那句话的余韵。
布莱克挑了挑眉,「现在就走?我们不是才刚到?」
「嗯。」她点点头,转身走向塔内阶梯,「有时候,书说不出来的事,说不定会在人群里听到。」
他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笑了笑,边跟上边嘀咕:「我本来以为你会想探索完这座奇怪的塔……结果你居然想逛村庄?」
「这叫直觉领航。」她眨眼,声音中重新带回了熟悉的活泼。
灯塔内的笔继续在空气中缓缓书写,但他们再也没有回头去看。当塔门在他们身後缓缓阖上时,那最後一页书页飘落在半空:
「梦的引路人离开了塔,但守望者,仍在森林之中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