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E还没全亮,灰蓝sE的曙光洒在老街巷口,书店铁门半拉着,门边的风铃没响,表示林问今天还没准备开门。

    ??巷子里静悄悄,唯独对面早餐店的老板娘已经开始备料,热油锅冒出白烟,在空气里留下熟悉的煎蛋味道。

    ??「叩、叩、叩。」

    ??一阵节奏分明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林问还窝在书店後头的床铺上,用被子把头盖住,头发乱得像夜里被气劲追杀过一样虽然他昨晚确实差不多经历了这种事。

    ??「林问。」门外传来一个nV声,语气不急不徐,带着一种专业人士对世界都微带怀疑的语调:「你在吗?我是陆澜。昨晚的事……我们需要谈谈。」

    ??林问瞬间清醒,坐起身时不小心踢倒了一叠书。

    ??「又来了……」他低声嘀咕,披上外套,拖着还没恢复的身T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陆澜站在晨光中,风衣微扬,手里握着录音笔和一杯豆浆。

    ??「我买了一份早餐,不是贿赂,是希望你能让我进门。」

    ??林问看了看豆浆,又看了看她。

    ??「……我先声明,我不接受采访,也不想上节目。」

    ??「没关系,我只是聊聊。」

    ??陆澜嘴角弯了一下,「你不说话也行,我会自己补空白。」

    ??林问叹了口气:「你们媒T怎麽都这麽……执着?」

    ??「我们不是执着,我们只是——b你们更怕错过。」

    ??她一脚踏进书店,空气中立刻多了一层咖啡与报纸油墨的味道。

    ??林问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另一边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林问!你昨晚又偷偷出去打架对吧?!」

    ??顾清音背着一包草药气冲冲闯进来,进门前还顺手把鞋在门边一丢。

    ??她一抬头,看见陆澜。

    ??「欸?」她眨眨眼,「你……不是昨天我在地铁站看过的新闻节目那个姐姐吗?」

    ??陆澜也微笑:「你好,陆澜。来找林问谈点‘个人’的事。」

    ??顾清音警铃大作:「个人?」

    ??林问:「……能不能先喝口豆浆再吵?」

    ??「我说林问,你这药记得两个时辰内喝完,然後睡前再热一次,要不然我今晚就来帮你盯着——」

    ??顾清音一手拿着药包,一手已经在帮林问翻开小药箱,开始分类上次剩下的膏药。

    ??林问无奈地侧头看了陆澜一眼,像在说:我也控制不了她。

    ??陆澜微微一笑,并不cHa话,只是把录音笔默默关上,显然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还有你昨天是不是又擅自催气?」顾清音忽然转头,「你身T底子本来就虚,乱来几次会直接吐血我跟你讲——」

    ??「我没催,是它自己来的。」

    ??「气会自己来?你以为叫的士啊?」

    ??林问没接话,只好一边配合点头,一边打开cH0U屉递出一包她最Ai的「北桂杏仁条」当贿赂。

    ??果然,顾清音一边碎念一边收下:「这不是为了收买我吧?但也……还可以啦。」

    ??林问趁机送她到门口:「你下午还要看诊,别迟了。」

    ??「哼,你自己多喝水。」

    ??门关上的瞬间,整间书店终於安静下来。

    ??yAn光斜斜落进屋子,照在木质书架的边角,尘埃在空中慢慢打旋。林问靠在门边,长长吐了口气。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陆澜重新打开录音笔,语气稳定下来,像是换了个身份,「其实,这样反而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你不是想红的人。」

    ??林问挑眉:「你原本以为我是?」

    ??「你以为我会来,是因为你挡下韩烈那一拳,对吧?」

    ??林问点点头。

    ??「错了。」陆澜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起来,「我们调到的监控画面里,你不是主角,但你是例外。」

    ??她按下录音键,语速一点点慢下来:

    ??「林问,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街头纠纷。我们从论坛、爆料、武协回应中,拼凑出一个轮廓。」

    ??「你那一掌,不只是止,而且——可能不是你的。」

    ??林问一愣,嘴角抖了一下:「……那你觉得是谁的?」

    ??陆澜不回答,只是轻声问:

    ??「你,认识无门吗?」

    ??林问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录音笔,像在思考这东西会不会爆炸。

    ??陆澜也没等他的回答,只是缓缓地——

    ??像播一段她早就背熟的稿件那样,淡淡地说了下去:

    ??「无门,非正规门派,无教派、无总堂,也没留下过完整拳谱。」

    ??「它不传招式,只传一个字——止。」

    ??她停顿一下,像是给林问反应的空隙。

    ??「有些人说它是‘心法’,有些人说它是‘骗局’。但根据我们目前掌握到的资料,它的核心理念只有一句话——」

    ??陆澜抬起眼,慢慢说出那几个字:

    ??「不动而制敌,无形而封劲。」

    ??林问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功法特徵也很有趣。」她眼神一转,语速稍快:「它没有明显出手动作,不靠肢T爆发,而是透过气机与意志来g扰对方发力点。表面上看起来像闪避或无为,实则主动封锁了战斗结构的力源。」

    ??「所谓止,不是静止——」

    ??她轻声重复,「而是,无需。」

    ??林问抬起头。

    ??陆澜继续道:「我们唯一能证实的历史记录,来自一句古文:

    ??平者,止也。非武之不武,乃有中无形,不动而制者也。

    ??出自一本神秘的《内功入门》,作者署名——只有一个字,叫平。」

    ??她说到这里,看了林问一眼:「我查过。这本书你有对吧?」

    ??林问没回答,但脸上那种你怎麽连这都知道的神情已经透露一切。

    ??陆澜没笑,语气反而变得更低一点:

    ??「监控影片里的那一掌,跟过去在街头、监视器、地下拳场流传过的几个片段一样——气动、未触、瞬止。」

    ??「所有这类影片,很快都会从主流平台下架。你去查会发现,连讨论串都会被删,帐号会封,论坛管理员会说是‘技术问题’。」

    ??她停了几秒,才补上最後一句:

    ??「武协已经把‘无门’列为高危禁语。据说——凡是‘讲出这个词’,又有实际接触记录的人……都消失了。」

    ??屋内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林问咽了一口口水,像终於找到机会cHa话:「你查这个,是……节目需要?」

    ??陆澜淡淡道:「我不是来采访的。」

    ??她关掉录音笔,把它收进包里,抬眼看他:

    ??「我是来提醒你的。你那一掌,可能不只是打得准。」

    ??「你现在被盯上了,林问。」

    ??「而这个江湖,不是什麽都能後悔的。」

    ??「这本《内功入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陆澜关掉录音笔後,没有急着离开,反倒语气更为锐利了一分。

    ??林问耸耸肩,指了指书架最上层那一排斑驳的老书。

    ??「我也说不清。」他乾脆坐回书桌边,把茶杯重新倒满,「这家书店是我爸留下来的,说是留,其实也就是人走了、东西懒得处理,交给我打理。」

    ??「那时候这些书就堆着,一开始我也没仔细看,後来偶然看到这本,觉得挺有意思,就留下来翻翻。」

    ??「你爸是练武的?」

    ??「不是。」林问想了想,「至少我没看过他打过什麽拳。顶多偶尔说点人活一口气这种老话,但真要说他会气功……我是不太信。」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

    ??「也有可能是有人放错书了,或者——留错人了。」

    ??陆澜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把一条断线从脑中放下。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放在林问桌上。

    ??「这是我最後能给你的了。」

    ??「市图书馆的陈馆长,退休前是东州大学T育系的武学资料馆主管。近几年专门研究一些……不太容易查得到的武术历史。」

    ??林问拿起纸条看了看,上头只写着一行字:

    ??「陈汉文/市图书馆地下书库门禁:打招呼用左拳右掌」

    ??「这是什麽?」林问皱眉,「要打通关密语吗?」

    ??「他不Ai见记者,不喜欢普通人,尤其不想被当成历史学家。」陆澜语气平淡,「但他对会武术的人有些特殊容忍。」

    ??「所以你想让我——」

    ??「你不去也没关系。」她站起身,穿上风衣,「只是我问不到的,也许你问得到。」

    ??林问望着她,忍不住问:「你真的就这麽相信我那一掌是‘止’?」

    ??陆澜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亮:

    ??「我不是相信你。」

    ??「我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麽刚好的巧合。」

    ??说完这句,她推门离开。

    ??门再次合上的瞬间,风铃轻轻响了一声,像是有人无声笑了笑,说了声「加油」。

    ??市图书馆正门气派宏伟,楼层编号与导览系统一应俱全。

    ??但陆澜留下来的地址,却不是电梯能直达的楼层,而是——负一层半。

    ??林问m0索着来到消防楼梯後方的一道铁门,上头贴着几乎掉sE的纸条,写着:

    ??「馆员通道,无关人员止步」

    ??他轻轻敲门,想了想,试着抬手,左拳右掌,朝门边轻轻一合。

    ??门「喀」一声开了。

    ??里头是一段略显狭窄的旧书通道,昏h灯光像是几十年前的老萤光管,嗡嗡作响。空气中有乾燥纸张与发霉木层混合的气味,熟悉又陌生。

    ??尽头,是一张矮木桌,一壶茶正冒着气。

    ??桌後坐着一个老人,穿旧毛衣,腿上还盖着报纸,一边慢吞吞地嚼着瓜子,一边眯着眼看林问走近。

    ??「找书吗?这里不外借喔。」他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已经说了上百次同样的话。

    ??「我是……来找陈汉文馆长的。」

    ??老人没反应,只慢慢抬起眼皮。

    ??那一瞬,林问心口微震——那双眼看似浑浊,却像湖水底下有一道光。

    ??一GU隐而不发的气,藏在他眼中,看似笑意盈盈,却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的压力。

    ??「你会武?」老头忽然问。

    ??林问点点头。

    ??「谁教你的?」

    ??「……自己练的。」

    ??「那你会气吗?」

    ??林问沉默。

    ??老头咬了颗瓜子,没等回答,自顾自站起身。看似弯腰驼背,一走路却毫无声响,茶杯也稳稳端起,没有一滴洒出。

    ??「你要找的不是我,是那本书吧?」

    ??他走向墙边书架,像随便翻报纸一样,cH0U出一本厚重书册,啪一声摆在桌上。

    ??「不过在说那本书之前,我想先问你一句话。」

    ??「你——看得见气吗?」

    ??林问没有说话,只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气,我感受过。」他低声说,「但……看不见。」

    ??陈馆长点点头,像早就知道这答案。

    ??「看得见气的人啊,通常都没什麽朋友。」他笑了笑,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普洱,「因为他们看谁都不顺眼。」

    ??林问苦笑,接过茶杯。

    ??他小心翼翼地问出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那个,写《内功入门》的平,到底是谁?」

    ??陈馆长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敲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片刻,他缓缓开口:

    ??「平啊……他是我见过最不像武者的人。」

    ??「瘦,安静,不Ai出招,也不谈拳法。」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四十年前,一场武林交流会上。别人b试,他就坐在场边喝粥,看都不看;但最後,有个脾气大的师兄,y要找他切磋——」

    ??「他只出了一掌,对方整整三天没下床。」

    ??林问眼神一震:「那一掌……是止?」

    ??「不是。」陈馆长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那一掌,什麽都没有。」

    ??「没有发力,没有招式,甚至连气都没有散出。就像……那人自己跌倒了一样。」

    ??林问皱起眉头,难以想像那画面。

    ??「後来我们问他,他只说了一句话——」

    ??「平者,止也。非武之不武,乃有中无形,不动而制者也。」

    ??陈馆长把这句话说得极轻,但每个字像是拂尘扫过心头。

    ??他盯着林问,忽然低声补了一句:

    ??「但你知道他最厉害的是什麽吗?」

    ??林问摇头。

    ??「他最厉害的,是什麽都不留下。」

    ??「没门下,没弟子,没招式,连那本《内功入门》,都不是他写的——只是有人记下他的话,整理成书,y塞进出版社的。」

    ??「後来书就莫名被收回,出版社也关了,记录那段内容的人……失踪了。」

    ??林问握着茶杯,忽然觉得掌心有些微凉。

    ??「所以你们都不找他?」

    ??「找过。」陈馆长眼中浮起一丝嘲意,「有人说他Si了,有人说他升仙了,还有人说——」

    ??「他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不想再出手了。」

    ??他把茶杯一饮而尽,露出一口h牙。

    ??「林问,武功这东西,练得到的是身,练不到的是心。那一掌你挡下韩烈……我不知道是你真有功底,还是有人替你挡的。」

    ??「但你手上那本书,曾经是我们整个协会的研究对象。」

    ??「现在,它落到你手里了。」

    ??「这不是偶然。」

    ??茶杯落下的声音在书库里轻响了一下,带着些老木柜的回音。

    ??陈馆长没再说什麽,只是朝书库角落一抬下巴:

    ??「去看看吧。那架书後排第三层,最左边那格,有一堆‘别人看不懂’的纸。你要是也看不懂,就放回来,别乱动。」

    ??林问走过去时,还能听见老人慢吞吞地补了一句:

    ??「看得懂的,才配留下来。」

    ??那是最旧的一排书柜,灰尘厚得像是年代的封印。林问蹲下身,翻开那一格的纸堆,竟然全是手写本、笔记、未装订的稿纸——

    ??有些写着「气感」「虚脉」「意守丹田」等传统词汇,也有些用现代术语旁注,像是某人努力要让古老语言与现代理解接轨。

    ??他翻了几页,眼神忽然定住。

    ??一叠泛h笔记纸上,用毛笔写了个简单无b的标题:

    ??《内功真解》

    ??作者栏,只写了一个字——「平」

    ??林问的指尖微颤,轻轻翻开第一页,里头写的不是套路,也不是气功动作图,而是一行小字:

    ??「气无形,唯意可寻;意无迹,唯止可成。」

    ??他快速翻阅下去,内容极为简练,像是某人多年感悟的心法记录。每一句话都像是半句禅语,既像武学笔记,也像遗书。

    ??但当他翻到第七页时,笔记戛然而止——後头的纸,全是空白。

    ??他翻了又翻,发现最後几页像是被撕去的痕迹,有一张边角还留着一小段墨迹:

    ??「……若以止修心,须先——」

    ??然後,再无一字。

    ??林问抬头,看了看书库昏暗的灯光,再回头看看那页残纸,忽然觉得掌心又有些微热——不似气,更像是某种未竟的回声。

    ??远处,陈馆长还在啃瓜子,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找到什麽了?」

    ??「……不知道。」林问低声说。

    ??但他知道——

    ??他,已经开始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