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当晚,警局的灯光依旧冷白。阿强拖着疲惫的身T走在长廊上,每一步都踩得极轻。他的肩膀僵y,制服内的汗水早已乾涸,但刺痒依旧。他的尾巴在走廊边轻轻晃动,时而撞到墙角或门框。他总会在下一秒回过神,小心地将它收紧,好像那是一条偷渡过来的异物。
他停在饮水机旁,装作在休息,眼角却偷偷扫视来往的每个警员。每一张脸、每一件制服、每一副腰带上的装备,他都强迫自己记下。某些人走路外八、某些人讲话时Ai加手势,某些人的耳朵有耳钉、某些人会偷m0配枪的握把。
这些微小动作和习惯,正是他接下来要模仿的世界语言。
他不敢与任何人眼神交会。他只是站在Y影边,用狮子的眼,学会这个地方。
休息室里传来笑声。他走进去,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坐下,假装。几名警员正在闲聊今天的行动,一名狼族警员还在模仿艾登的口气,惹得众人哄笑。
「——结果阿乐你居然跟小队长一组啊,没吓Si吧?」那名狼族调侃地看他。
阿强愣了一下,挤出笑容,「还好……只是排水道有点滑。」
大家又笑了。
他的声音没有破绽,但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他知道,这些轻松的调侃,b审讯还难躲。
他低头翻了翻报纸,实际却偷听每一句字。有人聊到新制度,有人提到局里谁和谁走得近。阿强的耳朵垂着,彷佛没听进去,但他脑中正悄悄记下每个名单、称呼和习惯。
桌边放着一本警务手册,封面有摺痕。他默默把它cH0U近些,假装翻阅,里头用铅笔划着注记。他心想,或许是原本的阿乐留下的。
那字迹规矩,字T偏小,像一个总是压抑自己情绪的年轻人。
每个警员都有他们的步伐节奏、说话语速、叫彼此昵称的方式,甚至走过自动门时习惯从哪个方向绕过柜台。
他看到猎豹瑞奇——阿乐曾经的巡逻搭档——总在交班後走向自贩机,买一罐杏仁牛N,喝第一口时会皱一下鼻子,像嫌甜却从不换口味。
还有一名长耳兔nV警,每次经过瑞奇身後,都会用两根指头拍他後脑一下,嘴里喊「猫耳」,然後自己先笑出声。
根据资料里的备注,阿乐是孤儿,从小在市立育幼机构长大。没有直系亲属,申报地址是警局分配的单人宿舍。资料上写着:X格安静,纪律良好,情绪评估稳定,几行冷冰冰的描述,就交代完这个年轻警员的全部背景。
资料中还夹着一张折角的表格,是警校训练时的综合评估,评语上写着:虽非最出sE的T能者,但拥有良好的执行力与高度服从纪律,适合配合型任务配置。
一旁的备注用红笔圈了起来:「过去三年内无家庭探访纪录。」
阿强继续翻阅,发现资料袋夹层中竟还有一封褪sE的信纸与一张明信片扫描影本。
信纸是来自育幼机构的院方报告,提及阿乐「长期受一名匿名捐助人资助,资金稳定且有附关怀文字」。而那张明信片,是印着老式警察局建筑的照片,背面则写着:「当你不知道世界为何遗弃你时,记住还有一种人,会选择留在最危险的地方保护别人。」
落款没有署名,但字迹与另一份资料中——艾登亲笔签核的巡逻报告——几乎一模一样。
阿强x口发闷。他忽然理解,阿乐的「想当警察」从来不是偶然,而是从小就被种下的念头。
阿乐进警校那年,成绩中段,纪律出sE。而艾登当时担任训练辅导官之一。
他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在观察数周後,主动递交申请,将阿乐编入自己的徒弟名单中。
资料上的理由是:「具稳定X与服从度,适合高压任务,个X不张扬,学习速度快。」
阿强读到这里,突然觉得那副狮皮不只是伪装,而像是一封别人的推荐信,一段他闯入的师徒关系。
他不是站在某人身後,而是站在某段命运的正中央。
他脑中浮现那晚在厕所镜子里看到的脸,那张年轻但毫无倚靠的脸。
也难怪他会这麽努力,这麽孤单。这麽渴望成为某个T制里的一部分。
阿强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不是抢走了谁的家,而是填补了一个没有归属的空格。他占据的,不是一段人生的核心,而是那个人生空下来的边角。
——
当晚,阿强原本准备就这麽回家,却在巡逻结束後,被一位黑豹警员皱着鼻子提醒:「阿乐,你身上是不是……有点味道?是不是太久没洗澡了?」
一句话让他心头一震。他连忙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啊,刚刚行动时可能沾到点排水道的……」
对方笑了笑没再追问,却顺手指了後栋警员公寓的方向:「你不是就住那边吧?快去冲个热水,别给小队长留下坏印象。」
阿强点点头,表面镇定,心里却开始翻搅。他根本不知道公寓在哪,也不知道房号是几号。
他假装绕了几圈,直到走廊尽头看见一张门牌上贴着熟悉的名字:A.LE。他试着用证件感应门锁,哔一声,灯转绿——门开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鼻端嗅到空气中残留的狮子味,那是阿乐曾经住过的痕迹。他走进去,里面简洁而安静,像个不曾真正住过的空间。
晚间,警用公寓的浴室里,水声隆隆作响。
进入浴室後,阿强先打开衣橱,里面只有几件摺叠整齐的内衣与休闲服。他随手拿了一套出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接着,他解开制服扣子,一颗一颗,小心地褪下那身深蓝sE的警员大衣与弹道背心。那衣服x1满了一整天的压力与他自己的汗味,他将它们摺好放在角落。
此刻的他,站在镜前。
他双手颤抖地探向脖颈後侧,m0索着那几乎不可见的接缝。他按压、分开,接着一点一点揭开皮肤的边缘。
从後颈延伸到肩胛、背部,再到手臂、x腔与大腿。他弯下身,蹲低,小心地将狮子的皮肤从腿部与尾巴那一节节剥离开。那过程缓慢、Sh滑,彷佛是一场仪式,也像是在撕开一层尚未痊癒的伤疤。
当最後一段尾巴从自己身上脱离,他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外壳。
他站在那里,只穿着原本的自己,一个棕熊的身躯,狼狈而苍白。空气铺面而来,贴上久未透气的肌肤,那是一种混合轻盈、刺痛与羞愧的真实感。
那副狮子的皮囊安静地摊在瓷砖地板上,脸部朝上,狮鼻微翘,双眼微闭,看起来就像在质问他:你到底拿走了什麽?
阿强没有回望。他转身走进淋浴间,打开热水。
三个月来,他从未真正洗过澡。每次都只能将水洒在那层皮表面,像擦拭道具。但现在,热水冲击在他真正的身T上,他几乎SHeNY1N出声。他蹲在墙角,任水流洗去肩上的伪装,也洗去骨头里的疲倦与懊悔。
洗完後,他回到浴室外,跪坐在那张皮囊前。
他看着那张脸,沉默了许久。
那不是一张陌生的脸,也不是自己的脸。那是介於两者之间的某种形T,一具半成品的替身。
这副皮肤是他未来的外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伪装与幸存证明。他知道不能让它腐坏、不能让它有异味或变形。但他手边没有什麽专用清洁工具,更别说什麽保Sh布与刷具了。他环顾整个浴室,只找到一瓶无香洗发JiNg、一条乾净毛巾和一张旧浴巾。
他将洗发JiNg倒在毛巾上,加水r0u出泡沫,开始轻柔地擦拭那副皮囊的内侧。那里还带着微微的T温,与他刚才分离开时渗出的生物组织痕迹。
接着是鬃毛,他用旧浴巾轻拍,再用梳子慢慢理顺。
整个过程像在照料某种濒Si却仍有呼x1的生物。他不敢大力、不敢太快,甚至在擦拭狮子的脸部时,还短暂地与那双闭着的眼睛对视。
他想着:这东西是脸,是身分,是武装——但它也曾是某个活生生的人。
这副皮,仍是他与世界之间唯一的桥梁。
他将擦拭过的皮囊摊平,铺在晾衣杆上晾乾,鬃毛滴着水,皮肤的内衬还微微渗出些许黏膜残留。他仔细地调整边角,确认挂钩处不会留下折痕。
他知道,这皮囊明早还得再穿回身上,而此刻的乾燥与平整,是明天伪装能否成功的关键。
他打开衣橱,拿出阿乐的备用内衣与T恤,套在自己棕熊的身躯上。那尺寸有点小,特别是肩膀与x口略显紧绷,但总算穿得下。
稍後,他才躺回床上。
这是难得的休息——真正以自己的模样。
他窝在单薄的床垫中,身T还带着蒸气与清洁Ye的味道,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皮肤底下仿佛还留着制服的痕迹。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原本那一句「我终於可以呼x1了」在他心里化成一GU说不清的压力。
他伸手m0了m0脸颊,那是真正属於阿强的脸,浓密的棕毛与粗犷的下巴线条与他熟悉的骨架相符,但这熟悉感反而让他更不安——他已经习惯那副狮子的面孔了吗?
床头柜上有一份资料夹。他翻开,是「阿乐」的基本资料与内部表现评语。
第二页,有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与艾登的合照——艾登穿着冬季呢料制服站在正中,而阿乐笔直地站在他旁边,笑得有些紧张。
下方手写了一行字:
「欢迎加入七分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带的新人。」
阿强盯着那句话,久久说不出话。他合上资料夹,闭上眼睛,手仍压在x前。
他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我正在接手一个被期待的未来。
不属於我的。
他脑中浮现出与妻子吵架前的最後画面。
那天夜里,牠们在厨房争执,争执从房贷、到日子过不下去、到她冷眼看着他说:「你这样的脾气跟样子,还想要撑多久?」
牠没回嘴,只是将餐盘摔进水槽,转身出门。门关上时,连牠自己也没想到会这麽用力。牠的心里那晚沉得像块铁。
後来牠再也没回去。
那是牠原本的生活、原本的身T、原本的婚姻。
如今,一切都没了。
——
隔日。
清晨六点整,闹钟震动的声音在警用公寓内闷闷响起。阿强从床上睁眼,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坐起身,深x1一口气,床边的蒸气味与阿乐内衣的布料仍贴着他身T。
他起身走向浴室,皮囊已经乾了,鬃毛柔顺,面部轮廓静静凝视天花板。他伸出双手,深呼x1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水底。
他从後颈开始,将棕熊的身T再度塞入那副狮皮之中。从脚到腿,从腹到x,一寸一寸调整贴合。尾巴那段最麻烦,他花了好几次才让皮肤与尾椎准确对位。
当头部滑入那层狮子的脸时,世界一瞬间陷入黑暗与压迫。他闭着眼调整方向,让眼眶对齐,嘴型压合,最後拉好内侧的束带。
阿乐回来了。
他对着镜子,慢慢扣上制服衬衫、弹道背心与大衣,腰间装备依序就位。那张镜中的脸,虽然年轻,却让他感到b棕熊的自己还更有秩序。
他盯着镜子,模拟几句问候语气,再做几个微笑与点头的练习。
然後,他开门离开房间。
阿强走在警局走廊,姿势已不再僵y。他学会控制步伐节奏、尾巴的摆动方式,连呼x1频率都与其他警员一致。他甚至能与同事交换几句简短的打招呼——语气不过热、不过冷,刚刚好。
他在档案室翻找资料时,默默cH0U出阿乐的个人档案。他对照里头的字迹、背景、甚至朋友圈照片。像一个演员翻阅角sE设定。
最後,他阖上档案,望着窗外喃喃道:
「这世界,好像……真的相信我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