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在晨间响起,此时芷晴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微温的牛N,凝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沈奕辰」的名字,她心头微微一动,迅速接起。
「喂?」
未散的疲惫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後传来那道略显冷y的嗓音。
「是我。你……还好吗?睡得着吗?」
她轻声应道,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嗯,还好。」她顿了顿,意识到他打电话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问候,「你怎麽样?有什麽进展吗?」
电话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他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没有。」
他的回答十分乾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尖锐的决绝,「既然外部合作企业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可以换个方向。」
「换方向?」
听筒中的声音变得低沉而Y郁。
「从我那场车祸入手。」
听他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语,芷晴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那是沈奕辰人生急转直下的分水岭,更是他身T与JiNg神双重伤痛的根源。
「你确定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确定。」
他的回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们多半已经消灭了证据。但假如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那不是意外,我们的指控也会变得有力得多。」
从他沉重却坚定的声音中,感受到他的决心,芷晴也不再迟疑。
「好,那你需要我做些什麽?」
「把电脑借我,你那边的设备更完善。我现在过来——半小时後到。」他简约地说毕,随即挂断了电话。
芷晴垂下手机,想像到他要揭开自己最深的伤疤,x中不禁一阵cH0U痛。但同时,她也清楚T会到沈奕辰的决心。她迅速收拾好客厅,将电脑准备妥当。
半小时後,门铃准时响起。
沈奕辰C控轮椅进来,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冷峻模样,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b平日更深的Y霾。他微一颔首算是招呼,随即尾随芷晴走入书房,目光投向已经开启的电脑。
「——开始吧。」
芷晴立刻调出先前整理的公开事故报告和警方的初步调查记录。
他滑动轮椅靠近工作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与触控板上飞速移动,调阅深网资料库、交通管理後台记录,甚至一些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的车辆登记与保险理赔资讯。
专注的神情近乎凌厉,眼神锐利地在密集的数据流中搜寻任何可疑的痕迹。芷晴在一旁辅助着他。
时间在键盘敲击与滑鼠点击声中悄然流逝。沈奕辰呼x1渐沉,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亲手将那场改写他人生的惨剧一层层地剥开。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陡地停住。
一份被加密隐藏的银行转帐记录在屏幕中央展开,收款方正是当年车祸肇事司机的私人帐户。而付款方——虽然经过多层离岸公司帐户的复杂洗白,但其中几个关键节点的最终源头,直指NeuromiraSystems旗下一间空壳公司。
金额是二百万,时间点正好就在车祸发生前三天。
沈奕辰SiSi盯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与清晰的公司标识,握着滑鼠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张素来冰冷的脸上,此刻燃烧着震惊、愤怒,眼中汹涌着一GU深不见底的悲怆。
「哈……!」
紧咬的齿缝间挤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原来我这两条腿,就值这个价码。」
芷晴看着他被痛苦与愤怒扭曲的侧脸,感受着他身上那GU几乎要迸发而出的黑暗情绪,心脏仿佛被一根冰锥刺穿。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触碰他膝上那只紧攥的拳头,但最终还是停住,将手轻轻搭在他轮椅的扶手上。
「沈奕辰……」
她无力地开口,声音带着心痛的哽咽。
沈奕辰猛地闭上双眼,深x1一口气,用尽全身气力才将那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暴戾情绪压制下来。
当他再睁眼时,眼底翻涌的熔岩已然冷却,凝结成一片深沉、Si寂的寒冰。他C控轮椅,缓缓向後滑开,远离了芷晴那只搭在扶手上的手以及她满含痛惜的目光。
「交易记录……终究只是间接佐证。」他的声音冰冷彻骨,「肇事司机Si了,Si无对证。这些资金流向,Neuromira随时能用个人行为或者商业贿赂搪塞过去,还是不足以让警方立刻采取行动。」
他抬起头,却没有对上芷晴的目光。双眼仿佛穿透墙壁,投向某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抱歉,我需要……自己静一静。」
语毕,他旋即C控轮椅滑向门口。
芷晴隔着一段不远却始终无法拉近的距离,缓步跟在他的背後,目送着他进入升降机。升降机门合拢的瞬间,他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双目紧闭,绷紧的侧脸上刻满着深沉的痛苦与孤独。
关上了门,回到公寓里,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沉重压抑,连同一丝属於沈奕辰的清冽气息仍然滞留在空气中。
她背靠着门,x口像被挖空了一角。强烈的无助感和一GU想要倾诉的冲动支配了她。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麽之前,她微颤的手已经拿起手机,拨打了可岚的号码。
「……可岚?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喝杯咖啡?」
午後的咖啡馆弥漫着烘焙豆子的焦香。yAn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却没有为芷晴的内心捎来一丝温暖。
可岚皱起眉头,看着她苍白的脸sE和眼底浓重的疲惫——前者她无法掩饰,後者她也无力掩饰。
「怎麽了?脸sE这麽差,昨晚没睡好?」
双手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汲取暖意,芷晴犹豫了一阵,模糊地说:「是我和沈奕辰在调查的事情……有很多阻力。今天总算有点进展,但结果却更糟。触碰到一些不好的旧事。他……」
她想起沈奕辰离去时的面容,喉咙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很不好受……我也很难受。那就像亲手撕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却没有止血的办法。」
可岚没有追问细节,从芷晴婉委的用词中,清楚地领会到她不愿意——或是无法——说明详情。她伸手轻覆着芷晴凉冷的手背,语气温和。
「芷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消化,尤其是一些深刻的伤口,更需要时间来癒合,不能光靠外力强行缝起来。你和沈先生尽力就好。」
「我知道。」芷晴疲惫地闭上双眼,「但我们现在卡住了。我们需要从Neuromira内部拿到更直接的证据,但根本无从下手。那里是铜墙铁壁,连靠近都难。而且……」她顿了顿,声线压得更低,「这件事情……很危险,可岚。」
可岚的神sE瞬间变得急切起来,她握紧芷晴的手:「危险?什麽形式的危险?你们到底在调查什麽?」
芷晴迎上她关切的目光,有一刹那,几乎想要说出所有事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话语吞了回去。
「对不起,可岚,我不能说。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对好友所抱有的担忧与身为心理医生的专业意识在可岚心中交战。芷晴眼里的恐惧令她难以忽视,但她在其中也捕捉到一份坚定的决心,那清晰地告诉她,即使追问也没用。
「那……你们务必注意安全!」她无可奈何地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者只是要倾诉都好,记得要找我。」
「我会的。」芷晴感激地微微一笑,「谢谢你,可岚。」
凝重的气氛在餐厅里短暂地弥漫开来。可岚端详着她,内心挣扎了片刻,终於咬了咬牙,打破了沉默。
「芷晴……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她缓缓地开口,语气谨慎,边说边观察着芷晴的反应:「之前我曾经听一个大学同学提过,说贺文谦他……最近跳槽了,如今就在NeuromiraSystems,担任某个部门的中层管理。」
「贺文谦?」
芷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阵强烈的、令人恶心的眩晕翻涌而来。
「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和他见面。」看见她脸上血sE尽失,可岚急忙补充,「只是……如果你真的需要从Neuromira内部找到突破口,那他好歹算是个熟人,而且他还……欠了你——和戒备心更强的陌生人相b,和他打交道,成功的机会也许会更大?」
她停顿下来,眼神传达着清晰的忧虑,「不过,你千万要考虑清楚,和他接触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情况假如像你刚才说的那麽危险,更该谨慎一点,小心为上,也别勉强自己。」
芷晴呆瞪着杯中的咖啡,眼前浮现出贺文谦那张总是挂着一副亲切笑容的脸,想起他那些深情的话语……和他残酷的背叛。
强烈的排斥感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但同样使她难以忍受的是,沈奕辰离开她公寓时的表情——那被无尽的悲怆和无从渲泄的怒火所侵蚀着的孤寂身影。
车祸真相被揭开,带来的却只是更深的黑暗与无力。
他们需要证据,真正有力的证据,才能扳倒Neuromira。而贺文谦——这个她在世上最不愿意面对的人,此刻却成了唯一可见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