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近,李敛用着稚nEnG生疏的下马技术,险些摔了一跤。他站稳脚跟,让人把手里的信交给肃王妃,自己则低头在门外听着动静,又好奇地抬眼张望。
给肃王府的信,十四年从未断过,几乎一天一封,没人知道是谁写给王妃的。
“哈哈哈哈哈!”屋里传来爽朗的笑声,这nV人是武将之nV,声音带着GU傲气与劲儿。自她嫁过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好在她与父王本就是利益合作,没什么感情,对李敛倒还算不错。
李敛大着胆子问:“母妃,信里写了什么事?”
陈月压了压嘴角,耐心看向眼前温良淡然的少年:“是你舅舅,跟你堂兄骑马时不慎坠马,哼……”一想到那夫妻俩伤心yu绝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出声,“被马踩进土里,连尸首都认不出来了。”
“什么?”李敛皱起眉,担忧地说,“那母妃要回去看看吗?”
陈月收起信,她对这乖巧的孩子很是喜欢,从小在自己膝下教养,跟亲生的没两样。说到亲生的,她也该回去看看了。
“凉州寒冷偏远,往返京城要半月,太费事,所以很少回母家。”陈月语气敷衍,“现在本g0ng亲弟弟Si了,总该回去探望一番。”
陈月向来要强,来到这苦寒之地也没闲着。肃王本就T弱多病,整个王府全靠她打理。可这一离开许久,她不放心地抓住李敛的手:“敛儿,府上的事还有你父王,就全靠你了。”
“母妃放心。”李敛郑重承诺,“敛儿会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自己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出错。陈月让人备好车马,决定明日启程。
路途遥远沉闷,加上马车颠簸,陈月只好拿了几本书解乏。看似是书,实则是一摞用粗绳捆在一起的信。
她眉目温柔地翻看着,李凌每天都会给她写信,内容里有他政事上的失意,有突然多了个弟弟的事,有环姑会走会跳的日常……陈月只在意环姑的部分,好几本书信里,连环姑何时生病都记得清清楚楚。而最重要的,是陈朔的Si——这意味着皇帝要开始跟陈家算旧账了。
这可是件费心费力的大事,而策划这场杀人Y谋的,正是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李绪。
即便远在凉州,陈月也听过这人的故事:六岁才从冷g0ng里被发现。且不说他是怎么从做事不过脑子的姑姑手里活下来的,单说姑姑竟能把这事瞒六年,就够稀奇的。她不禁怀疑李凌是否从中cHa手,曾好奇问过,李凌却回信说忙着带孩子,还要防止nV儿被发现,没空管皇后那边的事。那大概是她老爹的主意了,等回去,定要好好刻薄一番,嘲讽府上每个人。只要这群人Si无全尸,她陪着Si又何妨?
“不知这李二飞做没做出决定。”陈月凝眉思索,陈氏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她既然能狠心抛弃一切,远赴边关谋求一线生机,李凌也该攀着亲人向上争才对。皇帝如此,陈武如此,她也如此,他难道还不明白?有个nV儿做念想固然好,可这一生还长,本就该追名逐利。
马车忽然停下,马夫拿出板凳,侍nV扶着陈月走下车。阔别十五年,终于再回京城。抬眼望去,没有任何迎接王妃的阵仗,眼前只有满墙缠绕的白绫,和被风吹上天的纸钱。一群人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哭丧,她那小娘正跪在灵位前哭。陈月仰起头,趾高气扬地走进门:“本g0ng瞧着头七都过了,没必要Ga0这么隆重。活着没享过这待遇,Si后烧的钱还没陈氏库里的白银多,我可怜的弟弟啊,路过h泉时,记得给爹和小娘托个梦。”
“你弟弟走得痛苦,王妃就别在灵前讥讽了。他与你平日里并无冲突,还是留些口德吧。”陈夫人眼睛哭肿了,没了年轻时的狠辣刁钻,仿佛失了魂,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里,连跟陈月多说几句的力气都没有。
陈月笑了笑,明白Si者为大,便换了身素净衣服。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便宜爹的身影,随口问了句:“他呢?”
“说是求皇上给个公道,老陈觉得是小皇子害Si的,每天都在陛下书房前跪着。”陈夫人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坏事做尽,报应落在了儿子头上,连对陈月大声说话都不敢。
陈月从容地坐在仆人搬来的椅子上,脊背挺直。十四年了,从少nV变成深闺妇人,其中的煎熬苦痛,他们从未慰问过一句。就连出嫁的嫁妆,都是她用自己的钱撑场面。亲娘Si了,这亲爹留着有何用?
“见不到他也好,省得本g0ng动怒。”陈月喝着茶问,“最后结果如何?”
陈夫人摇着头:“小皇子的母妃被吓Si了,皇上认为殿下要杀陈朔,没必要害Si自己母妃,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报应。”陈月大声说。
这话正应了景,陈夫人又掩面哭起来。
“那年你母家在清河也算数一数二,你却偏看中陈武,非要嫁他!”陈月深x1一口气,眼眸里闪着怒火,“明知他有妻有nV,陈武还是个负心汉!你把我娘双腿打断,他把我们母nV扔到深山里十天,整整十天,我娘活生生饿Si了!最后野狼过来,把她身上的r0U都吃光了。我靠着野果子,睡在树上躲野兽才活下来,最后只有姑姑来寻我。”
陈月越说,眼眶越红,没过一会儿却笑了:“现在你的母家也被吃绝户了,他陈氏成了第一大族,你多年求来的儿子也被马踩Si了,这不是对你们的报应是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陈夫人跪在地上哭嚎,“是我坏事做尽,只要我的朔儿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
陈月摔碎茶盏:“晚了!你们都等Si吧!我怎会不知你对我如此低声下气,是因为你们缺钱,喊我回来是求我救你们?我告诉你,不可能!陈氏所有人,都给我娘陪葬!”
陈府上下,没一个人敢吭声。他们仗着救驾之功,杀了谋逆之徒,啃了皇帝半辈子血r0U,全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都该去Si。
“究竟何事让肃王妃如此恼怒?”李凌带着一群僧人过来,岁月磨去了他的轻浮,添了几分沉重,语气也威严了许多,“这些僧人刚从静妃那里诵经回来,我请他们过来为表弟超度,白马寺的,很灵验。”
“殿下,许久不见。”陈月擦去眼角的泪,起身规矩行礼,随后又坐回椅子上,听着诵经声闭上眼,扶着额头不想理人。
即便是丧服,他穿的也是缎面的,在Y森的日光下,一点光都反不出来。
“表姐打算在府上待多久?”李凌问,“母后很想你,想让你进g0ng见见她。”
李凌知道她不想在这儿待,陈月立刻起身:“既然见过了小弟,臣妾理应进g0ng拜见姑姑。十四年没回家,路都生疏了,还请殿下带路。”
李凌对她弯了弯眼,纤长的眼睫盖住眼眸,还像少年时那般讨喜。
“肃王妃!”陈夫人跪在陈月面前,“求您救救我们!”
陈月不理,想直接走,却被李凌叫住。李凌说:“舅母放心,表姐只是气头上。半月后,本g0ng会为表姐办一场赏花宴接风,到时表姐高兴了,自然会为你们摆平。”
好话都被李凌说尽了,他这舌头还是这么能说会道。皇帝要整治陈家,她自身难保,还想g涉?
安抚好陈夫人,二人一同坐上马车。陈月问:“环姑呢?我想见她。”
“你一走十四年,什么信儿都没有,见了我也不寒暄几句,真是叫人心酸。”李凌委屈地说。他的脸古典流畅,骨相略胜皮囊,过了二十岁就没怎么变,可两人都过了而立之年,没必要再卿卿我我。
陈月轻掐了下李凌的胳膊:“我与你有何g系?环姑是我生的,我自然更在意她。”
环姑出生后,她还没抱几次,就迫于形势离开。皇帝见李凌如此锲而不舍地求娶,定然会发现猫腻。陈家还把她娘亲当成筹码算计,生的nV儿自然要嫁出去联姻,倒不如嫁远些,远离这吃人的地方。
“李环长大了,最近想出去玩。”李凌握住陈月的手,“皇帝最疼五弟,五弟有个心上人,是以前在冷g0ng养他的g0ngnV,他宝贝得不得了。所以我准备让环姑去那个美人那里,往后追究起来,没人会发现她。此后,环姑的命就跟那个赵美人绑在一块了。”
“你呢?”陈月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悲伤,期待着他的回答。十四年了,李凌还没想明白吗?
“大哥的命,母后所欠下的。”李凌说得模棱两可,陈月却懂了其中含义,“这债,我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