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就不去吧。他昨晚定然没睡好,眼下泛着青黑,眼白布满血丝,眼皮宽褶处透着红——这点瑕疵,反倒像是锦上添花。
我抱住不安分的李绪,把他按回床上,扯过被子紧紧裹住:“睡觉。”
“我不想睡。”他被我强行按在枕头上,却抓过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砰砰跳,脑袋好热。”
话音刚落,李绪的鼻子就淌下血来,越流越多。亲娘啊,我腾地起身,抓过自己的衣服手脚忙乱地给他擦拭。这是要出事了!准是这半月没歇好,陈氏倒台的事让他奔波在外,杀人不休,连口气都没喘过。“快快快,歇息一会儿!”
“来人!给殿下熬份安神汤!”我急切地喊,心也跟着揪紧。
“我不想喝。”他别过脸。
“好好好,不喝。”我暗自琢磨,要不直接打晕得了。
可他望着我急得快哭的样子,脸上竟漾出几分小计谋得逞的幼稚笑意。
嘴上再怎么心疼宝贝,终究抵不过他拿自个儿撒气来得快。
好不容易止住血,衣服上已沾满斑斑血迹。我认命地趴在李绪x膛,像念经似的数着自己的不是:“是我的错,殿下怎会娶别人?殿下从来没离开过我,管他外人说什么,我才是您的正妻。”
他炙热的身躯渐渐平稳,呼x1也匀了。我把耳朵贴在他心口,那一声声心跳透过耳膜撞进心里。“是我当了美人就没大没小,总惹殿下不快。往后我发誓——”
赵溪是赵溪,不是北国郡主。我钻着誓言的空子,字字清晰:“生Si相依,不离不弃,全心服侍殿下,再无怨言。”
若我真只是个普通g0ngnV,跟着他倒也算平步青云。可我偏是个落魄郡主,于国于家,总得搏一搏。况且……有些事,还没问清楚呢。
“睡相这么乖,人也这么乖就好了。”李绪侧躺着酣睡,我小心翼翼地掐了掐他的小脸,怕手上的长指甲划伤他。脸蛋软乎乎的,nEnG得像能掐出水。
那鹿血酒劲头真足,听说功效繁多,我伸手m0了m0自己的脸颊,不知是否光滑了些。
“美人,你醒啦?”换过衣服,打理完府中杂事,我出来算算账,看看下人,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早上我想叫你,殿下不让,还让我去街上给他带几串糖葫芦。”环姑这丫头,准是又溜出去野了。
府里的下人侍卫满打满算才十个,没几个能支使的。我自己拽过摇椅放在厅口,腿还有点疼,让环姑拿了条毛毯盖上,翻起账本。主要是李绪总被罚俸,还是宁荷判的——这宁荷是何许人也?连皇子的俸禄都敢罚,他可知全府十三口人都靠李绪活着?
原本还有静妃留下的老本撑着,我自己也攒了几两,却想留着应急。还好李柒财大气粗,总带吃的来,起码温饱不愁。
屋子年久失修,时不时掉瓦片,前几日还砸Si了李绪心Ai的老母J。修葺也得花钱,一会儿把静妃那支环钗当了吧,我暗自盘算。
“美人知道最近小巷里的传闻吗?”环姑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说有对男nV在巷子里做些不雅事,还被人写成y词YAn曲传开了。
“我给美人唱一段?”环姑摆好姿势,清了清嗓子,“深巷昏灯摇暗影,墙Y悄掩双身……”
“好了好了。”我急忙叫停,“以后不许去那种地方听曲,小心学坏了。”
“这叫风月。”环姑咂m0着,“我爹说,风月雅事,何来Y1NYaN?”
你爹到底是谁?我绝望地想,就不能教nV儿点好的?想到这儿,才发觉自己竟把爹给忘了。
那个男人真不一般,能把两国搅得天翻地覆。即便逃亡十五载,蛰伏在荒芜之地,竟还能回来。
罢了,不想他了,他更不靠谱。这时,下人搬着一面旧铜镜出门,脚下踩着掉落的瓦片不慎摔倒,碎镜的声音刺耳,把方才李绪的心跳声都搅没了。
“小心点。”我转头叮嘱。yAn光下,破碎的镜片折S出刺眼的光,我下意识闭眼,那强光刺得眼睛生疼,r0u了好几下才缓过来,还挤出了眼泪。整理好情绪抬头,却见府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个穿墨绿官袍的男子,身姿笔挺,怀里抱着三本奏折,瞧着像个七品官?
“不知哪位大人找殿下?”这人站得老远,一脸正气,带着GU书生儒气。
“在下大理寺寺丞,宁荷。”
我当下便放下账本。原本还气着他罚俸的事,没想到他倒自己送上门了。
“宁大人前来有何贵g?殿下正在午睡,等他醒了,妾身再去通报。”我起身行礼。
宁荷听了却动了气。他除了那双像蝴蝶似的眼睛,其余五官都生得纤细,一开口便满是对李绪的不满:“殿下如今在兵部任职,军营里地位非b寻常,今日并非休沐,竟敢无故缺席?他可知责任重大,日后如何挑大梁?”
你说就说,别这么大声,小心把他吵醒,直接出来给你抹了脖子。
“赵美人也毫无内室分担、劝诫之心。听闻赵美人自小照顾殿下,殿下如今这X子,难道你就没有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宁荷这是要把全府人都数落一遍?他罚俸那事我还没跟他算呢。
“内室之责,妾身自认做得周全。”当g0ngnV时练出的尖酸刻薄、强词夺理这会儿全冒了出来,但愿这位宁大人别见怪,“俗话说,膝下孩童皆由父母教养,子不教,父之过。大人这是在怪罪圣上吗?”我平时对李绪也这语气,他向来不敢吱声,只会在床上发泄对我的不满。
“殿下出府后,皆由我与四皇子管教。他目无法度,本应受罚,奈何皇上不允,只好作罢。今日来是请殿下随本官办事,在下不与美人逞口舌之快,还请通融。”
见他给了台阶,我也卖个面子——瞧着倒像个好官。我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压根不存在的眼泪,故作伤心:“殿下接连几日心力交瘁,常常夜半才归,觉也睡不好。昨日宴会回来,就心痛得流鼻血,大人可知这是累垮的前兆?我怎敢再让他出去?”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宁荷果然被说动了,坐在椅子上打算长等,还问:“可有请太医?”
“太医半月前来看过一次。”我忧心忡忡地说,“殿下从小睡眠就不好,宁大人您也知道,他没什么母族依靠,连着三个养母都出事,自小怕生少言。皇上有意从其他途径培养他,殿下已经很努力了,我们身边人多纵容些,也是盼着他能平安长大。”
宁荷表情凝重,却没多少愧疚,只道:“赵美人谈吐不像寻常粗鄙之人,瞧着也熟读诗书,为何不教殿下道理?”
“殿下不喜读书,妾身有什么办法?”我撇撇嘴,“不Ai便不Ai,他日后前途远着呢,还愁不懂大道理?”
以李绪那狭隘的X子,他认定的,便是道理。
我让环姑给宁荷备茶,还是安神的——府里皇上赐的都是这玩意儿,问就是御赐。
“不知大人的‘荷’字取自何处?”闲着也是闲着,遇上个读书人,倒有点好奇。
“一一风荷举,正是在下。”宁荷正襟危坐,坦然品茶。
我身为内室,有些事不宜急着问,如今时机正好,便开口:“大人今日前来,可是大理寺公务繁忙?”
许是说到了点子上,宁荷把三本奏折放在桌上:“自从到大理寺任职,发现积了些旧案,整理出来一看,都与陈氏有关。可寺里大多是陈氏门客家眷,在下备受排挤,只好来求殿下帮忙。”
李绪能耐这么大?我不禁怀疑,皇帝把宁荷调到大理寺,是不是故意的?怎么事事都绕着陈氏?其他宗族世家难道就g净?
“要不大人先回?殿下再歇两个时辰,晚上去拜访陈将军也不迟?”我提议,总得让李绪睡够了,晚上才能早早歇息。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他的身子。
宁荷显然是个Si脑筋,竟真愿意枯坐着等两个时辰。他和李柒年纪相仿,X子却Si板成这样。
“你看,这就是Si读书的下场。”我语重心长地对环姑说。
环姑琢磨了半天,郑重点头,随即道:“那我能带他去歌楼听曲吗?”
“别,他会吊Si在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