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吱呀」一声开启。
谢应淮慢慢走出牢狱,身上还带着一身未癒的鞭痕与瘀伤,动作微微带着血sE僵y。衣摆沾着泥,肩头又肿又红,走一步便痛一下,但他神情平静,唇角甚至噙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出了狱门,除却谷雨与清明,外头还有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正静静候着。帷幔轻摆,彷佛有人在里头等了许久。
谢应淮微怔,心中悄悄泛起点柔软,忍不住g了g嘴角。
——是她来了吗?
「侯爷!」
谷雨是万分欣喜上前迎接,谁知谢应淮大步朝马车走去,几乎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急切,一抬手撩开车帘便纵身跃入。
「小鱼……」
话音未落,只见车内一人歪坐着,手里摇着摺扇,吊儿郎当地朝他瞥了一眼。
沈泽。
「……」
得,不只浑身都疼,连脑袋都疼!
沈泽撩了撩帘子,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状:「满身狗血狗泥的,还真以为有哪家娘子来接?——想得美。」
谢应淮撑着受伤的肩膀,闷哼一声,懒得跟他计较,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在巷陌间。
谢应淮浑身带伤,靠在车壁上,一时无声。
沈泽捧着摺扇,瞧他半Si不活的模样,啧了声,嘴角g出一点讥诮的笑,「怎麽,当了回囚犯就不行了?yAn都侯这个名头还要不要了?」
谢应淮懒得理他,只微微侧过头,闭目养神。
见他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沈泽也不恼,歛了笑意,正sE开口道:「许晋年那边出事了,昨夜Si在家中,旁边留了兵部贪墨的帐册。」他顿了顿,语气带了点压低的分寸,「有人动手,动得乾脆利落。」
谢应淮眉微动,睁开眼,眼底掠过一抹暗sE,「谁?」
「不是赵有瑜。」沈泽慢吞吞地道,似是有意提醒,又似是压下话头,「你要真想感谢,就心里记着好了,问也白问。」
谢应淮心下微沉,想起桑槿这号人物,当初和他抢了酒,口口声声家主与赵有瑜之间有道不清理不明的关系。
沈泽转了转扇子,话锋一转,带了几分促狭:「不过这局子,若不是赵二娘子冒着被杀的险,跑到大街上引着兵部闹起民怨,朝廷上头也未必压得住兵部尚书。」
「兵部那老狐狸本想Si撑,结果民间都快闹翻了,朝中又查出旧帐,只能自己垮台。」
他嗤笑一声,「说起来,你yAn都侯是托了她不小的福,这条命啊,可得好好还。」
谢应淮没说话,只是低头握了握掌心,指节微白。
马车拐过街角,yAn光从车帘缝隙中洒落,映得谢应淮眼底更深。
他知,赵有瑜能平安无事,他能走出牢狱,不仅是朝堂风向变了,民心压住了,还有一只藏在暗处的手,在护着。
只可惜,他此刻,连想感谢都无从开口。
但没关系。
他记得。
他总有一日,会亲自还上。
沈泽把他送到侯府就离去了,清明与谷雨搀扶着他到房间,张叔担忧地亦步亦趋跟在身後,自谢应淮被捕之後,张叔就没睡过好觉,头发又白了许多。
屋内点着温暖的灯火,隔绝了外头的喧嚣与凉意。
谢应淮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些未散尽的寒气,却见屋里有人,谷雨目光一凛,率先出鞘,「谁!」
大胆!竟有人潜伏在侯府里!
桌上摆放着瓶瓶罐罐伤药膏,屋里人抬眸,眼尾g着一抹月牙般的弧度,火光映照之下,容sE晶莹如玉,一身黑衣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手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
谢应淮动作顿住了。
那人眉目微扬,眸光盈盈,月sE似的灯火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润的光,竟b梦中还要真切三分。
「你们都下去吧。」
「赵二娘子怎会在此……」谷雨微愣,看了眼屋中人影,这才收剑退下。
他一向桀骜不驯,什麽场面没见过,可此刻偏偏心跳得急促鼓动,如少年郎初见心上人那般。
多年前一见锺情,多年後仍就心动不已,有她在的地方,好似都能抚平那些棱角。
赵有瑜见他不动,歪了歪头,眉眼弯弯地轻声唤了句:「怎麽,不认得我了?」
声音温软,又带着点轻笑,彷佛撩拨似的落在心上。
半晌,他终於踏出一步,气息微乱地喃喃道:「认得……怎会不认得。」
她正坐在床榻边,抬眼看见他那副狼狈模样,心头又酸又气,却还是忍着情绪,招手道:「过来,伤口得上药。」
谢应淮g了g嘴角,笑意里藏着点懒倦与狡黠。他走过去,长身一歪,毫不客气地靠在她身前,动作故意慢得过分,一边脱外袍,一边似笑非笑地问:「这是要二娘子亲自伺候了?」
「少说废话。」
他轻轻嗤笑,懒洋洋地掀开衣襟。
乌黑的长发散落,衣襟下大片结实的肩背浮现,肌肤上斑斑驳驳的伤痕却不减半分风情,反倒添了几分撩人的危险气息。
赵有瑜低着头,专心擦拭他的伤口,可手还未贴上去,耳边便听见谢应淮低沉地笑了一声:「这麽轻,像是怕碰疼我似的。」
她毫无犹豫加重了点力道。
谢应淮闷哼一声,声音从喉间溢出,半真半假地带了点恶意挑逗。他低头凑近,声音几乎贴着她耳畔,低柔得像一场梦魇:「二娘子,这般温柔,我怕是要误会了。」
赵有瑜的手一顿。
一GU灼烧的热意从耳根一路窜到脖颈,她咬着牙,努力无视他近在咫尺的气息,继续替他涂药。
可谢应淮偏不肯放过她。
他微微侧头,嘴角轻贴过她耳廓,嗓音沙哑低缓:「小心些,再这麽撩,我可要当真了。」
赵有瑜终於抬起头,气恼地瞪他一眼。
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里头藏着蛊惑,藏着燎原的火,藏着一整片蠢蠢yu动的夜sE。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觉到彼此呼x1的热度,心跳砰砰作响,彷佛只差一点,就能越界。
谢应淮眸sE深沉,忽地,指尖轻轻捏住了她握着药布的手,轻声道:「我疼得紧,要不要……二娘子亲口吹吹?」
语气又轻又慢,撩人心弦。
赵有瑜手指一颤,险些把药布扔出去。
她抬眸道:「谢应淮,你再说一句试试?」
谢应淮挑了挑眉,无所谓地靠得更近了些,眼底坏得要命,嗓音低哑:「试试便试试——我怕你舍不得罚我。」
赵有瑜手还没cH0U开,便被谢应淮捏紧了。
他没再闹,反而低垂着头,鬓发散乱,身上的伤痕还渗着细细的血迹,一副说不出的狼狈模样。
「……小鱼儿。」
他嗓音压得极低,像是怕吓着她,带着一点点讨好的颤意。
赵有瑜本还想发火,这声「小鱼儿」却叫得太软太轻,像猫爪子一下一下挠在心头,她手指一紧,差点没绷住。
谢应淮抬起眼看她,眼尾还带着受伤後特有的微微红意,俊朗的脸上透着几分脆弱,连笑意都收了几分,只剩下无声的乞求。
「疼得厉害。」他低声说,「让你生气了……不敢闹了。」
语气里分明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像只伤了腿还努力摇着尾巴的小狗,哪里还有半分方才轻佻的模样。
赵有瑜x口一紧。
理智在提醒她这人无耻会演,但心却软成一滩水,怎麽也y不起来了。
「笨蛋。」她骂了一声,眼眶发酸,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她俯身小心替他上药,指腹轻轻抚过他伤口周围的肌肤,生怕弄疼了他。
谢应淮低声应了声,声音含着忍耐的沙哑,但整个人却乖顺地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赵有瑜抬头瞪了他一眼,「知道疼还逞能。」
倚在她怀里的谢应淮嘴角轻轻翘起,眼里却是一片赤诚与温柔,像是终於找到栖身之地的流浪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