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玄幻小说 > 黑衫百子会(The 100) > 第三十七章:巴别塔
    距离那次事件已经过去两年。时间本应该冲淡一切,让焦黑的街道重新绿意蔓延,让人们的恐惧被新的希望掩埋。然而,这座城市从未真正复苏。它的伤痕像一道永远无法癒合的裂口,随着恶魔在人间的横行,不断被撕扯得更深。

    天空总是带着一层Y霾,哪怕正午的yAn光洒下来,也显得苍白无力。空气里依旧飘散着烧焦的气息,彷佛那场大火从未熄灭,只是隐伏在地下的余烬,随时可能再次吞没这片大地。街道上的人们行sE匆匆,他们低着头,不敢与任何陌生人对视,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被恶魔附身的异端。

    圣济会在这样的氛围下崛起。他们的白袍成了城市里唯一的亮sE,那些修士与志工在灾难後分发食物、安抚哭泣的孩童,甚至带领人群祈祷。媒T的镜头牢牢捕捉下这些场景,将他们塑造成「新世界的守护者」。人们渐渐忘了政府的存在,因为政府已经在一次次无力的反应中丧失了威信。如今,真正掌控人心的,是希尔达和他建立的圣济会。

    然而,掌控的代价,是血与恐惧。

    埃蒙和艾萨克,这些百子会分部的首领,曾经象徵着反抗与守护,如今却被圣济会公开审判。那场审判被命名为「秩序之日」。广场上挤满了数千名市民,他们被强迫跪下,聆听修士们的宣读。

    「这些人,试图与堕落者同流合W。他们的存在,是这场灾厄的根源。」宣读的修士声音洪亮,回荡在广场的穹顶下。

    人群低声窃语,惊惧交织。但没有谁敢出声。因为只要一个眼神不对,就会被旁人指为异端同党。

    埃蒙被铁链束缚,膝行在广场中央,满脸血迹却依旧高昂着头。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像是要将最後的真相刻进他们的心里。艾萨克则显得更为憔悴,双眼深陷,却仍努力撑直背脊。

    刽子手举起圣剑,光刃闪烁。希尔达站在高台上,目光冷峻,像一位早已判决好命运的法官。

    「异端必须以鲜血来警醒世人。」

    剑光落下,鲜血溅洒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人群同时低头,无人敢直视。那一刻,洛杉矶真正进入了圣济会的秩序。

    而在这场秩序中,玛莉安也逐渐失去了自己。

    起初,她仍挣扎於理智与信仰之间。她清楚地记得哈维的模样,那个曾经在暴雨中抬手令云雾散去的男人,那个在课堂上鼓励学生勇敢发问的老师。然而在卡特琳娜无数次的祈祷与开导下,她开始怀疑,自己所见的一切,是不是只是恶魔的幻象。

    「你必须相信,圣济会才是唯一的道路。」卡特琳娜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怜悯,「哈维身上的力量,你自己也见过。那不是人能掌控的东西,那是堕落者的诅咒。」

    玛莉安颤抖着,想要反驳,却无法说出口。因为每当夜深梦回,她也会想起——那场大火,确实是哈维的情绪失控引发的。

    慢慢地,她开始在圣济会的祷告中找到安定,开始在希尔达的讲道中听见所谓的「真理」。她告诉自己,或许这才是救赎。即便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仍在喊着——「哈维不会是恶魔」。

    世界在表面上被秩序统一,但在暗处,混乱正在滋长。恶魔们并未随着路西法的消散而消失,反而在人间肆nVe得更凶。l敦的地铁里,曾有人目睹一只长有四张脸的怪物,在黑暗的隧道里低语,结果整列车厢的乘客全部失踪。东京的天空在某一夜被燃烧的羽翼覆盖,数百名居民在火光中化作灰烬。南美的丛林里,军方小队全数阵亡,只留下一段录影,影像中是一双燃烧的眼睛在丛林深处凝视镜头。

    这些恐惧的消息,被圣济会巧妙地引导与利用。他们在各地举行驱魔仪式。媒T全程转播,让世人相信,唯有圣济会能守护他们。政府逐步让位,军队开始归属於圣济会的指挥,全世界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希尔达编织的「秩序」。

    而在这样混乱的世界,哈维却不见了踪影。他为了躲避希尔达的追杀,他只能进了历史洪流之中。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摆脱追杀。但他很快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回到接触百子会之後的时间点。像是有一GU力量在阻止他。洪流中的画面支离破碎,历史像是一条翻涌的长河,而他只能随波逐流。

    他在洪流里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村庄。村民热情接纳了他,给他食物与住处。而他也在这里住了下来,或许这一次,他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黎明时分,村庄被一层薄雾笼罩。J鸣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犬吠与木门吱呀打开的声音。炊烟自屋舍的土灶升起,带着cHa0Sh木柴燃烧後的气息,缓缓飘散在清凉的空气里。这里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圣济会的高调宣言,甚至连恶魔肆nVe的传闻也像是隔着一层水雾般遥远。

    哈维坐在低矮的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块削去外皮的土豆,笨拙地用小刀切成薄片。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并不自然——他曾经是学者,是讲师,但在这里,他必须学着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民。

    邻居的孩子们经常跑来看他,那双眼睛好奇得像小鹿一样明亮。一次,一个叫米洛的小男孩坐在门口,问他:「叔叔,你是从哪里来的?」

    哈维顿了顿,笑着r0u了r0u孩子的头发,只答了一句:「从很远的地方。」

    米洛皱起鼻子,似乎对这样的答案不满意,但很快又露出笑容,拿着木剑在院子里b划,假装自己是守护村子的战士。

    日子就在这样平凡的细节里流逝。哈维帮村民一起到田里翻土,与老人一同修补破损的屋顶,偶尔还被推到临时的市集去帮忙看管粮食。每当他弯下腰、将手伸进泥土时,那份踏实感与过去在书房里埋首典籍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b。

    然而,他仍然无法完全脱离印记的Y影。

    有一次,村里的水井乾涸,妇人们拿着桶在石井旁焦急等待。孩子哭喊着要水,老人则无奈叹息。哈维站在人群後,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蜷缩。他知道,只要心念一动,地下的水脉就会被唤醒。挣扎了片刻,他终於抬起眼,意念微微转动。

    井口随即冒出一声低沉的啸鸣,清澈的泉水从井底涌出,溅Sh了妇人的裙角。人群惊呼,有人甚至下跪,口中念着奇蹟。哈维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去。但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夜里,他常常梦见印记。手腕上的烫痕在黑暗里闪烁,像一枚不断燃烧的火焰。梦境里,他看见烈火吞噬城市,看见恶魔在夜空下狂笑。当他猛然惊醒时,耳边却只有村庄里规律的鼾声与远处狗吠。他坐在床沿,手心满是冷汗,却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村庄里有一个老农,名叫克劳德。他常常带着哈维一起到田地里劳作,边挥动锄头边说:「年轻人,力量不在於手臂,而在於能不能守住日子。」

    哈维听着,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村子里的孩子很喜欢围着他,尤其是米洛。有一次,米洛摔倒了,膝盖血流不止。哈维情急之下将手按在伤口上,结果伤口瞬间癒合。

    孩子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随即笑着喊:「叔叔是巫师!」

    这话在村子里传开,虽然多数人只是把它当作孩子的胡言乱语,但哈维心里清楚,这样下去迟早会引来麻烦。

    然而,真正的不祥并非来自村民的猜疑,而是从夜里开始的异象。牲畜无故Si亡,井水逐渐浑浊,甚至有孩子在半夜梦游,口中喃喃低语着陌生的语言。村民开始议论,说是恶灵缠上了村庄。也有人偷偷瞥向哈维,怀疑这一切与这个外来者有关。

    哈维没有辩解,他只是静静观察,直到某一天,他看见远方天际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是一块巨大的残骸,从天空坠落,轰然砸在村外的林地。当尘烟散去,哈维怔住了。那残骸的纹理,他无b熟悉——那是百子会总部的碎片。

    他的心口猛然收紧。

    这意味着,无论他如何隐藏、如何逃避,命运仍旧会追上来。

    断裂的石柱、破碎的墙壁,带着古老的符号与印记,重重砸入村庄。建筑的残片里还残留着微弱的光,像是在嘲讽他:你无论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这一切。他眼睁睁看着村民们在瓦砾下哀号,他意识到,无论他多麽抗拒,无论他多麽想要逃避,他都被绑在这个宿命之中。

    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希尔达立於高塔之上,披风在晨风中翻卷。他的目光冰冷而深远,俯视着广场。大批信众正聚集於此,白袍修士领着群众诵念圣言,孩子们被母亲强行按下头去,哭喊声与圣歌交织。这场景在旁人眼里是秩序的荣光,但希尔达知道,这是他亲手编织出的锁链。

    然而,他的心并不平静。

    桌案上堆叠着一封又一封急报:东欧粮食短缺、南方水源W染、北境恶魔活动频繁。更令他忧心的是,内部修士的与争权。有人藉着「驱魔」的名义没收百姓的田地,有人将信众献上的物资偷偷运往黑市。这些行径若放任下去,迟早会瓦解圣济会JiNg心营造的形象。

    「秩序必须纯净。」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宛若铁锤落在石上。

    他选择了最简单却最残酷的方式。公开审判。

    那一夜,火把照亮圣城大广场。成千上万的百姓挤在广场边缘,目光紧盯着高台上的景象。数名修士被绑上木柱,他们脸sE苍白,口中喊着无辜。希尔达披着白袍,手持圣典,目光如寒冰般掠过他们。

    「你们败坏秩序,贪图享乐,lAn用圣名。」他的声音平稳,却像带着咒语「秩序不可因你们而蒙尘。」

    圣火点燃,呼喊声瞬间被火焰吞噬。人群先是震惊,随後齐声Y唱赞美诗。那一刻,希尔达看见火光中扭曲的身影,心口隐隐发痛。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因瘟疫倒在泥泞里,若不是当年那位神职人员把他拉起,他也会成为乱世的屍骸。

    「无序就是Si亡,混乱就是地狱。」他在心底默念。即便手段残酷,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但外部的威胁从未停歇。恶魔的影子愈发频繁地出现在边境。最近一次报告提到,一名恶魔化身成商人混入市集,趁着夜晚将二十多名孩童拖入火坑。圣济会虽然动用《上帝的宝典》驱逐,却仍无法彻底阻止。

    希尔达听着报告,眉宇间的Y影更深。他知道,这场战争远b百姓理解的要复杂。恶魔不仅仅是外敌,他们会伪装、会蛊惑、会钻入人心。每一次恶魔被揭发,百姓的信任就会加深一分,但同时,他也愈发清楚自己已走进一个Si局。

    因为他开始怀疑,在这座圣城里,是否已经有恶魔潜伏?甚至……在他最亲近的人之中?

    午夜时分,希尔达常独自一人坐在圣堂里。空旷的殿宇里只剩下烛火与他的呼x1。他凝望着祭坛上的圣像,内心的声音却在质问自己:这一切真的是秩序吗?还是另一种披着圣衣的暴政?

    但他很快将这些质疑压下。他不能动摇,因为若领袖动摇,信众的信仰便会崩溃。

    「我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他对自己说。

    然而,另一个名字始终萦绕在他心中——哈维。

    他已经将哈维定为异端与堕落者的容器。可奇怪的是,他迟迟未能找到对方的踪迹。尽管下令必杀无疑,心底却隐隐有另一种声音,唯有与哈维的对抗,才能证明圣济会所走的道路是对的。

    窗外的夜sE浓烈,远方传来犬吠与巡逻的脚步声。希尔达站起身,白袍在烛火中摇曳。他的眼神沉静却决绝,像是一位将军凝望未来的战场。

    他知道,新秩序并非稳固的堡垒,而是随时可能崩塌的悬崖。唯有更加残酷、更加坚定,才能守住这条道路。

    ——无论付出什麽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