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大火、天空的意象。哈维依旧没能入睡。宿舍里光线昏暗,墙角的台灯散发出一圈暗h的晕影,将空间拉得格外狭窄。他独自坐在书桌前,眼神SiSi盯着桌上摊开的书本。那是一部厚重的历史巨着,页面已经翻得泛h,空气里弥漫着书纸特有的乾燥气味。
可是,他的眼睛却怎麽也无法专注在文字上。每一行字都像是融化的墨迹,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片模糊的黑影,让他无论怎麽凝视都看不清。脑海里,不断重演的,是烈火吞没街道的场景。那些尖叫与哭喊声,那些在火焰里绝望挣扎的人影,正如烙印般刻在他的脑子深处,挥之不去。
更糟的是,他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虽然没有人能指证,虽然没有证据能把那场大火直接联系到他,但他清楚——那是因为他情绪失控、砍掉路西法的羽翼,导致火焰如同魔鬼般吞噬整座城市,天空出现异象。
艾萨克和埃蒙已经离去。他们必须回到百子会,处理残部的善後,而百子会的总部也因为失去路西法的力量而残破,甚至有些残骸遗留在了历史上,他们还要应对圣济会咄咄b人的宣传攻势。玛莉安也选择离开,她没有说明理由,只留下一句「我需要空间」便搬到别处去帮忙收容灾民。
哈维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孤独。
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只能一个人,和那条在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印记作伴。那印记时而冰冷,时而灼热,像是一个沉睡的心脏,与他自己的心跳一同搏动。
他抬起手,凝视那符号。它像是深埋的火种,每一次跳动,都提醒着他:他不是完全的哈维,而他也没有因此摆脱印记。
哈维闭上眼,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书本上。可是,就在那一刻,一缕看不见的气流突然在书页间掠过。明明窗户紧闭,却像有风翻动页面。
纸页刷啦一声自动翻开。
哈维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可指尖触到的不是熟悉的纸张,而是一GU奇异的震动。世界忽然像水面被丢入石子,DaNYAn起一圈圈涟漪。他的视线开始扭曲,墙壁融化,灯光变得刺眼。他还来不及喊出声,身T便被一GU强大的x1力拉扯,跌入无尽的白光之中。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耳边传来陌生却真切的声音。
马蹄声——清脆有力,敲击着石板路。车轮嘎吱碾过地面,带起阵阵灰尘。空气里弥漫着煤炭燃烧的气味。
他猛地抬头,眼前的街道完全变了样。
煤气灯一盏盏摇曳着,将h晕洒落在红砖砌成的建筑墙壁上。男人们戴着圆顶礼帽,西装笔挺,脚步急促;nV人们拖着繁复的长裙,手里拎着篮子,裙摆在灰尘中轻轻扫动。马车穿梭在道路间,车夫挥动长鞭,马蹄踢起的泥水溅在石板路上。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洛杉矶。这里属於十九世纪的欧洲街头。
哈维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呼x1急促得像是被什麽东西紧紧勒住。他下意识後退,却猛然撞上一个路人。那人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语言生涩却清晰——德语。
哈维愣住,掌心竟残留一层细细的煤灰。真实的触感彻底粉碎了幻觉的假设。
他颤抖着伸手去触碰墙壁。冰冷、粗糙的红砖摩擦过指尖,y邦邦的实感让他再也无法否认。
街角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声。哈维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一颗苹果,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後头几个年纪更大的孩子追逐着,手里扬着石块。
「快给我!」
「小贼!」
小男孩慌不择路,眼看就要被石块砸中。
哈维本能地往前一步,伸手一捞,将孩子抱进怀里。那石块擦过他的耳边,重重砸在石板路上,溅起火花。
孩子愣住,眼泪在眼眶打转。他抬起头,竟直直望向哈维。那双眼睛里,分明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哈维僵在原地。
他抱着的,不是一个幻影,而是真真实实的人。他能感觉到孩子的呼x1,心跳,甚至身上的泥土气味。
这不是梦。这是历史。
下一瞬,白光再度闪烁。世界像被狠狠扯开,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当哈维回过神,他已经回到宿舍。书本依旧摊开在桌上,灯光依旧昏h,窗外夜sE沉沉,一切看似从未改变。
可他掌心的触感还在,袖口的灰尘仍然清晰。
「这不是真的……」哈维喃喃,声音发颤。
翌日,他翻阅那本史书。某一页的段落,让他全身冰冷。
——「某城市,一名孩童因街头争执,被石块击中头部,当场Si亡。这起事件成为当地治安恶化的典型案例。」
可是,这一段记录现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描述:
——「某城市,一名孩童因街头争执幸存。这名孩子後来成为修士,在瘟疫中救治无数人,影响了一整个世代。」
哈维的脑海轰然作响。他身T颤抖,猛地合上书本,指尖僵y得发白。
他无意间,改变了历史。
孩子因为他的一次伸手,活了下来。历史的记录因此被改写。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哈维跌坐在椅子上,冷汗从额角滑落。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
「如果我能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那麽……我是不是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可紧接着,另一个更加沉重的问题浮上心头:
「但每一次改变,会不会也带来意料之外的後果?」
他的指尖颤抖着按在印记上,那符号此刻微微灼热,如同在嘲笑他的无知与恐惧。
哈维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在看历史,他是踏入了一条无边无际的洪流。而且,洪流正呼唤着他。
回到现代的第二天,哈维仍然得去学校上课,当他踏入教室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角落的一名学生身上。那名学生名叫约瑟夫,是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孩子,过去的学期里,他的历史作业总是交得马虎,字迹潦草,甚至会把日期与事件混淆。但今天,他的课桌上却整齐地摆放着一本笔记,页面上满是条理分明的时间线和批注,甚至连冷僻的细节都写得清楚无b。
「老师」课後,约瑟夫竟主动走到哈维桌前,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我祖父曾告诉我,我们家族的祖先是一位修士,他在瘟疫中救了整整一个城镇的人。他说,没有那个修士,我们根本不会存在。」
哈维心头一震。那是昨夜他救下的孩子。
他愣愣望着约瑟夫,脑海里浮现出十九世纪的街道,孩子怀里紧紧抱着苹果的模样。他明白了——自己救下的不仅是一条生命,而是整条血脉。而这条血脉,正站在自己眼前,还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当下的世界。
可约瑟夫接下来的话,却让哈维心口猛地一沉。
「不过,老师,我的祖父也说过……那位修士一生虽救人无数,却因为被指控为nV巫,最後被烧Si在广场上。」
哈维的呼x1一窒。
他救下了孩子,却也把孩子推上了另一条命运轨迹。那孩子长大後成为修士,拯救了许多人,却因为超越常理的力量而被当作nV巫审判。
一瞬间,哈维感觉胃部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他想起那晚书中的变化,原本的Si亡变成了幸存,可这份幸存,最终依旧以血火收场。这一切……真的是「拯救」吗?
夜里,他独自坐在宿舍,灯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上。哈维用颤抖的手翻开书本,那一页文字再次闪动,像是墨水在纸上流淌。他瞪大眼睛,却发现内容又变了。
——「修士马提亚斯因异端之名被处Si,但他的弟子们流亡各地,将知识与技艺带往不同城市,间接推动了当地的医学与农业改革。」
哈维呆住。这意味着,虽然他救下了孩子,却导致了新的迫害,而这场迫害反过来又推动了历史的另一种进程。
一连串的因果,像是无穷无尽的链条,正因为他的一次伸手而改变。
「这不对这不该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指尖的印记再度灼热起来,像是在提醒他:这不是偶然,而是命定。
哈维猛然合上书,整个人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他浑身颤抖,脑海里不断浮现一个念头:
——「如果我能再试一次……如果我能再深入历史……或许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他知道这很危险。每一次踏入洪流,都是在冒险。他改变的不只是片段,而是整个时代的纹理。可同时,他也无法抗拒因为如今世界正走向不可控的时代。
而就在这种恐惧蔓延的时候,新的灾难开始出现。最先传来的是来自德国的消息。夜里的小镇钟楼被一层浓密的黑雾笼罩,声称是影子的东西在街角爬行。孩子们在夜里消失,第二天,人们只找到一地的羽毛与带有烧痕的布偶。电视新闻里的画面抖动,摄影师颤抖着声音说他差点被拖入雾中,背後的哭喊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不久,巴格达传来更骇人的消息。白昼的集市突然变成修罗场,黑影从地面爬升,附身在人群身上。男人nV人相互撕咬,孩童哭喊却被拖进血泊。当地军队进入时,只见成堆的屍T横亘在摊贩之间,鲜血顺着石板缝隙流淌,拼凑出一个陌生的符号。
奈及利亚的村庄,水井被黑雾W染。喝下井水的人皮肤瞬间gUi裂,血Ye蒸发,只剩一具乾枯的躯壳倒在地上。唯一残留的,是Si者眼里的恐惧——眼珠y生生凸起,仿佛要把这份诅咒烙进後人心中。
而东京的灾难则更加匪夷所思。一整列地铁列车驶入隧道後,无声无息地消失。唯一幸存的驾驶被发现时,双眼已被灼烧,但他仍存活。他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他们被召回地狱……被召回去了……」
这些消息透过网络、电视与报纸传遍全世界,恐惧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人们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这些并非单纯的传说,而是「地狱真的在b近」。
在这样的恐慌中,一群白袍人出现了。
圣济会。
他们带着厚重的古籍,那是传说中的「上帝的宝典」。镜头里,白袍修士们伫立於钟楼下,低声诵读。古文的声音像钟声般回荡,黑雾发出尖啸,被一点点b退。孩子们并没有活着回来,但修士将冰冷的遗T交到母亲怀中时,众人却痛哭流涕,认为这是「从地狱中夺回的奇蹟」。
在巴格达,他们将圣水滴在石板上,黑影燃烧成灰烬。灾民齐声呼喊上帝的名号。
在奈及利亚,他们以宝典封住水井,雾气消散,井水再度清澈。
在巴西,他们举办大规模的弥撒,圣歌的旋律压过了潜伏的黑火符号。
在东京,他们於月台上宣告:「这是异端的召唤,但灵魂已经安息。」
媒T反覆播放这些场景,把圣济会塑造成唯一能抗衡地狱的力量。全世界的观众看着电视流下泪,新闻主播一再称他们为「时代的守护天使」。
玛莉安也坐在电视前,双手颤抖着握紧。邻居们纷纷跪地祷告,甚至开始捐款支持圣济会,说这是「唯一的希望」。
「玛莉安,你怎麽不一起祈祷?」有人问她。
她愣住,脸sE苍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她心中明白,圣济会没有表面那麽光明。
夜里,她蜷缩在角落,望着电视里白袍修士的身影,心头矛盾到无以复加。她想保护哈维,但她也无法否认,圣济会正一点点夺走人心。
而这场攻心战,才刚刚开始。
希尔达在一次公开演讲中,举着宝典站在大殿的中央,声音洪亮而冷冽。
「你们看见了灾难,听见了恶魔的声音。这不是自然的灾祸,而是异端的试炼。唯有圣济会,才能拯救人类。」
台下数千人跪拜,高呼圣名。无数直播画面将这声音送往世界各地,让更多人相信这是唯一的出路。
而在这场狂热中,哈维却被推向孤立的深渊。哈维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了恐惧的投影。
更糟的是,他手腕的印记正不断灼热。每当新闻里传来恶魔事件,他能感觉到一GU黑cHa0在心底翻涌,彷佛这些灾难与他紧紧相连。他尝试压抑,可情绪愈加失控。
远方,新的灾难接踵而来。纽约GU市因一名恶魔附身交易员而全面崩盘;巴黎的音乐厅里,乐曲变成诅咒,听众在音浪中集T失明;雪梨海岸燃起三日不灭的大火,海水化为血红;莫斯科的军营墙壁上出现血字——秩序崩塌。
世界仿佛进入了地狱前奏,而唯一能拯救的,似乎只有圣济会。
联合国发表声明,正式承认圣济会为全球唯一合法的反异端组织。各国政府争先恐後与之合作,新闻铺天盖地,赞颂圣济会的伟业。
哈维坐在公寓里,双手紧握。他知道,这并不是救赎,而是囚笼。圣济会利用恐惧建立秩序,世人却心甘情愿臣服。
然而,印记愈发炽热,像在提醒他——真正的灾难还未开始,地狱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