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对力量的熟悉度与日俱增。刚开始时,那些能力像是无意识间的错觉──窗外的雨因他心念一转而骤然停歇,桌上的书在他不经意的手势下自行翻页。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控制这些现象,如同学习语言般自然。
那一天,洛杉矶的雨下得异常急。教室里的学生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灰暗的天sE,抱怨着放学後的计画会被破坏。哈维走进教室的那一刻,雨点还正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他放下公事包,抬眼望了窗外一瞬。那只是极短的一个呼x1间,他的意念轻轻转动,云层便开始慢慢裂开,一道光束穿透厚重的Y霾洒入教室。
学生们一片惊呼,气氛顿时活络。哈维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表露什麽,但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快意──这种感觉,b他过去任何一次学术演讲、任何一次研究突破,都要来得强烈。他能左右天象,能掌控人心,而这份权力令人沉醉。
课後,他找上了艾萨克。那是一间满是书卷气息的研究室,台灯投S出昏h的光,墙壁上挂着百子会的旧图与古老的碑文拓印。艾萨克背对着他,正在翻阅厚重的手稿,听见脚步声,便问:「你看起来很激动,哈维。」
哈维将手按在桌面,眼神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艾萨克,我最近我能做到以前根本不可能的事。天气、物T、甚至人心好像只要我想,它们就会顺从我。」
艾萨克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在说什麽?」
「不只是控制雨停,我甚至可以让学生们,从不耐烦到专注,只要我在心里想。」哈维的声音颤抖着,但并非恐惧,而是兴奋。「这种力量,就像是世界在向我低头。」
沉默凝滞了一瞬,艾萨克的眉宇间浮起一丝Y影。他缓缓走近,将手放在哈维的肩上,声音压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这不只是神力。这是路西法的印记在你身上的显现。它会给你权能,但也会腐蚀你。」
哈维的笑容僵住。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权力令人陶醉?是不是开始享受?」艾萨克的眼神锐利,直穿他内心最隐密的角落。
哈维没有回答。他想否认,但喉咙却乾涩无b。
艾萨克同他说起了路西法的起源。
夜空沉沉,像一张未被点亮的画布。那是世界最为混乱的年代,瘟疫与饥荒、战火与背叛,像洪流一样交织在人类的生活里。人们说神已经闭上了眼,不再聆听祈祷。教堂的祭坛空寂无声,圣杯乾涸,蜡烛熄灭,只剩下风在破败的屋顶间呼啸。
在这样的黑暗时刻,他出现了。
他没有披着天火,也没有挥舞利剑。没有h金的冠冕,没有光耀的羽翼。他披着一件寻常的黑袍,赤足踩过泥泞。泥土染上他的脚,却丝毫不减他眼中的光。那光不是神圣的金h,而是深邃夜空里的繁星,冷冽却执着。他没有宣告自己是谁,也没有要求人们跪拜。他只是走进最贫瘠的街道,抱起一个因瘟疫发烧的孩子,把手轻轻按在额头上。黑sE的焰火从掌心燃起,却不灼人。那火焰驱散了毒气,孩子的喘息逐渐平稳。
母亲伏地痛哭,她不是在朝圣,而是因为在绝望里看见了久违的希望。这一幕,像火种一样,点燃了所有人心底的渴望。
这就是黑衫百子会的雏形。
他聚集起孤儿、流浪的修士、在饥荒里苟延残喘的农夫。他们披上黑衫,因为黑sE能掩饰贫困与伤痕。他们在废墟上点燃火炬,以黑焰净化瘴气,用能力护住粮仓,甚至在战火中守住家园。每一次黑焰升起,就有一片土地重生。路西法没有称自己为神,他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是神,但我选择站在你们这一边。」
在他的引导下,人类第一次感觉自己并不孤单。
其中最令他信任的,是一名修士——马里奥。马里奥出身於一个被瘟疫摧毁的小镇。他曾跪在圣坛前,为全村祈祷,直到声音嘶哑,却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一Si去。他没有对神失去信仰,却失去了对神的盼望。当路西法伸出手,他成为最早的追随者之一。
路西法将力量传授给他。马里奥凭藉这GU力量守住了一整座城市。瘟疫退去,仓库里的粮食奇蹟般重生,战火中的敌军梦魇连连,兵败溃散。百姓把花瓣洒满街道,把马里奥当作救世的圣人。那一夜,路西法立於高塔,眼中闪烁着星光,他第一次真心相信:人类值得。他甚至轻声说:「或许,你们会走出自己的路。」马里奥跪下,答道:「若是为了他们,我一生追随。」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当人们在梦里安睡时,马里奥却站在祭坛前,目光迷离。烛火摇曳,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正如他内心的动荡。他的手掌依旧有灼热的余痕,那是路西法当年将火放进他手里的时候留下的印记。那一刻,他深信这火焰是为了拯救人类,是为了让孩子们在瘟疫中得以生还,是为了让老者的眼睛再次看见明天的太yAn。
可随着时间过去,另一种恐惧开始盘踞在他心里。
——「这样的力量若有一天失控呢?」
——「如果我Si去,谁能继承这火焰?」
他梦见过数次可怕的幻象:城市燃烧,火焰反噬,孩童的笑声化作哭喊。他在梦里听见自己被称作「背叛者」,人们在废墟上诅咒他的名字。梦境如此b真,以至於每次醒来时,他的双手仍颤抖不止。
第一次见到教廷使者,是在秋日h昏。落日把天空染成血红,那名身披白袍的神父踩着长长的影子走进修道院。他的声音柔和却渗着冷意:
「马里奥,你是被上帝挑选的人。这火焰并非属於堕天者,而是属於神。」
马里奥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称作「堕天者的仆人」。
神父递给他一卷圣书,书页间夹着金箔,烛火一映,竟像天使翅膀般闪烁。
「若你将火焰献给教廷,我们会将你尊为圣徒,列入史册。你将成为秩序的化身,代替堕落者的位置,让未来的世代记住你,而不是他。」
「秩序……」这个字眼狠狠击中了马里奥。
在瘟疫里,他看见过「无序」的模样。腐烂的街道、彼此撕扯粮食的人群、兄弟间互相争夺一口水……那才是真正的地狱。从那之後,「秩序」成了他内心唯一的信仰。若要让秩序长久,或许,真的该有人牺牲?
神父的眼神温柔却深不见底,他在马里奥耳边低语:「若不交出力量,你能保证下一次灾厄你仍能守住?人心会变,信仰会衰退,而只有教廷的秩序能够永恒。」
那一夜,马里奥在圣书与火焰之间徘徊。
背叛的夜晚,钟声沉重。祭坛上铺着新的红毯,金碧辉煌的圣像取代了旧日的雕塑。城里的居民被邀来,他们以为这是感恩祈福的典礼。教廷在众人眼前把马里奥推上了圣坛,头戴月桂冠冕,口中诵读着赞美诗。人们跪拜,呼喊「圣徒」。
但在他心里,却是另一番炼狱。他知道这不是「祝圣」,而是「献祭」。而献祭的对象,正是那位赐予他火焰的堕天者。
当厚重的门被推开时,路西法的身影出现在祭坛尽头。黑翼展开,目光如炽烈的火。他看着马里奥,眼中没有怒火,只有失望。
「马里奥,你说过会追随我。」
声音低沉,像夜里滚动的雷。马里奥握紧圣书,指节发白。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仍旧抬头,让声音不至於颤抖:
「我追随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保护我们。但你不懂,人需要秩序,需要能够长存的制度,而不是你的……奇蹟。」
「所以你选择背叛?」
「这不是背叛!」马里奥几乎吼了出来,声音却淹没在钟声与诗歌里「这是为了他们!你会恨我,但历史会记住我是对的!」
路西法的眼神终於燃起怒焰。火焰沿着他翅膀蔓延,烧得整个大殿彩窗崩裂。红sE与蓝sE的玻璃碎片在空中飞舞,像一场绚烂却残酷的暴雨。
「你夺走的不是我的力量,而是我的信任。」
他的声音在每一块碎片的回响中回荡,悲伤大过於愤怒。
锁链从祭坛四周升起,圣歌与咒语一同压制住路西法的身躯。马里奥紧闭双眼,不敢看那双曾经无b温柔,如今满是裂痕的眼睛。
当封印完成时,整座城市寂静下来,火焰熄灭,只剩下寒冷。
马里奥跪在圣坛上,冠冕歪斜,泪水滑落。他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是必要的牺牲。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咆哮:
——「你失去的不只是他,而是你自己。」
那一夜过後,教廷把路西法封印,称之为「恶魔已被镇压的奇蹟」。而马里奥,则被塑造成「新圣徒」,他的名字载入史册。
「这就是为何当印记出现时,埃蒙如此担忧。因为这不只是力量的觉醒,而是……失去自我的开端。」
哈维呼x1一窒,心口莫名发凉。他想起这段日子,自己可以随意C控风雨,可以让天空在一念间撕裂或放晴,甚至能使顽劣的学生一瞬间专注如初。这些改变带来的快感,确实让他难以割舍。
艾萨克看穿了他的犹豫,语气更为低沉:「你可曾察觉,当你使用能力时,你的心境也随之改变?那并不是单纯的情绪,而是祂的意志在渗透你。路西法已经回归,祂需要一个媒介,一把利刃,来重塑这个世界。而那个人就是你。」
哈维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安:「你是说,我不过是祂的傀儡?」
艾萨克沉默了片刻,终於点头。烛火映在他脸上,显得无b苍老。
「我们所有人都担心这一点。」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如果你能守住自我,你将成为百子会的希望。但如果你沉溺於这GU力量,若你把快感误认为自由,那麽你将成为我们最大的灾厄。」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出隐忍的痛苦。
「而我,或许有一天,我们都必须亲手阻止你。」
这句话如同利剑刺入哈维x口,让他无法呼x1。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像是在为这份残酷的真相作见证。
哈维垂下眼,指尖轻触那跳动的印记。它在微微发热,像在回应艾萨克的话语,也像在嘲笑他自己的无力。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未来的灾难,不只是旁观者,而是注定要置身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