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接到宋翊电话时，正在酒店健身房做负重深蹲。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橡胶垫上洇出深sE圆点，他抓起毛巾擦了把脸，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哥。”
“还在那边耗着？”宋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背景里隐约有翻动文件的沙沙声，“徐老那边我打过招呼，他说你请的长假快到期了。”
宋然沉默着调整杠铃重量，铁盘碰撞发出闷响。
“别以为老爷子笑眯眯的就是真纵容你。”宋翊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严肃，“他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善战者不怒’，你现在这状态，像个没断N的崽子。”
“我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
“什么事b军校的考核还重要？”宋翊的声音冷了些，“一个beta而已，值得你把前途搭进去？”
杠铃被猛地砸回支架，震得地面发颤。宋然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她不是‘而已’。”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嗤：“行，随你。但下周末的家族聚餐必须回来，爷爷要见你。”
挂断电话，宋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社区服务中心的方向。周成意今天应该在那里做志愿者，他昨天瞥见她的排班表贴在甜品店的公告栏上。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徐老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攻心，非困守。”
他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片刻，转身拿起外套。
宋家老宅的书房里，平烟正跪在软垫上替宋翊研墨。浅棕sE长发松松挽成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手腕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穿着月白sE旗袍，领口绣着暗纹兰草，衬得脖颈又细又白，像易碎的瓷器。
“阿翊，”她声音很轻，带着omega特有的软糯，“听说然然在外面认识了个朋友？”
宋翊握着狼毫的手没停，墨sE在宣纸上晕开，是“宁静致远”四个字。他抬眼时，目光扫过她低垂的眼睫，那里沾着点细碎的光：“你听谁说的？”
“佣人闲聊时提到的。”她搅动墨条的动作慢了些，侧脸线条柔和，“说是个很特别的nV孩子，能让然然请假这么久，一定很优秀吧。”
宋翊放下笔，接过她递来的Sh巾擦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擦过她指尖时，带起一阵微麻的痒。平烟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像受惊的猫。
“一个beta。”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毛躁得很，跟你没法b。”
平烟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她知道宋翊这话是什么意思——beta没有信息素，不能被标记，更遑论为宋家诞下有优质基因的子嗣。在alpha主导的世界里，她们像没有标签的商品，永远成不了主流。
但那个叫林镜的omega。
她想起半年前，哥哥平山在酒吧惹事后，父亲把她叫到书房，让她无论如何要稳住和宋翊的婚约。那时她才知道，哥哥竟想对林家那个omega动手。
“一个omega，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做什么。”母亲在一旁抱怨，语气里满是鄙夷。
平烟却觉得惊讶。她从十五岁被定下婚约起，就被送进专门培养订婚omega的学校，学cHa花、烹茶、调制能安抚alpha的香氛，甚至要记住宋翊所有的喜好和禁忌。她的世界像个JiNg致的鸟笼，而林镜，却敢挣脱束缚四处飞。
“在想什么？”宋翊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没什么。”她抬起头，脸上漾开温顺的笑，眼尾微微上挑，带着恰到好处的妩媚，“就是觉得，然然年纪还小，或许只是一时新鲜。”
宋翊没接话，拿起那张写好的字端详。yAn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他脸上，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照得很清晰。他b她大五岁，早已褪去少年气，浑身散发着成熟alpha的沉稳和压迫感。
平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往前挪了挪，膝盖在软垫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袖口，那里沾了点墨渍。
“别动。”她轻声说，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呼x1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手腕，带着她JiNg心调制的香氛——据说这种味道最能安抚宋翊的信息素。
这是学校教的，如何取悦自己的alpha，如何用omega的柔软化解他们的坚y。
可宋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波澜。直到她擦完，他才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没有信息素的波动，没有肢T的触碰，甚至连眼神都带着礼貌的疏离。
平烟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不甘。她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情绪，声音依旧温顺：“应该的。”
她就像一只JiNg心打扮的猫，踮着脚尖凑到主人面前，摇着尾巴示好，却只换来对方平静的注视。既不抚m0，也不斥责，仿佛她的所有试探和心机，在他眼里都透明得可笑。
“下周家族聚餐，穿那件酒红sE的旗袍。”宋翊忽然说，“爷爷喜欢。”
“好。”平烟立刻应下，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至少，他还需要她扮演好“宋家孙媳妇”的角sE。这就够了。
她站起身，提起裙摆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宋翊在身后说：“平山最近又在外面惹事，你劝劝他。”
平烟的脚步顿了顿，后背挺得笔直：“我知道了。”
走出书房，yAn光落在庭院里的石榴树上，红得刺眼。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指尖冰凉。
哥哥闯祸时，她怕得整晚睡不着，担心这桩婚事h了，担心自己会被送回那个冰冷的家，继续被当作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可现在，看着墙头上那只振翅飞走的麻雀，她忽然有点羡慕林镜。
那个敢在beta大学门口等周成意的omega，那个敢在酒吧里拒绝哥哥的omega，是不是……活得更自由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深x1一口气，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里有她的香氛，她的旗袍，她JiNg心维持的温顺笑容，这些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只是不知为何，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总觉得这JiNg致的牢笼，b以前更b仄了些。
周成意是在甜品店门口撞见宋然的。他靠在那辆军绿sE的越野车旁，手里拿着两杯N茶，见她出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她：“珍珠N茶，三分糖。”
是她喜欢的口味。周成意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接你去个地方。”他打开车门，“文学社的cHa画交流会，我查过了，邻市那个周末确实有台风，但是下下个周末天气很好。”
周成意握着N茶的手紧了紧：“你……”
“我重新订了票。”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y，却又藏着点小心翼翼的妥协，“如果你还想去的话。”
yAn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眉眼照得很清晰。他上半张脸依旧清秀，像高中时那个站在天台上的少年，可下半张脸的线条却锋利得很，带着军人的冷y。
周成意忽然想起周扬的话：“alpha的占有yu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习惯掌控一切。”
可宋然此刻的眼神，却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明明浑身是刺，却偏偏收敛了爪牙，等着她的原谅。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却看见他眼底的光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上车吧。”他转过身，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声音有点哑，“带你去看个东西。”
周成意最终还是坐进了副驾驶。车子驶过热闹的街道，往城郊开去。沿途的风景渐渐变得荒凉，最后停在一片开阔的河滩上。
“下来。”宋然打开车门。
周成意跟着他走到河滩中央。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飞。宋然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皂角香。
“你看。”他指向远处。
夕yAn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红。河水波光粼粼，像撒了满地的碎金。远处的芦苇荡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第一次来这儿，是刚分化那会儿。”宋然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那时候控制不好信息素，差点伤到人，被家里禁足。偷偷跑出来，就坐在这儿待了一整晚。”
周成意转过头看他。夕yAn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g勒出他令人着迷的轮廓。
“那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他笑了笑，眼里带着点自嘲，“alpha的本能总在叫嚣，想掌控一切，想标记所有靠近的人。可我又厌恶这种本能。”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很深，像藏着一片海：“直到遇见你。”
周成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不怕我，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他的声音很轻，“在你面前，我好像……不用那么用力地克制自己。”
风更大了，吹得他的头发乱舞。他抬手，想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慢慢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beta，不需要谁来定义你的价值。”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周成意，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需要我，而是因为……我需要你。”
周成意愣住了。
夕yAn彻底落下去，天sE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城市亮起灯火，像散落的星辰。河滩上很安静，只能听见风声和两人的呼x1声。
她看着宋然的眼睛，那里映着远处的灯火，亮得惊人。她忽然明白，这个骄傲又别扭的alpha，正在笨拙地向她靠近，正在一点点放下他的自尊和防备。
而她，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的靠近。
“那个交流会……”她犹豫了一下，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下下个周末，我想去。”
宋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却真实的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的冷y，露出了孩子气的柔软。
“好。”他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我陪你去。”
风还在吹，周成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或许，周扬说得对，她是在自欺欺人。她贪恋这份被特殊对待的感觉，贪恋这个总是冷着脸却会偷偷记住她喜好的alpha。
可现在，她不想再逃避了。
平烟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石榴树。管家刚刚来报，说宋然回军校了，但下周的家族聚餐会准时参加。
她拿起桌上的香氛瓶，轻轻晃了晃，里面的YeT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她新调的味道，据说能g起alpha的保护yu。
下周聚餐，那个叫周成意的beta会不会来？
她有点好奇。一个能让宋然放下身段的beta，能抵抗alpha信息素的beta，究竟可以做到什么样子？
指尖划过冰凉的窗沿，她忽然想起河滩上的风。小时候跟着父亲去乡下，她曾见过河滩上的芦苇，看似柔弱，却能在狂风里站得笔直。
或许，beta和omega，本就不该用“强弱”来定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放下香氛瓶，转身走向梳妆台，开始挑选下周要戴的首饰。
不管别人怎么样，她首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生存的笼子。
只是那晚的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鸟，飞出了雕花的木窗，飞过了高高的围墙，一直飞向了遥远的河滩。那里有风，有自由，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