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的话很少，她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於是也静默下来。
少nV偷偷抬头，看着少年轮廓俊朗的侧颜。他鼻梁高挺，唇很薄，睫毛很不合理的长。
脸侧瘦削，桃花眼漆黑得像一头兽，连不笑时也带着鲜活的少年感。
看得有些出神了，她居然不自觉心跳加速半分。
向菱赶紧移开视线。
……
几分钟後，某处路旁，一栋灰白的大型建筑物映入眼帘。
她记起来了，是南雨综合医院，这地方她只来过一次，是整个岛上唯一一间有规模的西医机构。
感应门自动开启，医院的大厅宽敞洁净，一排排摆放着金属铁椅。
祁澈迳直走到服务柜台去，向菱跟在他旁边。
祁小波生病这事，她从刚得知此事时就挺挂心的，小nV孩的身T似乎从以前就不好。
然後，他们走到服务台前。
服务柜台里年轻的工作人员问道：「探病的吗？」
少年探过去向他报了病房号码，整个过程熟稔俐落，彷佛相同的事情做过许多遍。
那人在电脑上一边打字，一边确认着念：「六零三病房的祁小波，nVX，流行X感冒……患者是未成年，家长呢？」
「……我是她哥哥。」
避重就轻的答覆。
疑似是瞄到档案上的户口资料，服务人员稍微怔了怔，尴尬说道：「……好的，左转直接上楼就行。」
医院的病房打扫得很乾净，洁白而一尘不染。
消毒水乾净的气息笼罩，有五、六张白sE病床靠着墙整齐摆放。
她一眼看到躺着睡觉的祁小波，小nV孩没什麽睡姿，手里还抱着金sE卷发芭b，睡颜看起来安稳而无邪。
那双大眼睛闭阖着，呼x1发出浅浅的鼾声。
刚认识的时候，向菱以为祁澈这种人的妹妹会很可怜，但其实一点都不是那样。
这个小nV孩没吃过苦，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会跟要好的同学打打闹闹然後手牵手去公园玩。
床边挂着点滴，床头摆着一瓶退烧用的糖浆药水，还有药粉。
向菱呆怔的看了半晌，忽然觉得鼻头有点酸。
——明明是那麽小的孩子，才六、七岁吧，却病得要躺在医院里好多天。
她抬眼，看向床头，顺势看见那名正在剥开药盒包装的少年。
祁澈站在不远处，就和她隔着几步路的距离。
少年没看她，姿态漫不经心，用足尖随便踢ShAnG头柜的底层cH0U屉。
少nV语气急促，音发得有些重，带着焦躁：「所以你这几天不去学校，就是因为这样？」
他从病床旁的床头柜cH0U屉里找到另一个药罐，听见她的话，略微抬了抬眼睑。
之後，用鼻腔发了个「嗯」的音。
他并不是真的不想和她联络，也不是想敷衍她。
只是他们之间有个巨大的误会，她以为他不喜欢她，他以为她不在意他，而且刻意保持着距离。
所以局面就成了现在这样。
不久以後，两个人并肩坐到病床旁较窄狭长的沙发上。
座椅又y又乾瘪，看起来只是给病患家属暂时休息的地方。
向菱用手指慢吞吞绞着衣摆，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那……你今天怎麽突然回学校了？」
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少nV甚至不切实际的默默希望，他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不再逃学的。
祁澈眉眼微垂着，目光里看起来空荡，没有特别注视着什麽地方。就像是看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抬起眼来看她。
停了一下，少年才回答道，「你不就是来催我回学校的麽。」
像泡泡一般不堪一击，她的小心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给戳碎了——她希望他回学校上课。
少年话音里带有一声气音似的浅笑，很轻很淡，像是某种嘲弄。
……竟然有些理所当然的语气。
背後是冷y的墙，少年半仰身子微微靠着，那张好看的面庞笑得极淡。
唇角g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说，「可是沈中奕不也劝你回学校吗？」
少年没回答，却轻笑出声，还是那样又浅又轻的声音，悄悄落进她耳里。
病床上的小孩睡得很熟，沉眠时嘴角还弯着略微的弧度，像是陷入了香甜的梦境里。
「你今晚还要去打工啊？」她无意识盯着小nV孩的睡脸，如此问。
少年才抬眸，漆黑眼珠向玻璃珠子似的。
他反问了一句：「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向菱词穷了下，「但是，你会不会……过得太累了一点？」
她本来没有恶意的。
向菱知道他也许有一段难以触及的过去，生活或许是她无法想像的困难。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参与啊。
「我是说，你看起来有点累。」
她坐在他身侧，低着头，很明显是垂头丧气的模样，说道。
「……哦。」少年说。
语气像在表示「我知道了」似的平淡冷静。
祁澈不是完全傻子，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taMadE不应该只回一句「哦」。
但他真的想不到可以说其他的什麽。
祁小波生病，她知道了肯定会担心也会生气，会质问他怎麽没照顾好，然後强行介入。
可是，b起这个，她应该没那麽在意他去不去学校、上不上学吧。
少年不知道，原来连他这种人，总是走在破烂小镇的巷子里的人，也会被人在意得乱七八糟。
而且他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她。
沉默从时间的缝隙里滑过。
墙边的座椅扁y，高度略高，少nV坐在那里晃荡着脚，身上披着蓝白的校服外套。
半晌，她突然说道：「你怎麽敢敷衍我。」
少年想有什麽不敢的。
她一字一顿的轻声喊他名字，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咬着字尾一般，「祁澈。」
病房里其他病人都在休息，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微弱。
少nV注意了一下周遭。
之後，她突然伸出纤白修长的食指，指尖凑近他，直到点上少年眉宇间的那道旧伤。
这个动作有些过於唐突，导致两人似乎都怔了一下。
她直接戳了戳那个旧疤。
据沈中奕说，这是那次坠海时被礁石刮到的伤口。
而这也是，她看见祁澈一直以来都活得放纵堕落的证据。
少nV凑近过来，脸庞距离他的极为靠近，呼x1交错，几乎是贴着彼此，说话时能把热气呼到对方的鼻尖。
停在那样的距离，她声音带笑：「当时一定很疼吧。」
她X子其实很高傲，对方脾气又不是普通的倔，她想他服从，所以不自觉就靠得越来越近了。
少年瞳孔一缩，本能的否认道，「我没说我疼——」
「我有说啊。」她笑着打断，笑容明亮，彷佛天真无邪。
祁澈看了一秒她的眼睛，然後别开视线。
她乘机说：「你这个疤，挺不好看的。」
少年不置可否的轻轻嗯了一声，毫无语气，像是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因为确实丑陋，不过他并不在意。
伤痕现在已经褪成了淡褐sE，不仔细看便无法发觉，眉骨上方就像是蛰伏着一斜凶恶狰狞的毛虫。
她收回手。
「你非要把自己Ga0成这个糟样子，还不肯停吗？」
忍不住就把话说得太重。
一字一句都透着我很在意，可是这样的在意，却尖锐得足以刺伤人。
幸亏他早已千疮百孔。
她说完便退後了，少年却反过来凑近，压低嗓音，唇角甚至g着淡淡的笑意：「……我很好啊。」
毫无情绪。
她忽然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很可怕。
她说，故意唱反调，话音却有些心虚：「你明明就糟透了。」
少nV的语尾颤了一下。
他声音淡漠到危险，遥远得毫无起伏，像无机质的机器人。
「我好极了。」声音很轻，他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学她强词夺理。
祁澈觉得此时不能再靠近更多。
……妈的，心脏要炸掉了。
「你胡说，沈中奕之前告诉过我，你小时候身Tb祁小波还要糟。」她一口气说完，没什麽停顿。
明明病的不是她，受伤的也不是她，少nV却觉得眼睛发乾，喉咙绷紧。
少年歛眉看着她，彷佛在等待下文。
她说，几乎没有保留，「而且你小时候……没有钱去医院。」
「……嗯。」
无法反驳。
「听说有一次还差点Si掉？」
「嗯。」都是事实，似乎没什麽好辩解的。
少年破罐破摔的想，自己这样好像还挺招人讨厌的吧。
消毒水的乾净味道弥漫在房内，周边布置毫无生气，病床惨白而洁净，小孩沉睡着。
向菱觉得眼前的视线变得灰蒙蒙的，水光似乎有了颜sE。
她眼前朦胧，面前的少年雾得看不见了，遥不可及，像是来自另一个宇宙。
她的嗓音破碎而发乾，从喉间慢吞吞地的挤出一句，「你也可以不要那麽温柔啊。」
「……g麽一定要委屈自己让祁小波过得那麽好。」
病房里一片寂静。
甚至可以听见小孩的鼾声。
少年以沉默作武装，她却用话语作利刃。
他盯着她眼眸，平淡的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向菱大概知道自己正在无理取闹，而且她好像连闹的资格都没有吧，或者其实她有，但她没空去思考这个。
眼眶要彻底热起来了。
少nV的嗓音破碎而发乾，大脑短路，只能凭着直觉说话。
「N1TaMa……再逞强是狗。」
……
她猛地站起身，夺门走出冰冷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