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子顿时像是窒息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你说的是真的?」
少nV的声音显得不可置信,带有莫名的慌张。
——明明他是那麽骄傲的人。
背着yAn光、恣意生长於又野又乱的Y暗小巷里,顽强而劣根。
而且有些反差的,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向菱觉得,那是一种型的温柔。
他怎麽可能做出……那样的举动。
沈中奕的声音还在另一头继续,向菱听得恍恍惚惚,隐约间捕捉到一句:「不信的话,你去看看他眉毛上是不是有个疤。」
然後,他补充了一句:「晚上从海岸边的悬崖那里掉下去,据他说那个疤是擦伤的。」
向菱隐隐从那些话里,听出他所指的地点。
峭壁高耸,底下就是长年湛蓝的海,夜晚时风强浪大,镇民都警告小孩子晚上别去的地方。
沈中奕:「那次之後,每年春节我都会打电话过去,但刚才一直拨不通,就想到是不是你和他出去了。」
不是。
她仍然很难相信沈中奕说的话,但是却莫名担忧。
担忧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少nV捏着手机边缘的指头竟然微微发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怎麽可能。」
一GU陌生又难言的心绪油然而生,整个人像是被陌生情绪浸透了一般,浓烈到她无法忽视。
向菱久久没有再讲话。
手机音响传出对面的声音:「这事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千万别跟他本人提起。」
沈中奕和祁澈算是从小玩大的,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但是向菱,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她只觉得心尖上彷佛有什麽东西,一下一下,隐隐cH0U疼着,什麽都听不进去,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拉长回响在耳际。
「你要记得,绝对、不要和那家伙提这件事。」对方还在那一头絮絮叨叨。
草草说完,挂掉电话,她拿了包便飞快走出宿舍。
忽视了宿管阿姨的那句「新年快乐」,她直接走出了学校外。
大街上依然充满欢腾喧譁的群众,街边有人放鞭Pa0,屋内的人围成一桌或打牌或吃饭。
她有些焦急,粗鲁穿越着人群。
推挤间,少nV一边思索着祁澈可能在的地方,一边拨手机电话。
萤幕上通话的字样闪烁,嘟嘟了几声。
电话拨出的音效,第一次显得这麽漫长。
几秒钟後,才终於接通了。
她才松了口气,说话也跟着流畅起来。不过她的话有些前言不对後语,大概是焦急所致。
「怎麽回事,你怎麽不接沈中奕电话?」
心里还紧紧记着沈中奕说的那次落海,向菱忍不住又反覆慌乱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对於普通朋友应该有的程度。
对面传来的是有些耳熟的少年嗓音。
「在宿舍,刚回。」
不知怎地,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她居然就稍微平静了下来。
「去哪里?你刚刚都没接沈中奕电话。」几乎是兴师问罪的语气,带点尖锐又有点气恼。
她说着,立刻掉头往宿舍的方向折返回去。
对面默了默,半晌只吐出一个轻而短暂的「嗯」字。
「……你等着,我去找你。」向菱边走边说,语调显得有些仓促,却没半点让人拒绝的意思。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追问,想知道详情,虽然沈中奕刚刚告诫过,但她仍然想要当面提起。
宿舍里,少年恹恹的垂着眸。
心跳有一瞬间的悸动。
几分钟後。
她挂断他的电话,人也跟着出现在门口。
少nV手里提着一袋温热的关东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
宿舍老旧的门被人粗鲁拉开。
如她所料,开门的是祁澈,祁小波坐在双层床上铺的那个位置。
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时针指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晚上十点半。
向菱有点急躁,正想开口询问方才沈中奕告诉她的事,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吃饭了没?」
她扬了扬手中的那袋热食。
没等对方回答,她兀自把食物放到旁边的书桌上,就着书桌拆起塑胶包装。
店家包装时绑了个Si结,向菱弄得有些费力。少年一语不发的凑近,划拉几下揭开那个绑结。
两人的指尖顺势碰到了一起。
那瞬间,彷佛有道细细的电流悄然流通而过。
心跳还来不及加速,两人甚至没有正眼对到视线,祁小波便顺手扔了图画书,咚咚咚的跑下来抢走一碗热食吃。
三人围着书桌的一侧坐下,桌上还随意丢着祁小波的彩sE笔。
向菱已经吃过了,目前还不怎麽饿,於是把餐点往祁澈那边推过去。
祁澈没动,那碗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在桌上孤然地放凉。
他们谁也没开口,各自瞧了对方一眼,谁也不动筷子。
向菱:「你吃过饭啦?今天是除夕。」
「嗯。」少年的目光在面前少nV的眉眼上停留了一下,然後心不在焉的飘忽开来。
年夜饭不怎麽愉快。
前不久,约莫几天前,他被告知回谢家吃年夜饭。
表面上可能是一番好意吧,但是回去那里并不会被善待,实际上只是羞辱的另一个机会而已。
他不是傻子,当然没有让祁小波去见谢家的亲戚,是只身回去的。
而祁小波的年夜饭,还是便当。
y要扯一个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今天她吃碗饭的时间,好像b较早。
……因为要赶在去谢家之前让祁小波吃完晚饭。
祁澈其实并不想去那里吃年夜饭。
他和那些亲戚早就关系疏离,没必要讨好,也没必要低声下气。
——真奇怪,明明住在同一个镇子上,不过是隔着几条街的距离,根本没有必要托人传话给他。
而在饭桌上,连挟一口菜、盛碗饭都要顶着其他人责难的目光。
彷佛不愿让他占到任何一点便宜,给他的饭碗都是最破旧的那个。
少年的面sE淡然,眼瞳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像是一次敷衍了事、草草交卷的考试,他没有闹事,但要是别人问他话,他也一概不理。
耐着X子,挨着那些目光直到一餐饭结束,少年直接起身走了,没再逗留。
谢家那群「家人」的视线历历在目。
少年的思绪兜了一圈,回到眼前,少nV已经拿过他面前那碗没动过的关东煮,吃了起来。
脸颊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像只进食中的仓鼠。
他默默看了一眼,之前的烦躁感居然悠然散去。
祁澈轻g了g嘴角。
少nV很快便察觉到他无意识间,停留得太久的目光,抬眼,黑sE睫羽跟着扇动。
她的一双眼睛又褐又亮,染上热食冒出的水气,显得无辜。
他正盯得出神,向菱冷不防轻声冒出一句话:「你以前,是不是落海过?」
她紧紧看着面前少年的眼睛,认真又带着执着。
少年的瞳孔骤缩。
两双眸子相对,各自蕴染着锋利。
「……你听谁说的?」
少nV从他的黑眸里望见微末的慌乱,以及蓄意的隔阂。
可等到几秒钟後,再次对视,他瞳孔里却只余下无机质的淡漠,和某些平静到可怕的无所谓。
他的眼睛很擅长隐藏心事。
她冷静道:「刚才听沈中奕说的,你没接电话,他以为我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几年前,真的……有这种打算?」
那句「结束生命」到了嘴边,却有些难以说出口,顿了顿,换成了意味不那麽清楚的替代词。
春节本是应该喜气洋洋的,可他们聊的,却是这种不应景、煞风景的话题。
祁小波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爬ShAnG睡了,小孩子入睡的速度快,很快就有了鼾声。
浅浅的呼x1声,回荡在一片静谧里。
少年迎着她的视线,姿态散漫,倚着宿舍书桌旁的课椅。
向菱坐在另一张椅上,目光带点尖锐和探询。
——明明是双向的互相在意,为什麽要Ga0得这样剑拔弩张?
她皱了皱眉,语气里的锐利已经大过於关心。
他一定是很善於隐藏情绪的人。
他的模样过於从容冷静,表面看似毫无警惕,却一声不吭。
向菱决定先出声试探,「你是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情吗?」
少年抿着唇,依然盯着她不语。他的眼睛线条仍然是乾净又冷y的,双眼皮的褶皱明晰。
桃花眼透出的眼神很淡,矜傲又漠然。
向菱依稀想起什麽,突然伸出手去,碰了碰对方的眉角。
少年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她想要g什麽,却也没有推开。
後来,几秒钟後,少nV在他眉峰狠狠按了一下。换来的是他轻轻皱了下眉。
还真的有一道疤痕。颜sE很浅,像是未完全癒合的伤。
然後,她再也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他的眼神要是再压迫一点,大概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