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将尽,关中虽然暂时安稳,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到来。
京师的信鸽在清晨落下,带来一卷厚厚的文书。魏县尊摊开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圣旨,而是部议。上头写得清清楚楚:
「关中之例,若要入部,必须呈上完整草案,条目要齐,责任要明。否则,例不可存。」
这不像给机会,更像给套索。只要有一字不合,他们辛苦三月,就会被打成「僭越」。
榆影的灯火通宵未熄。魏县尊一页一页拟责任条,连字迹都压得发抖。柳烟细心地把细节补进去,像「谁来维持秩序、若遇闹事先由谁出面、若有人故意破坏怎麽惩处」,一条一条写明白。苏青荷盯着刀案的部分,几次要提笔,最後却只写了一句:「若刀先於法,则此人断刀。」简单、狠,却最有力。
程知客不擅写官话,他乾脆拿白话写成小句,往旁边一贴。b如「先清後徵」,b如「口大声者不必先,呼x1短者先」,看似浅白,却正是百姓听得懂、也愿意记的话。魏县尊看着这些白话,忽然苦笑:「也许就是这些字,能救咱们一城。」
最後的笔交到凌樱手里。众人安静下来,看他要怎麽落款。
凌樱沉默了很久,x口的盟印烫得他直冒冷汗。他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在「法先於刀」後,慢慢添上四个字:「但不避Si」。
这四个字落下的时候,屋子里连火光都跳了一下。魏县尊手一抖:「这句话……太重了。」
「法若不值命,就只是字。」凌樱声音很低,却像石子丢进井里,久久回响,「有人要背,就由我来背。」
他把盟印按在这四字上。就在那一刻,印忽然震了一下,青线「嗤」地划开,直接在草案的角落,自己写下一个小小的字:「守」。
所有人都愣住了。
凌樱x口痛得发白,额上冷汗直流,但他嘴角却带着一点笑:「看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字。」
夜里,屋外的雨下得很急。青龙文士不知何时出现在檐下,他身上的白衣半Sh,却依旧挺直。他递来一片玉片,背後刻着一行小字:
「外令不得入章。」
「这是旧年御旨的引句,」他轻声道,「明日若有人翻案,就拿这个给陛下看。」
凌樱伸手接过,手指微颤。他知道,这小小的一片玉,可能就是生与Si的分界。
屋内灯火下,簿册堆得像小山。程知客靠在桌边,笑着说:「等到京师看见这一堆纸,他们要麽气得跳脚,要麽就得点头。」
柳烟抱剑而坐,冷冷接道:「若不点头,我们也得让他们点。」
苏青荷给凌樱倒了一杯水,轻声说:「你的四个字,不只写在纸上,也写在我们心里。」
凌樱低头看那一页,心口的痛仍在,可字迹像烙铁般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我们的律中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