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夜夜星河远 > 第二章体己
    家宴直到近三更了才结束,申屠皞等人要回王府,其余g0ng人们也各自回g0ng歇息。

    申屠潇住的是聿修g0ng东侧的端yAng0ng。端yAng0ng分为前後殿,前殿外间之东的暖阁作为书房所用,外间之西是休憩所用;後殿东侧为陛下私人书阁所在,西侧则是寝居。後殿左右又分为东西二室,东室原本应该是陛下的居所,但这里现在已经被申屠潇用来作书画的收藏阁,西室原来是妃嫔侍寝的准备处,但现在也被申屠潇改为库房所用,而东室紧邻着一间厢房,那里则作为领侍顾参的住处以便就近传唤。

    「今日忙活了一整天,皇后也回春和g0ng歇下吧。」申屠潇道。

    章皇后道:「明早还要早朝,妾还是先服侍陛下更衣吧?」

    申屠潇摆了摆手:「这还有顾参在,皇后先回g0ng吧。」

    「那好吧,妾先行告退。」

    「奴才送娘娘出去吧。」顾参说。出到端yAng0ng外,皇后回头叮嘱,「顾总管,你最了解陛下的X子,明日卯时就得上朝,务必请陛下早些安置了。」「奴才定做得妥贴,请娘娘放心。」顾参陪笑道。

    「备轿!」皇后身边的李公公唤来了凤辇,回到春和g0ng。

    「累Si人啦。真快把人给整没了。」申屠潇一PGU地坐在卧榻上。天还没亮便开始准备登基大典,整日下来确实没什麽时间能解开身上厚重的龙袍好好坐下歇着。

    离开了朝堂,离开了群臣後,申屠潇像是变了个人般,卸下了严肃的君王面具,看着他如此松泛的模样,难以想像竟是此国的新君。原先三皇子申屠潇,自小个X淘气,对四书五经不上心,倒是整日醉心於民间YAn曲、六朝g0ng词,若不是十六岁那年被立为储君,让这责任压着他折节读书,怕是皇家就此多了个风流王爷。可人说:「江山易改,本X难移。」脱下了龙袍,申屠潇依然是那位淘气王爷。

    「皇后娘娘方才还叮嘱奴才,一定要盯着陛下早早睡下,」顾参无奈道,「陛下快来更衣歇下吧。」

    「你一定也累坏了吧?过来坐坐。」申屠潇拍了拍床面示意顾参过去。

    顾参皱了皱眉头:「陛下,这不合规矩。」顾参心想,为了让申屠潇表现出一位帝王该有的样子,可是花费了不少心力,今天才在数万臣民面前表现出帝王威严,这下却又打回原形。

    「唉——这就剩咱俩了,别叫我陛下,是像以往一样的唤我名?还是如我未封爵前称我三殿下?你自己选吧。」申屠潇凭着醉意,一脸无赖的样子令顾参哭笑不得,心说这人真是醉得很,我何时曾经直唤他名讳?

    顾参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说:「陛下,您该歇下了,奴才告退。」顾参准备退出房,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忽然被拉回头,「唔」的一声倒在了卧榻上,「殿下别闹……!」一脱口而出後顾参便开始後悔了,已经喊了好几年的殿下,近日才开始改口的,情急之下旧称脱口而出。

    「哎,好啦!就这样定了,叫殿下啊你说的。」申屠潇从背後温柔地抱住顾参说,「你也别这句奴才,那句奴才的叫了,我从未想把你当做奴才使。」

    「自我在蚕室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太子伴读。」听了申屠潇这话,顾参沉默了下来,像放弃般任由申屠潇抱着。「曾经我视辅佐殿下为唯一任务,可当初和殿下订下一起踏上这万人之巅的约定也碎了。如今我只是个侍奉主子起居的奴才罢了。」他转过头看着他:「为政,正名为先。陛下别让我这辈子书白念了。」

    顾氏一族代代都是朝中政要。大绍国中,历代被选为太子伴读的人,关系上若无生变,十有在新帝即位後会出任监国丞一职,当年先皇后崩逝後,先皇赐予了何贵妃,也就是申屠潇的生母执掌後g0ng的权力,并在几年後封申屠潇为太子,作为申屠潇的伴读,顾参的前程别说似锦了,那根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同时是顾氏时隔了几代再度有族人坐上此位。

    可人有旦夕祸福,顾参的父亲——顾昴,时任吏部尚书,遭人告发与敌国有所g结,顾氏一族被满门处Si,但先皇念在顾氏的祖上为开国功臣,惟留下顾参一人X命。旁人都道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却不知为何,某日顾参被人送入了蚕室,等申屠潇将他救出时,已然被净了身,虽并无尽去其势,但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像正常男人一样有子嗣,为保全顾参X命,申屠潇便央求先皇,让顾参作为近侍留在身边。

    申屠潇听见顾参如此自弃,也许自己都没察觉抱着顾参的手越搂越紧。「今日无论你是什麽身份,只要能陪在我身旁,我便足矣。你瞧,」申屠潇

    顾参一把揽起,两人坐起在卧榻上,申屠潇指着紫檀木椸上挂着的龙袍:「我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你,无论是与朝臣的应对抑或是固权的策略,全靠有你能与我商讨,连今日家宴上对什麽人、该怎麽应付也多亏有你帮着。」

    顾参一听,脸忽地红得滚烫,不知是因为申屠潇的温柔而害臊,还是对於自己流露出的软弱而感到羞愧。

    他原先就是个心X极高的人,意识到自己的窘态,顾参随即跳了起来,慌忙道:「陛下请尽早歇下吧,否则皇后娘娘会责怪奴才侍奉不周的。」

    申屠潇见其慌乱样,总觉可Ai,嘴边漾起一抹浅笑喃喃地道:「皇后哪里敢说你不是呀……

    「您说什麽?」

    申屠潇故意逗着他,「噢……我说,听你说得好像皇后才是我的主子一样噢?」

    多年的相伴,顾参怎麽会不知这位当了二十多年风流皇子的陛下又想轻浮轻浮的意图,为免再度被牵着鼻子走,顾参镇静了下来恳切道:「还望陛下注意身子,今日饮了不少酒,奴才已命人备下了解酒汤,请先喝了再些下吧。」

    「那麽……你来喂孤喝吧。」申屠潇佯作命令道,实则他那得意的小表情丝毫藏不住。

    顾参见状不禁觉得好笑:「自唐尧以来,历代有哪个君王和您一样无赖的。」

    申屠潇装作震惊貌:「你胆敢挤兑孤?孤要罚你在这随侍一晚。」只见他不怀好意地盯着顾参,倏地伸出手,又想将顾参拉入怀中,可顾参手脚却是r0U眼也看不清的俐落,闪过身去,疾道:「陛下这一闹腾,已过了子时了,明日一早,奴才会立即前来服侍陛下洗漱早朝,奴才且告退。」话一说完,顾参便一溜烟地退出了寝殿之外。空留申屠潇一人在卧榻上,尚且还看不清楚顾参逃离而去的身影,就结束了这番戏弄。

    申屠潇呆呆望向门口,嘴边挂着浅浅一抹笑。

    原先灯火通明的殿内到这时间也只留了一盏灯,微弱的灯光照着一隅,申屠潇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颦蹙微微,就这麽发愣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乏了才睡下。

    次日,方过寅时,寝殿外已候着一排g0ngnV太监,但见屋内尚未听闻传唤,谁也不敢贸然进内。顾参一早先去准备上朝事宜,掐着时间来到寝殿,发现一帮人都还候在门外,不觉板起了脸,原先可亲的面容,反而显得清冷,他一看就明白肯定是殿内的「那位」还没醒来。

    「顾总管。」众人见顾参前来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站在前头的g0ngnV似画急忙求助:「顾总管,这时辰差不多了,可陛下尚未传唤,我们不敢擅闯……

    顾参上前「扣!扣!」地敲了两下门,「陛下?……陛下?」,那g0ngnV回:「我们方才也唤了几次,但……

    顾参眯起了眼,虽是笑着,但看起来似乎b一脸严肃时的样子还令人畏惧。他道:「无妨,我来就好,你们先候着吧。」

    见顾参独自进到寝殿里去,一旁的太监高宽悄声道:「这上朝的第一天就如此费事啊。」似画听闻,使了个眼sE:「敢议论主子你活腻啦?」

    高宽打趣道:「陛下一向仁慈,何况我们又是从前在东g0ng伺候的老人了,陛下可舍不得把我们打发了。」

    「今非昔b,如今来到了g0ng里,事事都得留个心眼,顾总管老是告诫你要把这轻浮气给改了,尤其我们在御前g活的,似画姐姐说得对,更需谨慎才是。」另一位g0ngnV如屏戒慎地道。

    「可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啊,当年陛下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参与朝政,还不是非得要等那时的顾总管早晚来请安才肯出门去。」高宽这番话让後头一众人马不禁哂然一笑。

    「还笑!你们可都活腻了?」似画对着後头小声喝斥。「现在已经不能和在东g0ng时相提并论,你们都听着了,若有御前失仪的事情发生,一律g0ng规处置。」

    「是。」众人轻声应答。

    顾参进了寝殿内,出乎意料的是,申屠潇正踞在卧榻上看着书,顾参上前不满地道:「陛下,您都起来了,怎麽不叫人进来呢?估计高宽他们正在打趣您上朝第一天便赖着不起呢。」

    「话可不能这麽说啊,」申屠潇转过身,卷着书直指着顾参:「你昨晚说会亲自过来啊。」

    顾参这才想起,昨晚为了打发他,的确说过这些话,原先来势凶凶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弯下身子心虚地道:「啊……奴才该Si,这……奴才即刻来替您准备洗漱更衣。」正说着,顾参立马转身要唤人进来,但申屠潇却忽然扯住了顾参的衣角:「你想,我能够当好一个国君吗?」声音微微沙哑,语气忽地显得有些低落,「你也清楚吧?全是仰赖父皇对母妃的宠Ai,才有我今天的位置,论辈份、才能,无论是否发生过当年的事,也该是由二哥来当这个国君,怕是……今後朝野间会议论不断。」

    顾参蹲下身子,轻轻伏在申屠潇膝边,安慰道:「无论何人当权,朝野的议论从来就没有止息过。虽说我朝立储不看长幼只论嫡庶,可先皇未有嫡子,既然封了您为太子,现今陛下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君,民间朝野虽有对崇王忿忿不平之声,但这都是属於先皇的功过,如今盖棺论定,多说无益。」顾参微微抬着头,看着申屠潇的双眼,乌黑的瞳仁周围却布着血丝,怕是昨夜整晚没有睡好,顾参心中泛起一漪愧疚,或许昨夜应该陪着他,登基之事忙活了好些日子,无暇他顾,而今日初次亲理国事,确实令这位至今游戏了大半辈子的继承人惶恐不已。

    「奴才有句大不敬的话,还望陛下莫怪罪。」

    「嗯?」

    「这天下人人皆知,我国继承大统的,是过去成日风花雪月,游冶山水楼台的三皇子。因此对您自然不抱太大期待。」申屠潇听闻旋即面露心虚之sE。顾参继续道:「可这也是您的优势,您若能做出让百姓受惠的决策,百姓们也将从此对您改观。」

    「也就是对我不怎麽期待吧。」申屠潇此刻不知该喜该忧。

    「只需要开始改变,定能渐渐获得民心。依现今局势尚且安定,b起在您在位期间真去攻打北晋,不如维持住当前的繁荣,为子子孙孙紮稳基石,待日後时机成熟,方有雄厚国力可出兵讨伐,如今该是以造福苍生为重。」

    「有你这番话,我安心了许多。」申屠潇混沌的思绪已然清明许多,紧绷了一宿瞬间松懈下来,获得解放似的「哎~」的一声往後倒去。

    顾参看了眼窗外:「陛下,时候到了,程大人等侍卫已备好步辇在外恭候多时,让奴才唤人进来吧?」申屠潇点了点头,顾参即刻传唤殿外的奴才们入内为申屠潇洗漱更衣。一切服侍妥贴了,一帮人随即跟在圣上仪仗後送申屠潇上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