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天朗率领外四营兵马浩浩荡荡入驻昊京,白羽军闻风而降,外四营很快便控制所有区域。
区天莹邀锺孟扬坐着马车巡视街上,身後跟着百名卫北营将士,威武的唐镇抚则立在前头开路。路上能见到万莲宗会所被捣毁,百姓闻外四营是来杀阉僧与阉党,纷纷沿路叫好,并把司诏、护法给赶到街上,用棍bAng狠狠敲Si。
平时与万莲宗狼狈为J的白羽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政臣,您真狠,让南靖王与阉党互斗,再引兵坐收渔翁之利。」锺孟扬质问道。但他心里更多的是对惊恐,他未想到看来不理政事的区天莹居然会有这手。
「狠?锺少主,你看看周围百姓真诚的笑靥,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看见的吗?让南靖王来做,与我来做,有何分别?」区天莹灿烂的笑。
「连南靖王都无权调度天子六卫,区大人此举已是逾越皇权。」
「小子无知,你看这满城人民的欢笑,能救民於水火才是首要之务。」
「但──引兵围住皇城,这算什麽!」
「逢戎是个窝囊废,只要在城外吓唬他几句,他便会把玌高绑出来。」
但锺孟扬仍想不透,外四营营帅都是玌高一党,区天莹是如何调动。
区天莹点着马车的扶手,惬意地说:「锺少主忙着沈醉在玌高设下的温柔乡、以及与南靖王谋划幼稚的bg0ng手段时,咱可没有闲着喝茶。」
「你监视我们……」锺孟扬这才感到眼前之人究竟城府多深,京城的明争暗斗全都是他的一盘棋。「南靖王是为了匡复大昊,岂能跟你这等权臣行为相b!」
「为成大业,这只是必要的手段,要让皇上的瘾头清醒,唯有更辛的味道才有疗效。布局之久,酝酿之深,非小子能懂。」区天莹莞尔道。
「难道──杨大人是被你给暗杀?」
「锺少主该问的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果然是你!那麽火凤之徒也是你放进去的吗?」锺孟扬气愤地问。
「这恐怕得问玌高,放心,会留他半条命让你诘问。」区天莹捻着飘逸的胡须,望着Y惨的天空,「这场雨过後,天下将要放晴。」他神sE自若,一切都在掌握中。
锺孟扬不再多说。区天莹的计画确实高明,游走两派,再一次并吞独大,以他如此权势,朝野上下谁敢质问踰矩之事。
锺孟扬承认自己远无区天莹的权谋,那老狐狸之毒,绝非初生之犊能b拟。城中各处传遍救世军队来临的消息,到处都能看见万莲宗门徒的屍首,当他们失去庇护时,求饶的惨样与常人无异。
这本是锺孟扬乐见之事,但他却一丝欢愉感也没有,三日内昊京风起云涌,变化莫测。他想起昊汾巳慷慨豪情,杨淳志救苍生,却都只是老谋深算的区天莹手中一颗棋子。连他自己也是。
唐镇抚威风八面,喝令士卒到处搜查,把跟阉党、万莲宗有关的房舖、人员全数查抄。
夜sE低垂,城里却到处火光,因阉党倒台的缘故,许多仗着阉党欺人的富商也遭受攻击。变节的白羽军已经封锁八个市场,区天莹意在澈底清查阉党,因此阉党在市中的相关产业也都需要一一封查。昨日还对阉人低声下气的京师衙役,今日各个神气活现,恨不得把那些平时仗势欺人的店主用水火棍打Si。
马车一路驶至皇城口,区天朗已控制皇城,边喊着清君侧,一路杀Si所有遇到的宦官。逢戎如区天莹所言,几乎没有抵抗就率黑羽军哗变,但他本人却被拿下。
「锺少主,你可以回去使馆静候佳音。」区天莹说。
「你想做什麽?」
「自然是面圣。」
区天莹喝令停车,放锺孟扬下去。锺孟扬只得回去使馆,沿途能看见被杀Si的年轻阉人,他们并没有做坏的权势,只是成为诛讨玌高的牺牲品。
雨水刷不掉血迹,泥泞路上血迹斑斑,有些阉人甚至被砍下四肢。
使馆内似与平常无异,诏林见锺孟扬落寞的回来,便问:「你可知皇城外情形如何?」
「风风火火,已经无法控制。区天莹利用百姓的积怨,清除所有政敌。」锺孟扬瘫坐下来,两手放在头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启,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诏林的回答与区天莹如出一辙。但他认为谁当政都无关要紧,只要维护弥人利益即可。
「伯父,侄儿确实不明白,侄儿虽追求铲除阉党、阉僧,为何却又心里难受──侄儿不懂。」
「今日纵是南靖王成功,结果又有何差别?还是你贪功,想要在这之中有一席之地?」
「不,侄儿心系黎民,从未忖表功自彰。」锺孟扬辩解道,但他知道诏林说的有道理,今日若是昊汾巳主事,只是把区天朗换成红荡臣。
诏林语气和善地说:「阿启,政治交替正是这麽一回事,功过都得Si人,没有不流血的战争。你yu做大事,还奢望没有牺牲,那就是假的,不切实际。」
「难道孺夫子的牺牲也是必要之恶吗?」锺孟扬垂头丧气。
「孺夫子的Si没有善恶之分……他只是在这场斗争牺牲,跟其他数百个含冤下狱的士子一样。」
「好人怎麽能受到这种对待──」
「你从皇城外回来,该看到百姓对区太政的期望,他对昊京百姓而言,是好人吗?对那些遭阉祸牵连的人来说,区天莹是好人吗?」诏林掏出两个问题让锺孟扬思考。他不浪费唇舌,这些事若非自己思虑过,永远T会不得。
锺孟扬杀过的人无不是穷凶恶极之徒,他认为好人坏人判若云泥。但听了诏林的话,锺孟扬忽忆起定方遇见马贼时,郭防明知周鼎荣是被b着落草为寇,仍要将他治罪,那麽郭防究竟是好是坏?红荡臣下令斩首时矛盾的神情,锺孟扬似乎理解了。
锺桔从楼上走下,瞥见锺孟扬一脸哀伤,忙着过来安慰。
「启哥哥是不是看到Si很多人,所以才这麽难过……」她也听说外四营入城的消息。
「没事的,不要为我担心。」锺孟扬赶紧正sE。
「这样才让小桔担心。不过小桔要黑布煮了好多菜,还准备了许多酒,晚上我们好好畅饮。」锺桔挽着他的手,偏着头笑。
「你不是不让我喝了吗?」锺孟扬莞尔。
「没关系,启哥哥开心就好。」
这时一个人SHIlInlIN的闯进使馆,嘴里还喊着救命,他冲见锺桔便喊道:「锺姑娘救我,救救小李!」
「小李?」锺桔立刻上前握住那个发颤的人。他正是负责带锺桔进g0ng的阉人。
「锺姑娘,有人要杀我,求求您救我。」
「Si阉贼别躲了,快出来!俺让你痛快的走。」卫北营的士卒在外头叫嚣道。
「这些坏蛋,竟然要杀Si小李,诏伯,你去驱走他们。」
卫北营的一个队正走了进来,向诏林拜道:「贡使,俺奉皇上之命诛杀阉逆,请把人给交出来。」
「皇上这麽喜欢玌常侍,怎麽可能下这种旨。」锺桔不信。
「不从,便是抗旨。皇上有言,抗旨者一律当逆贼斩!」那队正疾声厉sE。
「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太政臣的命令?」诏林不温不火地问。
「贡使是想违抗了旨意?」
「违抗?哼,这里是弥人的地方,要杀人还得问过我。」诏林甩动辫子头,指着小李,不言苟笑道:「请告知太政臣,这人我明日会完封不动送还,绝不违背圣上旨意。」
「我无法作主。」
「好,阿启,写封信给太政臣,让这位小哥有办法交代。」诏林b近队正,气势迫人,「还有问题吗?」
诏林拳负於腰,一副不让人违逆的姿态。那队正见弥人态度强y,他一个小队正不敢真的得罪弥人,便只好退一步。
「就给贡使行个方便,明日定要带那阉逆来。」
队正说完,便带着士卒离去。
小李跪着感激涕零,「多谢贡使,多谢贡使。」
「无须谢我,你只是多活一夜,明日还是难逃一Si。」诏林摇摇头。
「救命啊,锺小姐救命。」
「诏伯,难道我们不能收留他吗?」
「昊人的事还是得由昊人处理。留他一晚已是极限,不管如何,大昊仍然是我们的宗主。」
翌日小李被送进内皇城,在众目睽睽下斩首。皇上下诏因区天朗救驾有功,加官为枢密府大将军,朝政俨然被区氏把持。皇上又下旨取消莲寿节,废万莲宗,并改让区天莹接见贡使。
昊京城持续捕搜阉党余徒,连亲近阉党的司徒美人也难逃流放冷g0ng的命运,遑论其他人。诏林知道锺孟扬不想会见区天莹,便由他入g0ng。
锺孟扬还是晃到霓华阁,他此时只想见到小玉。但阉党在这繁华之处经营的可多了,因此衙役跟白羽军在此抓人。
围事、妓nV、老鸨等等与霓华阁有关的人一个个被赶出来,封条贴满霓华阁的琼台玉宇。与朝中大员关系良好的老鸨此时求助无门,区天莹下的命令无人敢违背,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苦心经营的霓华阁闭门。
锺孟扬没看见小玉的人影,便问老鸨,但老鸨说她还在里头。锺孟扬想进去找人,但守门的衙役将他拦下来。
「喂,没见到我们在清查这里吗?要玩nV人去其它地方。」
「能让我见去见一位姑娘吗?」锺孟扬求道。
「连半步也不准进去,想玩nV人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已被勒令查封。」
「请问诸位能否行个方便,我只是想进去找人。」
「不行就是不行,走开。」衙役用水火棍挡着他。
步头却认出锺孟扬,他朝锺孟扬跑来,问为何发生争执,知道缘由後他说:「抱歉了贡使,此处已被勒令查封,不能进入。」
「有个我想见的姑娘还没出来,我只想跟她说几句,可否通融一会?」
步头见锺孟扬可怜兮兮的模样,沉思後对守门衙役说:「算了,反正他进去也不能g什麽,就让他进去。」接着又向锺孟扬说:「贡使进去後也请勿耽误时间,叫里边的人赶紧出来。」
锺孟扬谢过步头,便匆匆进了霓华阁,里面被翻得东倒西歪,生气尽失。他赶紧走至小玉的阁楼,发现她穿着美丽的华服,倚在绣枕堆里看着窗外。她脸上妆容JiNg致,却形sE哀戚,彩带飘然叠成形形sEsE,更衬小玉一身黯然。
「小玉姑娘……」锺孟扬隔着珠帘唤她。
「锺公子。」小玉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收起哀容,起身华服曳地笑着迎接。「妾身一直等着你呢。」
「等我?这是为何?」锺孟扬欣喜於sE。
「本来还怕公子不来,但见了公子妾身才免去担忧。」小玉搂着他,轻柔地说:「若等不到公子,恐得抱憾终生。」
锺孟扬一听,连把她从怀里推出来,「为什麽这麽说?你要去哪?你不是说这里是你的栖身之处?」
「原本是的……但谁知道仅仅一夜风云sE变,霓华阁有玌大公一份,官爷说皇上下诏必须歇业,谁求情也没用。妾身已是漂泊浮萍,此地终成泡影。」小玉秋水泛起涟漪,脉脉与锺孟扬的眼睛搭成一条桥。
那份寂寞真确的传递至锺孟扬身上,他急迫地问:「你能去哪?再去别的妓、地方吗?我是说,接下来你如何安身?」
「本还跟公子说不想当笼中鸟,突然被放出去,竟赖着不想走。」小玉免强笑道,她顿了会,说:「妾身只是烟花中的娼妓,不敢奢望什麽,想不到能碰上公子,妾身亦无求了。昨夜查封的消息传来,妾身便想过,趁红颜未衰时,早早傍个男人才是道理。阿母之前替妾身寻的一个富有人家,妾身便允诺了。」
「什麽?但是我──我会很难过──」锺孟扬紧抱着小玉,「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一生花用……」
「呵,妾身不能拿公子的钱,最好连一丝眷恋也别留。妾身只是个娼妇,配不上公子,您身边应该有更好的姑娘。」小玉冰凉的泪珠滑落,沾Sh锺孟扬脸庞,cH0U泣道:「明明与公子相识没几日,公子却已占据妾身所有,每一刻都思念公子的声音,若、若妾身不是娼妇该有多好──就能随公子──」泪音咽住她的话语。
「以前我曾在昊京游学两年,却从未见过姑娘,如今惊鸿一面似b两年还长……要是我可以更早遇见你就好了。」锺孟扬的脸如火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锺公子,此时便是我们最好的时刻,小玉祝您幸福。。」
两人相识未过一旬,锺孟扬却觉得有常人十年这麽长,他往後的人生都不会忘记这个nV人。似雷雨轰轰烈烈而来,毫无预兆燎起天火,却忽然从云蒸霞蔚的梦影被唤醒,锺孟扬将小玉的面容深深刻入心里,一刀一刀难以忘怀。
「幸好妾身等到了公子,能够遇到公子这样的好人,小玉无憾了。」小玉揩去泪水,携着锺孟扬离去阁楼,结束两人最後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