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旧梦藏香匣-1
林府?归房
日头斜斜落下，照在林府正门那对朱红大门上，一如几日前迎亲时那般鲜亮。
林府院前，刚下轿的怀仁轻轻扶住涒怡，又转手扶起巧儿。
两人脚步虽稳，却皆行得极慢。
涒怡每踏一步都像是压着气息，巧儿更是脸颊泛红，走得彷佛连风都怕触着。
怀仁瞥见，什麽也没说，只将两人揽得更紧了些，让她们倚着自己走。
几名伺候的丫鬟在後头跟着，低声窃笑：
「哎呀，不要以为二位少NN是娇气，那是……林少爷太神勇啦！」
「嗳，你小声点，别被管事听见……不过咱们这位少爷是真不懂怜香惜玉呢。」
「人家是捧回来的，才不叫不懂，是不舍得放手呢！」
说罢，又是一阵窃笑，脚步却悄得不留痕。
怀仁耳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回头也不生气，只一笑，拉着两人步入内室。
帐未撤、香火未散，三人踏入房中，却像是刚刚真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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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仁正扶着涒怡与巧儿坐下，命丫鬟备些热水与茶汤，才刚转身yu取外衣，院外忽传一声通报：
「少爷，老夫人遣人请您过花厅一叙，说……想问些话。」
怀仁微愣，眼神转了转，便对两人柔声说：「你们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涒怡点头：「去吧，别让母亲久等。」
他披上外袍往外走时，才注意那名小厮来得急促，连气都还未顺。想来这不是随口邀请，而是老夫人早在门前等着消息。
走进花厅时，厅中灯影未散，林夫人坐於贵椅之上，身旁焚着沉香，却掩不住她微微紧张的神sE。
「娘，您找我？」
「坐吧。」
林夫人道，却语气略急，
「回门可顺？你岳父……近来身子如何？」
怀仁刚坐下，闻言一愣，随即恭敬回道：
「岳丈大人虽卧榻静养，气sE尚稳。JiNg神倒清明，应是旧疾缓和。他见我时神态颇为从容，还问起您……」
林夫人手中茶盏一顿，抬眼：「问我？」
「是。他问我，您是否还弹琴。」怀仁如实回道。
林夫人眼神微闪，声音放缓：「他竟还记得……」
「孩儿回道：您近年少动琴，多喜静坐品茗。
他便轻声说了一句：她素来清心寡yu。」
林夫人闻言沉默良久，指尖细细摩挲着茶盖，像是沉入了什麽往事。
良久，她忽然低声自语：
「他还记得我……还这麽在意我……」
怀仁闻之心头微动，刚yu开口，林夫人已似惊觉，骤然止语，抬头望向儿子，语气一转：
「你们成亲几日？」
「第三日。」
「你未受斥？」
「他问我是否纳妾，我答，两人皆为心头之命，不分先後。
他不怒，反说：若能让涒怡笑着过完此生，是否正室，他不问。」
林夫人轻叹，目光却有些许温软。
「他是这样说的吗……」
怀仁颔首：「孩儿不敢虚饰。」
林夫人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终於道：
「那便好。你父亲若在，也盼你能护住这门亲事……更护住她。」
她抬起眼，看着怀仁，眼神难得柔和：
「去吧。你们也该歇息了。」
怀仁起身行礼：「孩儿告退。」
转身步出门时，他心头仍未平静——
母亲方才那句「他还记得我」，语气中的幽深，像是藏着旧年的风，也藏着未竟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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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房时，涒怡与巧儿早已卸妆入榻，两人窝在被窝里低语笑闹，见他进来便静了声音。
怀仁脱去外袍，将头发简单束起後躺入她们中间，手掌一伸，巧儿便自然地依了上来。
「母亲问了你什麽？」涒怡轻声问。
怀仁看着她的眼，神sE有些微妙，眸中透出一丝说不清的疑sE。
「问了柳大人的身子，还问……他有没有提到她。」
「柳大人提老夫人怎麽了吗？」巧儿还没跟上话题，探头好奇。
涒怡倒是怔了一下，像忽然想起什麽，微蹙着眉道：
「怪不得……他这些年，总是对你特别中意……像是在默默等着什麽人似的。」
她忽抬眼问道：「你娘……你娘与我爹，是不是……曾经？」
怀仁没有否认，只轻声说：「我回来後，她第一句话不是问我累不累，而是——他，可还好？」
一室沉默。
「你这麽一说……我倒是想起，有一年我在我爹书房偷偷玩，无意中翻到一本他藏得极好的册子。」
怀仁顿了顿：「册子？」
「嗯，是诗稿——不，是诗抄本，全是手写的。」涒怡眼神飘远，像陷入了旧忆，「我翻了几页，诗都写得极雅，字迹娟秀，却没落款名字，只有个小字……」
她想了想，低声念出：「绿芜。」
怀仁骤然一怔，心中一跳：「绿芜，那是我娘的字号……」
涒怡望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母亲……就是那位诗稿的主人？」
「我从没听她提起过与柳大人有旧。」怀仁低声道，神sE却愈发凝重。
「那本诗稿，我父亲藏得极严，连我也不许碰。」涒怡语气微酸地道：「我不过多看了几眼，竟被罚抄三日家训。他那时看着那诗的眼神，b看我还……还还重要。」
巧儿忍不住窃笑：「小姐你是吃诗稿的醋吗？」
「才不是！」涒怡一扭头，却红了耳根。
怀仁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若那诗稿真是娘年少时所写，那他们二人之间……定有过什麽。」
怀仁轻声问：「你还记得诗里写了什麽吗？」
她点点头，低低地念了起来：
「一弯月sE穿帘影，两地心声未敢明。横笛三声人不语，灯前书罢泪犹清。」
巧儿听得入迷，轻声问：「还有吗？」
涒怡顿了顿，又续道：
「若问前缘今生续，愿君不负素衣情。若无良缘天不许，但求梦里与君行。」
念罢，她自己也怔住了，像是才重新领悟到这首诗的情意。
寝房中陷入短暂静默。
巧儿垂下眼帘，呢喃道：「这……不像是单纯的诗兴所至……这是……有人真心Ai过的证据。」
怀仁亦沉了声sE，轻叹一句：「这不是一般的诗，是……一段感情的遗物。」
他握紧了涒怡的手，语气中多了一分决然：
「我得查清楚，不能让这样的事被尘封一辈子。」
涒怡轻声问道：「你真想知道？」
「不只是想知道。」怀仁抬眸望她，语气平静却坚定：「我总觉得，我们这段姻缘不是平白而来。若真有什麽，是从他们那一代延续而来的情意……我想知道那份感情，究竟走到了哪里。」
涒怡望着他眼底的光，忽觉心头一热，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陪你，一起找。」
巧儿也凑过来：「那我也去！我帮你们放风，林夫人不是有那只会叫的鸽子吗？要是她夜里起身，我学鸟叫报警！」
两人听了都笑了，紧绷的气氛稍缓，但心中那一点悬念，却越埋越深。
他顿了顿，目光愈发坚定：
「我要去查清楚。」
「怎麽查？」巧儿瞪大眼睛。
「夜里，去我娘的书房一探。」怀仁淡声道，「我记得，她有一个藏诗的梅花匣——若真是她当年所留，也许答案……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