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都市小说 > 直到影子消失的那一天 > 习惯的名字
    今年的甲子园,叶贺高中没有进决赛的预选赛,但今晚的健嘴巴没打算休息,狠狠地吃着烤r0U。

    “我和你们说,明年教练一定会看到我才是真正的王牌选手的。”健终于是在喝水的空隙里说了句话。

    “你一定可以的!!你就是甲子园明星。”源音捧场的举起了乌龙茶碰向了健的杯子,豪迈的喝了起来。那样子倒是b健都要汉子一些。

    “谢谢音酱!到时候我们再来庆祝。”健把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只留下绫和林尚德两个人在旁边默默吐槽

    “我看你们两个家伙就是想吃烤r0U吧。”绫一脸嫌弃的看着同样在疯狂进食的林尚德。

    “反正不也是我买单。”林尚德为自己小声辩护。

    “不过林君你买单的样子确实很有大人味啊,怎么不见你给你的源同学多送一些礼物呢。”绫开始套话。

    “源夫人你也开始有nV人味了,袜子都要买同款。”林尚德不甘示弱,他在和源音以外的人说话的时候倒是攻击X满满。

    “呵呵”绫冷笑没有再搭话。

    长大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冬至。傍晚天黑得很快,风把楼间的缝吹得g响。她特意去华人超市拎回一袋芝麻汤圆,进门时鱼鱼从玄关铺的小垫子上站起来,尾巴绕了一圈,把路线让开。厨房里水滚得厉害,锅边的雾让墙面起了一层白花。她把汤圆倒进去,水声“咚咚”一阵,几颗浮起来,像把头探出水面呼了一口气。

    郭子娴回东北后,家里便只剩两个小孩子和一只猫。林尚德将筷子、勺子摆好,动作b几个月前更熟练。桌上的灯只开了中间那盏,木纹被暖sE拉亮。她把第一碗盛给他,碗沿轻触桌面发出一点瓷声。他低头舀了一颗,吹了两下,慢慢咬开;芝麻馅很烫,他还是吃得很认真。源音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勺子在甜汤里绕了一圈,停住。

    她想起小学的冬至,学校食堂会做汤圆,她总是喝了一口汤就把碗推过去,说“给你”。又想起初中三年都是一个人的冬至,和碗里放的冷掉的汤圆。再看眼前,碗里的热气把他的刘海熏得有点凌乱,影子安分地落在地板上,随着他呼x1轻轻缩放。

    “又算是过了一年了。”她说。

    “嗯。”林尚德点头。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这个的。”林尚德又补了一句。

    “每次看你吃的那么香,也会想尝试一下的嘛。”源音边笑边小口的吃了起来。

    “人总会变得嘛。”

    鱼鱼跳上桌子,鼻尖贴着碗闻了一闻,又跳到窗台上。窗外风更紧,街角灯忽明忽暗。它转回头时,目光在源音脚边停了一瞬。地板上的那一小片黑影像是被谁从下方戳了一下,起了极细的一道纹,随即自我抚平,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林鱼鱼开始用前爪抓着尾巴玩,不再关心别的事情。

    吃完,碗底各剩了一点芝麻碎。林去洗碗,水声在水槽里细细地落,像一段话被慢慢擦去。源音收拾桌面,抬头时看见墙上放在相框里的一张纸照片——神社的灯笼、商店街的招牌、四个人一起拍的入学纪念照片,甚至有b赛后在甲子园边哭边铲土的囧照。她走过去把相框往右挪了一厘米,让它和旁边的边缘对齐。

    屋子很安静。风在窗外走,钟把秒针往前推了一格。她忽然意识到,时间顺着他们四个人的步子一格格挪开了:新年的钟声,夏天C上的那次谈话,再到今天碗汤圆上的热气。她没有把任何一种感情命名,只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下,像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回答。

    “明天还要早起。”林尚德把抹布拧g,挂好。

    “我知道。”她说。她把围巾搭在椅背,手指在毛线边上按了一下,线头服服帖帖。

    鱼鱼从窗台跳下,落地无声。它走到她脚边坐下,抬头看她,又看一眼门口。源音懂了那眼神的含义——风更冷了,门不要开。她弯腰m0了m0猫的头,指尖温度规矩,像一贯的礼貌。猫眯了眯眼,低低呼一声,像给这场冬至收了尾。

    她朝厨房看了一眼,那个少年的背影正把最后一只碗扣在沥水架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被悄悄调过一次焦,不再虚,也不那么锐利。她没有去想更远的事,只是把明天要穿的校服袖口在灯下抚直。今晚到这里就可以了。风在窗外走,屋里暖得刚刚好。

    源音和林尚德两个小时候常常呆在一起。不是谁主动,而是大人们的安排。

    他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整个客厅像被分成两半。一半是她的——娃娃、迷你餐具、小桌子。她坐在地毯上,正经八百地说:“宝宝要乖,妈妈做饭了。”一半是他的——掌机、手柄、像素化的声音。他蜷在沙发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指尖飞快。

    两个孩子,就这样背对着背,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有游戏机的“滴滴”声,和她小声的“哄娃娃”的念叨,像两条互不相交的河。

    “你为什么不和我玩?”她忍不住开口。

    “过家家是nV孩子的游戏。”他头也不抬。“不和小鬼子玩。”

    她噘起嘴,低头给洋娃娃盖被子。

    但是林尚德的妈妈还是经常会让郭子娴帮忙照顾林尚德。

    时间久了,事情还是变了。

    有一次,她的小勺子断了,急得眼圈发红,抱着娃娃轻声说:“宝宝没饭吃了。”他盯着掌机,手指停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放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牛N味的阿尔卑斯的bAngbAng糖,塞到自己手里。“给她当饭吧。”

    她愣住,接着笑出声。笑声轻快,像打破夏夜沉闷的一声铃铛。

    那一天他第一次会把游戏机cHa上两只手柄。“来,你也玩。”

    她捧着手柄,手忙脚乱,总是Si。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慢慢说:“没事,我一开始也不会玩。”

    她信了。于是又拿起手柄,一次又一次的帮林尚德挡子弹。

    有时,他甚至会主动挪到她的小桌子边,别扭地抓起一个娃娃,声音生y:“宝宝,吃饭。”她笑得趴在地上直打滚。“哪有爸爸是这样的!”“我爸爸就是!”他涨红了脸,Si不承认。

    同一个客厅里,原本平行的两根线,终于有了交错。

    再大一些,两人会一起钻进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小人书。源喜欢《灰姑娘》,林柏喜欢《七龙珠》。她要看长裙,他要看天下武道大会,两个人吵得谁也不让。最后折中:她先读一章《灰姑娘》,他再读一章《七龙珠》。

    手电的光影摇晃在被子外面,像一场秘密的剧。源读到“灰姑娘孤零零地被赶到阁楼”时,声音慢了下来。林尚德抬头,沉默片刻,把书往她那边推了推。“那你多读两页好了。”

    等上了小学,他们还是同桌。

    “林,我要喝水。”“好。”哪怕他正埋头写作业,也会放下笔,跑去替她装满。

    冬天的C场风很冷。排队时,她小声说:“林,你站那边去。”他就乖乖挪过去。风吹得耳朵通红,他一声不吭。她眼角余光瞥见,轻轻“哼”了一声。

    每一年的冬至,学校食堂都会特意做芝麻汤圆。她端着碗,只喝了一口汤,就把碗推到他面前。“我不喜欢吃。”他接过来,大口吃完,抬头笑:“谢谢。”

    后来她在班上的晚会跳舞,林尚德鼓掌的最用力。她偏过头,没理他,像是认识他有些丢人。

    他们也常常一起回家。

    源音走得快,书本码得整整齐齐总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出教室。林尚德收拾得慢,常常喊道:“源,等等我!”她不回头,只把步子放慢。等他气喘吁吁追上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走快点。”她说。“嗯。”他点头。

    路过小卖部,他会掏出口袋里的零花钱,买根旺旺碎冰冰掰开。一根递给她,一根自己咬得满嘴是冰。她皱眉说:“太甜了。”可还是会一口一口吃完。

    童年的记忆就是这样。最初隔着两条平行线。她的游戏是过家家,他的游戏是游戏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了彼此的一部分。

    源音已经习惯了有人在身后喊“等我”,习惯了有人帮她装好水送到课室,习惯有了人帮她挡风。林尚德习惯了她的吩咐,习惯了她的嫌弃,习惯了在她面前把自己弄得一团乱,却依旧笑着。

    升入初中以后,源的日子变了,像一张排得密不透风的表格。

    早晨六点起床,早餐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完成,牛N不许剩,吐司切得整齐。

    白天上学,放学之后直接去舞蹈教室。木地板被擦得光亮,落地镜里照出一个背挺得笔直的nV孩。手臂抬起时不能颤抖,脚尖绷直到小腿发麻。

    晚上回到家,还有钢琴、礼仪、作业。母亲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她,不高声呵斥,只在她微微驼背时轻声一句:“抬头,nV孩子不能驼背。”

    源音照做,一遍又一遍。微笑的弧度,行走的步伐,手指的角度。源音总觉得自己的妈妈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幅画,一只被摆在橱窗里的JiNg致玩偶。

    中学的第一个冬至,天sEY沉。细雪没有落下,却带着寒意。

    学校食堂一如既往地在菜单上加了汤圆。每个人都端着白瓷碗,汤圆在热汤里打着旋,黑芝麻的香气冲出来。

    源端着碗走到角落的桌边。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声混杂着蒸汽,雾气模糊了窗户。她坐下,把碗放在面前。

    汤圆漂浮着,白得发亮。她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太甜了,芝麻汤圆原来这么甜吗?

    汤圆还在白瓷碗里打转,蒸汽往上升,消失在空气里。

    她愣愣地盯着那碗汤圆,好像在等什么。

    等有人把碗接过去,等一句轻轻的“谢谢”。

    可没人来。

    碗还在,汤圆还在,热气慢慢散掉,汤也凉了。

    她低下头,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她眉头皱起,却还是把汤圆咽了下去。

    窗外的风刮过,吹得玻璃微微震动。她把碗放回桌上,手指在瓷沿上停了很久。

    如果是以前,她会把碗推过去,听见那句“谢谢”,然后偏过头,轻轻“哼”一声。

    可是今天,桌子对面一直是空的。

    这就是她的初中。

    舞蹈、礼仪、成绩。母亲安排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像是她的人生唯一的轨道。

    而那些童年里理所当然的习惯——有人坐在餐桌的对面,有人帮她吃剩下的饭,有人跑在身后喊“等等我”——统统都不见了。

    冬至的汤圆还在碗里,蒸汽升起又散去。

    她低头看着,忽然觉得,这或许是妈妈希望的“完美nV儿”:安静、端庄,不需要任何人来回应。

    高二的新学期开始。C场的樱花刚刚开,落下的花瓣把C场染成粉sE。教室黑板上写着新学期欢迎同学们,林照例坐在窗边,和健同桌,绫则继续坐在源音同桌的位置。四个人仍旧在同一个班,依旧是整齐的一块。

    午休时,绫埋头写作业,健在一旁吵嚷,源音坐在窗边拆牛N盒。她喝一口,又顺手推给林:“剩下的你喝。”

    林尚德愣了一下,还是接过去。

    “真是笨。”绫抬头笑,目光里却带着一点羡慕。

    源音没多说,转身看向窗外。C场上有低年级在打雪仗,雪球飞过风声,砸在铁栏杆上,碎成白花。

    四月的风依旧很冷。放学路上,健嚷着要去吃烤r0U,绫嫌他吵,把他拽到另一边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源音走在后面半步,围巾挡住半张脸。林走在她身边,手里提着相机,却始终没有找到值得按下快门的瞬间。

    “你怎么不拍?”她忽然问。

    “没什么好拍的。”林尚德把余光收回到前面的関口两姐弟。

    “不是挺多的吗?”她偏过头,微风吹开额前的发丝,“他们两个,风,还有准备开的樱花树......都挺好的。”

    林没回答,只是抬起相机,对着前方按下快门。

    屏幕上,光影交错,前方的两个背影在笑闹,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源音和林尚德的影子也并在一起,风一吹,又轻轻分开。

    夏天的傍晚,C场上仍旧热闹。bAng球部的训练没有因为酷暑而停下,白sE的球在空中划出弧线,落下时扬起一片尘土。关口健的声音最是显眼,每一次击球都要喊得震天响,像是非得让全校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看台边,源音静静坐着。手里拿着一瓶冰镇运动饮料,瓶身外壁凝结出一层细细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滑。她轻轻抿一口,又把瓶子放在身侧。夏风吹过,裙摆微微鼓起,散落的发丝拂到脸颊,她伸手别到耳后,神情还是一贯的安静。

    林尚德一开始站在旁边,看了几分钟球场后,嫌热,索X背靠栏杆坐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手里转着相机,没有对准球场,而是随意对着天空摁下快门。屏幕里是一片被夕yAn染红的云,像是要燃烧起来。

    “健还是那么吵。”源音开口。

    “他不吵,就不是健了。”林尚德回答,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嫌弃。

    她侧过头,看着他低头擦镜头的样子。神情b平常更认真,仿佛那镜头里藏着什么秘密。她忽然觉得奇怪——他明明不怎么室外的人,却几乎每天都来这里。

    “你天天跟过来,不无聊吗?”她问。

    林尚德愣了愣,抬眼看了场上奔跑的关口健,又望了她一眼。像是在斟酌,最终只说了句:“反正我也没事g。”

    风吹过,看台上晒的几片发白的花瓣被卷起,在空气里打着旋儿。源音“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短暂的安静之后,快门声响起。林尚德抬起相机,对着源音“咔嚓”一声。

    源音怔了一下,转过头:“g什么?”

    “随便拍一拍。”他若无其事地放下相机,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侧脸上,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开口。

    “喂,你那个,甜吗?”他突然指了指她手里的饮料。

    “还好。”她随意应了一声,把瓶子递过去。

    林尚德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塑料瓶在夕yAn下反S出一抹光,又回到她手里。瓶口还带着余温,她接过时,指尖无意碰到他的手背,很快又分开。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场上关口健大喊一声,打断了空气里的沉默。白球再次飞起,在落日里划过弧线。林尚德抬起相机,这一次对准了球场,连续按下快门。

    “你不是说没什么好拍的吗?”源音忍不住问。

    “现在有了。”他的声音有种强行压制的平静的。

    源音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饮料,心口微微发热,却什么都没说。

    夏天的日子,总是伴随着些细小的琐事。

    有时是放学后的便利店。林尚德抱着一堆零食结账,源音站在一旁,手里只有一杯酸N。结账时,林尚德把她的酸N放到自己那堆零食里,装作没看见她的目光。出了门,他才慢悠悠说:“回头给我两百日元。”

    源音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回应。第二天,他的书桌上多了一枚纸做的,上面画着两百日元的y币。

    有时是夏祭的夜晚。烟火升空时,关口姐弟在人群里跑得没影,源音和林尚德在人群里走散。她手里提着纸袋,袋子里的金鱼还在扑腾。林尚德远远伸手,把她拉过来。两人肩膀挨得很近,却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一起抬头看漫天的火光。

    更多时候,是普通的午休。教室里蝉声吵得人心烦,林尚德趴在桌子上假寐,源音轻声翻书。偶尔他抬起头,看到她低着眼睛的样子,便又迅速转回去。她察觉到了点什么,却从未点破。

    夏末的某天,C场依旧热闹。夕yAn落得低,天空被染成橘红sE。源音发现自己的笔记本忘在教室了,准备先回去拿笔记本,看见林尚德还坐在看台边,镜头对着场上的关口健。

    “今天也要等到他结束吗?”源音问。

    “嗯。”他说。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到他身边,安静地坐下。风吹过,衣角轻轻掀起,空气里带着汗水和青草的味道。

    林尚德继续摁快门,源音静静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他总在这里的样子。

    没有谁说出口,但那份习惯,悄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