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队日很快就到了。在面对各种偏乡不便带来的挑战前,大家得先经历挑通的试炼。
偏乡服务的地点在一座小小离岛上,出了海还要航行将近两个小时,船T小,风浪又大,倪枝予早早吃过晕船药,一踏上船还是被摇晃的程度给吓了一跳。拿着五天四夜的行李,艰困地挤进船上狭窄的走道,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抬头了了看行李架的高度,又伸手掂了掂行李的重量。
抬起来放上去是不可能的。
她噘起嘴,下意识就想叫温晨。
张口正要发声的动作却g起露营那天的既视感。当时她也想出声叫温晨,却看见他和李翠瑜相拥。
她收了声,安静下来。
做为副队长,她走在队伍尾端垫後,同伴们早就都入座了,她cH0U到的座位又靠後,没有人发现她的困难,船上不全是认识的人,她也不是很好意思把行李搁在走道上,自己去前面找朋友帮忙。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船喀喀震了一下,像是即将离港的预告,倪枝予想僵在这也不是个好方法,还是决定一鼓作气把行李给放上架子。一手握着行李箱上方的把手,一手扶着侧边,身子微微弯曲,她深x1一口气,直起腰。
这麽多东西,根本不是她抬得起来的,於是她打算用尽全身的力气。
x1气、吐气,一、二、三,抬──
预期的重量却忽地消失,调整好的呼x1被瞬间打乱。
施力过猛的惯X使她向後倾倒,短暂的失重感袭来。
而後肩膀被紧扣。
稳住她的身子後,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的手,俐落抬起行李厢,一气呵成地放到架上,举起的手臂有分明的肌r0U线条和青筋,将她整个人框在怀里。
她都不用回头。
背抵住x膛的那刻,她知道她又稳稳地落在夏天的夜晚。
「不要y抬这麽重的东西。」
这些天倪枝予和温晨不是没说过话,只是大多是公事讨论或没什麽意义的寒暄。
许久没听见他这般微蹙着眉的叮嘱语气,一时间,倪枝予莫名地有点想哭。
「我又找不到你。」倪枝予的语气带点埋怨,渐弱的尾音听着委屈极了。
温晨没说话,睫毛极快地搧了下。
「去坐前面。」倪枝予始终没转身,温晨的声音从後方传来。
「我的位置在这里。」
「我跟你换,」温晨的语气一如既往和缓,又些许无可奈何,「你不是会晕船吗?」
对。
她会晕船,温晨当然知道。
放在之前听见这话,倪枝予会哈哈大笑,说着「你记得噢?还真Ai我。」可现在温晨这麽说,只让她觉得脑袋里那团乱糟糟的线球,好不容易剪去了毛边,又全打结了。
数不清是第几次,她又想起李翠瑜和温晨的拥抱,月光和树林造的聚光灯,把每个细节都描绘得太清楚,像一部过於经典的烂剧,明明不想看了却不断重播在生活周遭,把一帧帧剧情强y地刻在脑海。
眼眶闪过一丝酸涩。
她第一次觉得温柔T贴是有错误时机的。
到了大岛,一行人又坐着较小的船来到离岛,并在这个小岛上唯一一间国小里驻紮。好不容易把隔天在礼堂迎接岛民的准备都做足,到国小的厨房里克难地处理完晚餐,大家才终於散场去洗澡或休息。
国小简陋的浴室并没有能cHa电的地方,倪枝予刚洗完澡,把毛巾盖在Sh漉漉的头发上,往校舍走去。汪乃晴和姜和钧看星星去了,她一个人走在Y暗的走廊,就算神经大条,心理还是有点毛毛的,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孤岛的夏夜寂静,连蝉鸣都少,只有海风卷过树叶时的摩擦声响。
「你先冷静一点。」
还有他的声音。
倪枝予停下脚步,下意识就往声音的来源走去。明明上次她这麽做,就没有发生什麽好事。
「我知道,」她在走廊的岔路处探出头,望向Y暗的Si路,看见了倚在墙边的温晨,「我在听。」
他在讲电话。
「好,晚安。」
倪枝予站在岔路口,庆幸月光照不进Si路,看不见温晨的表情。
她实在太害怕,在脑袋里循环拨放的烂剧又要多一幕。
「噢?学姊,你怎麽一个人在这?」空荡的走廊上终於来了人影,几个服务队的学弟们和她打招呼,打断了她焦躁恐慌的思绪。
「我刚要回去吹头发。」她露出笑容,开朗又明媚。
「学、学姐,等下要开会对不对?你、你想吃什麽消夜吗?我可以去买。」其中一个学弟问道,说话有些断续。
倪枝予原本都忘了这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麽好喔?不用啦!这里附近什麽都没有。」笑的时候,她的头偏了点,毛巾的位置也跟着晃了下,原本被掩住的肌肤袒露在月sE下。
也不是故意的,可对面的视线本能X地跟着落到这。
大家闲聊了一会,倪枝予也不是没注意到目光,不过她本就不大介意。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并没露出什麽不能被看到的地方。
所以她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和她说话的人的眼睛,没有关注他们视线的终点在哪,也没有注意到另一侧,黑暗里的动静。
挂上电话,温晨往手机里打了些字,又发了下呆,直到听见岔路口的人声才抬起头。
然後他看见站在光下的倪枝予。
头上盖着浴巾,遮住大半的脸,与之相反的是,细肩带背心和短K外大面积lU0露在月sE里的皮肤。
白皙在朦胧的光里,衬着夜sE的背景,蛊惑人心的透明。像盏荒郊野外里的明灯,围绕着虫子和野兽。
温晨听见自己後牙轻咬住的一声喀、听见自己跨步往前的脚步声。
听见学弟们「啊」的一声。
然後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如常平静沉稳。
「倪枝予,先去把头发吹乾。」
倪枝予还没有反应过来,总之先愣愣地点了头。
「那等下见罗!」和学弟们告别後,就跟上已经往前的温晨。
走远时,她听见背後有稀疏的讨论声。
「白痴,我就说他们还没完,丢脸Si了。」
「好啦好啦,努力过就好了。可惜了,她身材真的超好。」
「真的超扯,看过这一幕,这趟值得。」
「闭嘴啦,你们这群恶男。」
倪枝予听得挺清楚,一如既往地没放在心上。只是加快脚步,试着窥探温晨的表情。
她知道,温晨也不喜欢自己穿得少,大概是因为她太过无所谓,每每碰见这种情况,温晨就得处理,徒增他的工作量,很麻烦。
可温晨从不会像温硕那般要求她改变,只会不厌其烦地从不怀好意里保护她。
从前,她一直觉得这是温晨理所当然会做的事,可现在她已经理解了。
没有什麽是理所当然。
「我听说这里没有冷气,才穿这样的。」於是她反常地解释了。
温晨的脚步顿了下。
倪枝予和平时一样没心没肺地当作无事发生的话,他大袋也会像平时一样一语不发。
可此时她像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垂着脑袋这麽说。
「你想穿什麽都可以。」
他说得轻描淡写。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语气轻浅又淡然。像一颗好小好小的石头抛出来。
却穿过多年回忆的大气层,佐以这短短几星期混乱情绪的速度,成了毁天灭地的陨石。
彗星撞地球,偌大的陨石坑里填满怔愣。
巨响在脑海回荡,冲击波造成的耳鸣里,倪枝予忽然意识到。
温晨面前,她从来不需要改变。她可以一直是她,任X、粗神经、散漫又有公主病的她。
这麽、这麽多年以来──无论她做的是对是错、她是哭是笑,温晨都护她能当完整的她自己。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前方的少年。
「温晨,帮我吹头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