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倪枝予第一个动作便是找上温硕。
她是真的还没准备好和温硕单独对话,可更受不了往後两个月他要在一直在会议中大放这种一听就想吐的厥词。
被下了挑战书,温硕倒没有特别反应,只是双手cHa在口袋,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意,跟在小nV生的身後走。
他们一直走到校舍边陲的Si角。
「怎麽啦?」斜倚着墙,他先开了口。
「你Ga0什麽?」
一说话就张牙舞爪的。温硕挑了下眉。
他哼笑一声,接下来的话说得很慢,「你说呢?枝予。」
叫她的名字时,温硕总是把语调放轻,轻得像是一个问句。
好像倪枝予明知故问似的。
「我不知道。」倪枝予回了他的问句,斩钉截铁,「你可以拒绝,不是温晨问了你就要答应吧?你不忙吗?」
「温晨?」温硕眨了眨眼,饶富兴致地哼了一声,「他根本没问我。」
「啊?」
倪枝予有些错愕。
「听说你们要找我,我却一直没等到联络,」想到他的小堂弟直接吃了案,温硕又g了g唇角,「最後,还是我自己问队长的。」
「啊?为什麽?」这下倪枝予真的Ga0不懂情况了。她甚至不知道这问句是因为温晨答应了大家却没有询问,还是温硕为何对这活动执着到要主动上门。
温硕回答了後者。
「我想见你,枝予。」
神经病。
倪枝予脑海中第一和唯一一个浮现的感想。
沈默片刻。无数的话在嘴里反覆想出声又咽下,来来回回几次,终於挑选出了b较能听的一句。
「见我g嘛?你有病啊?」能听,没说好听。
他还没听过这孩子这麽对他说话。
「相思病?」温硕略感讶异,但秉着成年人的从容,还是很快就接话。
倪枝予被恶心到了,转身就要走。却在略过他身边时候,被牢牢扣住了手臂。
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她愣了下。
错愕、惊慌,和躁动。
手臂传来的温度是烫的,他的手一向温热,和温晨相反。
这两个人一直都是相反的。X格相反,T温相反,眼尾的弧度相反,连给她的感受都是反的。
一个带来平静和安全感,另一个,总是跟随着危险和失重感。
脚步凝滞在磨石子地板,无法动弹。被狩猎的危机意识,和坠入地心的恐慌无措。
她很努力。
光是站在这就竭尽全力。
有整整五年,她的目光、情绪和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就连他不在的这两年,倪枝予都不能确定,他身上有没有自己遗落的心脏碎片。
温硕横跨了倪枝予的青春,划破了她的蒙懂天真,带来快乐和心塞,遗留了满地泥泞。
她的初恋。生命里第一次因为Ai与被Ai的喜悦和痛苦。
她不知道,被这样一个人碰触,应该要做出什麽反应。
要生气?要尖叫?要哭?
──还是要拥抱?
收拾完书包,温晨环顾会议室。
温硕和倪枝予不见了。自从看见温硕今天出现在会议上时,这个情况就在温晨的意料之中。
要去找他们吗?
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原本要掏出的手机又收了回去。
明明他根本没有问温硕要不要当随队医师,温硕却来了,男人的态度很明确。而倪枝予的心绪,她自己不知道,温晨更不知道。
要是倪枝予的纠结都来自旧情未了呢?如果,她还喜欢温硕呢?
他有必要,去见证那一切再次发生吗?
定在原地,他想起高一那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完家教课的回家路上。
今日寿星倪枝予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乌黑的长发一晃一晃,闪烁着路灯撒下的光泽,像灿烂耀动的银河。
她侧过脑袋,离他好近、好近。
嘴里含着一颗糖,讲话有些含糊。
──我和老师在一起啦!
那时候的温晨不晓得什麽是喜欢,也不晓得心里忽然疯长的凌乱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那一天起,他就对水蜜桃的味道厌恶至极。
这个画面,六年以後,他还得再见到一次吗?
就当他没用吧,知晓自己心意的现在,他可不想做这种自nVe的事。
他转身离开会议室,一步步走得缓慢却决绝。温硕在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背对着两个人的方向,直直地离开。
可就在准备踏出崇河校门的那一刻,他又忆起倪枝予的泪水。要是,面对温硕时,她不是笑着,而是哭了呢?
泪珠落在地上的反光,远b水蜜桃气味,更加令他难受。
倪枝予的脑袋恍惚了一瞬。
她的手没有动作,只是僵在原处。x口闷痛,心率不整,血压上涨,就像个即将暴毙的急重症患者,说不清病因是愤怒还是什麽别的她不可以承认的情绪。
温硕没有移动,就这麽倚着身子,扣着她的手,眼神直直地看着她的表情。
吓着了,脑袋一片混乱。
说到底也是交往过五年的关系,读懂她的心思轻而易举,怕让她受到更大的刺激,温硕不打算多做什麽,只是一直没有放开手。
两个静止的人,僵持不下。
流动的只有空气,和远处扬起的脚步声。
这里虽是Si角,但离人来人往的走廊也不太远,从开始谈话到现在,他们也听到许多从那头经过的人声,因此倪枝予没有太过留意。
温硕倒挑了下眉,往走廊和Si角的衔接处看去。
脚步声是朝这的。
目标明确,步伐急躁却不慌乱。
明摆着朝他们走来。
哈。
温硕无声地哼笑。
──吃了案,还敢来啊?
「倪枝予。」
温晨看都没有看堂哥一眼,就连他抓着倪枝予的手,都没有分一道眼神。
他只看着倪枝予的眼睛,观察着她的面sE。
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看起来很混乱。
停顿了一下,他做出判断,淡淡地说道:「走吧。」
身影逆着光,亮得有些晃眼,表情和语气雨平时无异,气息却些许紊乱。
倪枝予眨了眨眼。铺天盖地的混乱和慌张,在看清温晨的面容时,被满溢的安全感覆盖。他向前一步,熟悉的气息是硝酸甘油,疏通了梗塞。
心脏不再绞痛了。
x1得到气了。
思绪清晰。
划破cHa0Sh的,夏天雨後的第一阵风。
倪枝予低头,看向被抓住的前臂,咬住下嘴唇,甩了甩手腕。
「来得真慢,」温硕丝毫不恼,安分地放开了手,「男朋友?」
温晨扬起脸,视线轻轻地扫过堂哥。
倪枝予朝温晨看去,他的眼皮微阖,睫毛显得很长,些许掩住了眼眸,下顺的眼尾柔和,唇线的弧度却刚毅。
表情无波,可平缓的眉眼之间有些许不悦。
平时的温晨,情绪起伏不太大,纵使难得被惹怒,也懒得多说一个字,只会淡淡地扫对方一眼,转头离开。
倪枝予以为,面对温硕的挑衅也会是如此,却看见他开口。
「没有你回来的那麽慢,」他语气淡然,迎战意味却很强,「前男友。」
倪枝予跟温晨走了,如同无数个共度的日夜,又一次并肩而行。
「你怎麽知道我在哪?」路上,倪枝予好奇地问道。
温晨虽然常来崇河医大,但终究不是本校生,对校舍内部应该没有那麽熟悉,找起人来应该挺吃力的。
是很吃力。
「心电感应?」但他没这麽说。
「噢?」倪枝予对他的这种话见怪不怪,只觉得他是懒得说明,「那你对我是真Ai。」
是。
「一直都是。」这次他说了。
倪枝予转头,没对上他的视线,只看见了他望向前方的侧脸。说这种话时,温晨总是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和敷衍的神态。
也从来就,不会看着她。
她的步伐渐慢,温晨的脚步跟着放缓,无声的默契里,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正好驻足在中庭。
温晨淡淡地x1了口气,化作无声的鼻息,轻轻吐出。停了一阵,确认心跳频率不再超载,才缓缓地低下头,迎上倪枝予的目光。
她有一对漂亮的圆眼睛,点着灵动的光彩,上挑的眼尾能g出所有想知道的秘密。
所以当无法控制地流露心声时,温晨绝对不可以看着她的眼睛。
今天的天气不好。闷热,多云,无风,连夏天应有的yAn光都没有落下,空气像是凝滞,厚重地沾黏在每一寸肌肤。
像他的感情。
「我开玩笑的。」他淡淡地说。
隐蔽,流露,再藏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他的Ai是夏天下不完全的雨,在云层里堆积,落了一点就停,积久了又下,走走停停,没有放晴的那天。
「所以什麽情况?」电话里,远端吃瓜的汪乃晴兴奋不已,「温硕还喜欢你?」
「我不知道。」倪枝予很老实,「我根本从来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那你呢?」
「什麽?」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就算了,你自己在想什麽总该知道吧?」
还真不知道。
倪枝予的人生挺单纯,以遇见温硕为界线,往前她得到世间所有的Ai,往後,她把所有的Ai都给温硕。
像一条点到点的直线,温硕回来的这几天,她的思绪过於复杂混乱,无数个点交织成平面和立方,组成了连她本人都没有结论的难题。
温硕回来,并且表示好感。
对这一切有什麽感觉?
她甚至都不愿意把这个问句放进脑海中。
「我只觉得头很痛,」倪枝予闭上眼睛,按着太yAnx,「之後再说吧。」
随队医师不会参与每个会议,温硕至少两周後才会再出现,她想先把这个人抛诸脑後。
「也是,先不要想这麽多,明天先开开心心地去露营!」
倪枝予应了声,忽然想起之前姜和钧的话,问道:「对了,车子後来有找齐吗?」
「有有有,姜和钧说他找到人了。」
这次露营,倪枝予已经负责处理大多数的事情,不想再管这种小事,汪乃晴则是向来不过问旅程的准备,於是露营的话题很快结束。之後两人又聊了许多琐事和八卦,挂上电话,倪枝予才发现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露营会消耗一个周末,周一的考试得在今晚就复习。她慌慌张张起身,走进被当作书房的次卧,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平板前,手里的手机震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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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念书也不差这三十秒,她立刻点下。
──Callmewhenyou''''''''reallFKedup,mylover.AndI''''''''llbetheretolickyourte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