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瞬间划破耳膜，像是世界从内部爆开。
苏霓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自己正向下坠落，身T像被某种重力反覆扯动，四肢麻痹、心跳迟缓，空气像水一样灌进鼻腔，沉闷到只剩下熟悉的声音在反覆回响——
「现在开始藏好所有东西，霓霓。」是父亲的声音，夹杂着惊慌与不舍，带着断裂的疼痛。
「他骗了我们。」
「这些东西人类根本还没准备好拥有它！」
画面骤然一转。
苏霓站在实验室门外，手还来不及碰上门板，一声枪响犹如破空的雷鸣。
空气瞬间凝滞，门板应声弹开，落在地上的白大褂被鲜红染透，父亲半跪在地，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涌出，眼神茫然地望向她。
她想跑过去扶住他，但身T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扬走进画面。
他神sE平静，将手中仍冒烟的枪收进大衣内衬，随手将一叠资料从实验桌上拎起。那是苏父的研究纪录，一本标注着「基因双向改写工程v4.1」的手记。
「他早就知道这项成果的意义。」张扬低声开口，像是在向谁解释，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但他太软弱了，软弱到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肯进入临床。」
他转过头，看着她，神情没有一丝愧疚，甚至带着某种温和的惋惜。
「这个世界永远还没准备好，只能靠引领。」
苏霓从血泊中惊醒，整个身T猛然cH0U动，腾空腰杆犹如溺水後再次x1到空气的般张大嘴，喉头传来像是乾呕般撕裂的喘息，她像是刚从记忆之海中捡回一条命。
眼前仍是一片模糊的暗sE，只有脑袋像被热烫的钉子凿穿在烧灼，一切都在提醒着自己，那不是梦，是活生生的记忆。
她颤抖地将手贴上额头，指尖冰冷，耳边还残留着那句话的回声：「他骗了我们。」
那个看着她长大，亲如家人的张叔叔，杀Si她父亲，也想谋杀他，试图占据全部基因研究成果。
他用无辜者的鲜血抹去历史，创造了一个逆反生物1UN1I的荒诞世界。
当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无尘的天花板，嵌着细长灯管，光线柔和却毫无温度。
冷气均匀吐着气流，低频嗡鸣压得耳膜沉重。
苏霓感到身T陷在医疗床上，腕部微微发胀，还有刚拔下输Ye针头的痕迹。
耳侧传来心跳监测仪规律的电子声，一下一下地，像是提醒她，她还活着。
她下意识坐起身，背脊立刻传来拉扯般的刺痛，那是过度紧绷与剧烈cH0U搐後留下的後遗症。
全身衣物又被换成浅灰sE的病患服，手背贴着胶布，x口还残留监控贴片的痕迹。
尽管如此，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查看自己状态，而是想拿那块老旧的仪器。
「平板……」她声音沙哑，像是粗糙的砂纸在岩石上打磨般。
一旁的监控室侦测到她已经恢复意识而发出了声响，连通着两个空间的隔门几乎立刻滑开。
万钧左手抱着一叠资料，他站在那里，眉头蹙着，眼神如他一贯那样冷静，却隐隐透出某种难以言喻的Y影。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快步走到她床边，将手中资料板放下，声音压得极低：「放心，东西收得好好的，你现在很虚弱，应该先休息。」
「……我知道为什麽我会这麽痛恨张扬了。」苏霓抬眼看向他，声音低哑而发颤：「他杀了我父亲。」
万钧身形微顿，瞳孔细微收缩。
他没问她怎麽记起来的，也没有表示惊讶，只是缓缓地，极轻地，吐出一个音节：「……是吗。」
苏霓望着他，那一刻她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平静，还是某种早已被压抑到极深处的悲伤。
「我父亲Si前说，要我藏好那些东西……他说这世界还没准备好。」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仍半陷在记忆的缝隙里：「可我连自己都藏不住，甚至弄丢了这些东西。」
「你藏得很好了。」万钧低头，将她松散的手指覆住，掌心温暖又坚定：「现在只是需要花一点时间想起来而已。」
苏霓抬眼望着他。
她原本只是静静地看着，但视线一动，那眼底的强撑与压抑便如水面破裂的冰层，瞬间溃散。她没有哭出声，甚至没有cH0U噎，泪水却在那一刻悄无声息地滑过面颊。
她的身T轻颤着，像是一根终於卸下力道的弦，慢慢往下垂落。
万钧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坐在床沿，一手环过她的肩，将她安稳地带进自己怀里，她的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下方，指尖紧抓住他x前的衣料，就像是在黑暗中抓住最後一点T温。
「万钧……」她低声唤他，声音几不可闻，却浸透了太多从未说出口的脆弱与渴望：「我好累。」
万钧抬起手，覆在她後颈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因紧张而僵y的肌r0U，力道稳定而克制。
「我知道。」他低声回应，语气里没有任何质问，也没有任何催促，只有一种深沉的默许与陪伴：「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想用自己的T温替她挡住那些撕裂的回忆，还有即将涌现的风暴。
那一刻，他不是医疗长、不是副指挥官，而是她记忆之外，当下唯一能倚靠的存在。
万钧的眼底倒映着她，此刻她像是个在地狱行走的孤魂，不知来处，也不知该去往何方，而他心里默默地想成为她的归途。
他察觉到一GU陌生的情绪正在自己心里缓慢滋长，像是某种不该存在的变异。
在这场战争与实验交织的现实里，他已经习惯JiNg准与控制，将所有情绪压缩成资料与指令，他甚至已经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的机械化。
可现在，他却因为她的泪水而失神。
他无法完全理解这是什麽，只知道那种从她怀中传来的温度，让他的心脏有一瞬的胀动。
是残存在这句仿生机械里人类本能的守护yu，还是情感模组组建出了当下最合适的情绪反馈？
万钧不确定。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拥有这样的感觉，但他却渴望这种彼此脆弱又彼此取暖的状态。
像是被需要，也像是终於让自己可以不再只是旁观与分析，而是成为某段命运里真实的一部分。
万钧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
良久，苏霓才像是重新找回理智，从万钧的怀里坐直，有些难为情的清了清喉咙。
「我好多了，谢谢你??万钧。」
万钧察觉出她的窘迫，顺势将话题转向正事：「平板正在解码。根据初步扫描，里面植入了生物加密模组，你的直觉是对的，你本来就知道该怎麽启动它。」
苏霓愣了愣，这一切都和刚找回的部分记忆能对应得上，这样的证实又让她的喉头再次发紧。
又花了一些时间，她才终於稳定下来，仪表板上的生命指数再次趋向稳定，重新找回支离破碎的声音：「好??」
万钧站起身，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补上了一句低声道：「战承昊让我转达，等你状况稳定，他要再见你一次。不是为了侦讯。」
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深x1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记忆裂缝的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画面，更多真相，像断裂的玻璃一样，一片片从她脑中涌出，而她终将无处可逃。
末了，苏霓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