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本无大事，玉凌寒一心挂念着昏迷不醒的玉无瑕，正想早点归家，岂料，姬骅忽然宣布要废太子。
此话一出，举朝哗然。
玉凌寒神sE一凛，眉头微皱，紧盯着姬骅。
姬晏前段时间才开始试着参与朝政，眼下都被姬骅这个猝不及防的决定给打蒙了，他错愕当场，左看姬骅，右看玉凌寒，面上逐渐露出焦躁不安之sE。
须臾，他镇定神sE，拱手道：“父皇，请问儿臣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恶事？以至于父皇二话不说就要废除我？”
玉凌寒出列，帮腔道：“陛下，太子殿下为人谦恭，品行端正，从未犯过什么大错，今日为何无故言废？”语带不满。
姬骅沉痛地叹息一声，“朕之前也一直以为阿晏是个贤恭敏慧的好太子，直到朕得知了丁香姑娘一事。”
姬晏神情一僵，抿了抿唇。
“强抢人妻，是何等罪名？”姬骅手一点江过雁，道：“江卿，你来说。”
江过雁朗声道：“按照《大魏律》的《婚姻法》第23条规定，强占人妻，实不道德，按律，当给予原配及受害人金银补偿，犯案人看其身份，再论处罚，若为官吏，一律卸职查办。”
“再者，《大魏律》的第一条律例便是‘天子犯罪，与庶民同。’太子殿下身为少帝，理应为群臣表率，怎可做出强占人妻的丑事？”
玉凌寒道：“丁香姑娘的事情，不过是一桩误会罢了，她原先便是玉歆送给太子殿下的nV伶，只不过，玉歆暗地里出尔反尔，将其许配给了建康的一名富商余怀明，事后又担心太子殿下怪罪，玉歆便杀了余怀明，重新将丁香姑娘送给太子殿下。”
“其中曲折，太子殿下一开始并不知晓，焉能算是强占人妻?”
"望陛下明察。"
他话音落，容澈等人也一并附和：“太子殿下实则无罪，请陛下千万莫要言废一事。”“陛下三思。”
姬骅抬手，道：“诸位Ai卿稍安勿躁，朕想听听太子殿下的意见。”
他看向姬晏，“阿晏，对于此事，你可有话要讲？”
姬晏脑子都是木的，他不懂，姬骅明明早已知晓此事，为何今日会忽然朝他发难。
再说了，父皇一向疼Ai他，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废黜他？难道姬瑞一回来，他这个小儿子就这般讨他嫌了吗？
他勉强收敛心神，道：“父皇，玉宰相所言，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儿臣若是一开始知晓丁香已嫁为他人妇，我又岂会勉强？”
姬骅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关于丁香姑娘的去处，你有何想法？”
姬晏道：“丁香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儿臣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
“余怀明因你而Si，只怕丁香姑娘不愿跟随你，阿晏，凡事不可勉强。依朕看，你将丁香姑娘放走，这件事便算了结，如何？”
姬晏沉默下来，心中滋味复杂，姬骅明明知晓他对丁香的执着，居然这样b迫他。
玉凌寒暗地里跟他使眼sE，示意他应承下来。
姬晏犹豫片刻，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对丁香情根深种，舍不得放她走，望父皇成全儿臣的一番心意。”
玉凌寒面sE一沉，心中生出不妙感，姬骅怕是要借题发挥了。
果然，姬骅当即眉染怒sE，大声呵斥道：“你品德不修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拒不悔改？！”
他厉喝那帮为姬晏求情的官员们：“这就是你们拥护的好太子！”
官员们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姬晏为了个nV人而触怒姬骅。
“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放不放丁香？”
“若是还不肯放，你这个太子也当到头了！”
一向宽厚仁和的姬骅头一次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姬晏也是第一回被姬骅指着鼻子怒骂，一时少年气X上头，坚持道：“儿臣绝不会放走丁香。”
玉凌寒无奈地闭了闭眼，山羊胡须抖了抖。
姬骅冷笑，“好啊，这就是朕的接班人！你这样枉顾《大魏律》，将来如何能做好天下之主？”
他扬声道：“胡喜，提笔写诏书！朕，今日要废太子！”
姬晏紧攥着衣袖，一张清秀的俊脸上满是倔强之sE。
胡喜忙展开明h圣旨，提起狼毫。
姬骅每说一句，朝堂气氛严峻一分，玉凌寒上前两步，声音冷沉，重重喊：“陛下！”
姬骅扫他一眼，眉尾一挑，定定道：“怎么？玉宰相这是要Za0F吗？”
“微臣不敢，”玉凌寒缓和神sE，道：“只不过，微臣认为，单单为了个nV伶而行废太子一事，实在太过牵强，不若还是暂缓此事，容后再议。”
姬骅面不改sE，道：“这等大事，怎可朝令夕改？玉宰相糊涂了，溺Ai外甥也不是这么个溺Ai法。”
他吩咐：“胡喜，继续。”
胡喜狼毫沾了沾墨水，忙不迭书写。
姬骅点名：“瑞儿，你出列。”
姬瑞站出来，拱手道：“父皇，儿臣在。”
姬骅慈Ai地望着他，道：“瑞儿多年来替朕镇守巴陵有功，又是长子，由他来当太子，最合适不过了。”
姬瑞面露喜sE，语气有点激动：“儿臣多谢父皇隆恩。”
玉凌寒阻止道：“陛下，俗话说，立嫡不立长，阿晏才是正g0ng皇后所出的嫡子，你焉能废黜他而择庶长子？此举不合礼制。”
容澈等人附议。
“朕尚未登基时，静敏贵妃是朕的第一任结发妻子，贵为东海王妃，奈何命薄早逝，朕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她，每每忆起她的音容笑貌，朕心感伤，今特追封她为静敏皇后。”
姬骅微微一笑：“如此一来，瑞儿便是嫡长子，两样名头都占了，诸位Ai卿应当没有异议了吧？”
玉凌寒深呼出一口气，嘴角g起一抹讥诮的笑：“陛下步步为营，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微臣怎好拂了陛下的圣意？”
姬骅笑意更深，“玉宰相明白时移世易的道理便好。”
经营二十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由玉凌寒摆布的傀儡皇帝。
姬晏紧抿着唇，一双眼熬得通红，隐有水光闪现，朝堂上的残酷，他第一次领教，便是由自己崇拜信赖多年的父皇赐予的，怎能不叫他伤心难过？
下了朝，姬晏恹恹地跟在玉凌寒后头，与他一道回了玉家大宅。
玉凌寒见他神情萎靡，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无妨，即使你不做太子，这将来的皇帝宝座，也还是你的，阿晏不必为此事伤怀。”
姬晏知晓的，他一向有任X的权利，是以，刚才才会轻飘飘地任由姬骅将他废黜，左右，他有表哥和舅舅为他保驾护航，他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
闻言，他神sE稍霁，动容道：“多谢舅舅，你b我父皇待我还亲。”
玉凌寒轻轻一笑，抬手m0了m0他脑袋，“你这傻孩子，我膝下可就你这么一个皇侄儿，自然只顾及着你，哪像陛下，一碗水端不平，心眼偏到天边去了，姬瑞一回来，便把你这些年在他跟前的殷切侍奉都忘了。”
姬晏神sE落寞，叹息一声后，他从衣襟里掏出铜镜与小梳子，给自己梳理头发，抱怨道：“舅舅，你把我头发都r0u乱了，我待会怎么去见丁香？”
玉凌寒见他这副做派，嘴角cH0U了cH0U，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刚才怎么被废黜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现在还一心想着那个nV伶，真是跟你表哥一样，没出息！”
姬晏悻悻地m0了m0鼻子，提起玉无瑕，他面露担忧之sE：“我去趟湛园瞧一瞧表哥，兴许他今日会醒来也说不准。”
玉凌寒摆手道：“去吧。”
姬晏行礼走了。
玉凌寒负手望着院中金桂树覆盖的一层厚厚白霜，雪花缀在树梢，将坠不坠，好似他如今的处境。
他目光悠远，隐有忧sE，姬骅今日这样无所顾忌地废黜姬晏，改立姬瑞，不就是在b他反吗？即使届时他扶持姬晏这个傀儡登基，只怕也改不了后世史书骂名。
思及此，他眉宇间愁sE更重，怪他，养虎为患啊。
湛园，雅间
姬晏前去探望，玉无瑕静静躺在榻上，气息微弱。
“淳于大夫，我表哥的伤势如何了？”他担忧不已。
淳于府医神情不算轻松，“我替公子护住了心脉，暂且X命无虞，只不过，公子身中迷药，侵入JiNg元，这才是迟迟导致他不曾苏醒的缘故。”
姬晏追问：“那他几时会醒来？”
“这个，我无法保证。”淳于府医照例替玉无瑕搭脉，道：“一切要看公子自己的意愿。”
“我只能每日给公子施针，b出他T内的迷药毒X。”
姬晏被他Ga0糊涂了，“什么叫看表哥的意愿？他现在不是意识昏迷吗？”
淳于府医解释：“公子虽然处于昏睡状态，但大脑神经依旧是活跃的，等我将迷药毒X祛除g净了，届时，公子若是还不醒，那我也无计可施了。”
姬晏大惊失sE：“什么意思？”
淳于府医面露难sE，道：“也就是说，公子会变成一个活Si人，身T是活着的，可是，他醒不过来。”
姬晏又急又怒，气冲冲道：“我现在就去找小红杏算账！”
初篁拦住他，“殿下息怒，家主有令，一切等公子醒过来再做打算，殿下不可贸然行事。”
姬晏顿住脚步，恨恨地跺了跺脚，回到榻边坐下，他看向玉无瑕那张沉静的面容，委屈巴巴地道：“表哥，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被皇兄压到一无是处了，你快醒过来帮帮我。”
他絮絮叨叨地跟玉无瑕说很多话，玉无瑕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许久，他气馁地离开了，去寻丁香。
丁香在抚弄凤首箜篌，弹的是《长相思》，他稍稍一想，便清楚，她在思念她的亡夫余怀明。
姬晏本就不愉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他放轻脚步，徐徐走近过去。
一曲毕，丁香凝眸沉思着，姬晏咳了咳，提醒她自己的到来。
丁香闻声看过来，瞧见他，忙起身行礼：“丁香见过太子殿下。”
姬晏苦笑：“丁香，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殿下了。”
丁香面露不解诧异之sE。
姬晏解释起今日在朝堂发生的事情。
说罢，他细细观察丁香神sE，她神情淡淡，毫无动容之sE。
他不由气结，“我是为了你才被父皇废黜的，为何你半点都不感动？”
丁香浅浅一笑，“三皇子说笑了，丁香只是一介微不足道的nV伶，岂能真的影响到陛下立储的大事？依我看，陛下不过是借着我的名义行废黜之事罢了。”
若是姬骅当真怜惜她，那么，她为何至今还被困守在湛园？
姬晏没想到被她看穿，颇有点尴尬，挽尊道：“可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即使父皇要因此废黜我，我也不会退缩半分。”
丁香心道，他不做太子也没有什么损失，还不是尊贵的三皇子殿下？何必说得那样情深意切，实在虚伪。
自从经过玉歆揭发他一事，丁香对于姬晏所说的每句话，都只信半分。
闻言，她不yu辩驳，省得惹怒他，道：“今日雪意悠悠，我陪殿下出去赏雪如何？”
姬晏以为方才的表白之语奏效，眼睛一亮，当即应：“好啊。”
他撑了油纸伞，放缓脚步，与丁香一道散心，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话，丁香偶尔回他一句，态度称不上亲近，可也不算太冷淡，姬晏心中暗暗给自己鼓气，等时间久了，他总能盼到她回心转意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