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分，林寒霜的房门被砸得震天响。
「寒霜！起床了！」
林寒霜从被窝里缓缓伸出一只手，m0索着按下床头智能屏的监控按钮。屏幕上，陈晓yAn那张过分JiNg神的脸几乎贴在门镜上，头发上还沾着晨露，手里挥舞着两份早餐袋，一如往常是他早上晨跑带回来的。
「今天有课。」陈晓yAn对着门镜说，彷佛知道林寒霜正在看他。也早就习惯两人明明在同一屋檐下，林寒霜的房间却像额外的单间似的门装着门镜。
林寒霜把脸埋回枕头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昨晚研究植物样本到凌晨四点，现在连抬眼皮都觉得费力。门外，陈晓yAn开始用脚有节奏的踢门，配合着他哼唱的校歌旋律。
「别装Si，我听见你翻身了！」
……怎麽隔着门板听见的？
林寒霜微微蹙眉，慢吞吞地爬起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让他强提起些许JiNg神，但还是如一具行走的屍T搬挪向门口。
门开了一条缝，陈晓yAn立刻挤了进来，带着身上晨跑後的热气。
「你又熬夜了。」这不是疑问句。陈晓yAn把早餐塞进林寒霜手里，又转身打开房门走向厨房，「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
林寒霜低头看了看袋子──全麦三明治和无糖豆浆，是他惯常的早餐。他嘴角不可察地cH0U动了一下，陈晓yAn却像脑後长眼似的立刻发话：「别在心里吐槽我像个老妈子，赶紧吃，七点二十的校车。」
「……我没说。」林寒霜低声反驳，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眉毛动了。」陈晓yAn从厨房探出头，手里拿着刚热好的豆浆，「你每次在心里吐槽我的时候，右边眉毛都会b左边眉毛高0.3毫米左右。」
林寒霜下意识m0了m0自己的眉毛，换来陈晓yAn一阵大笑。
二十分钟後，他们挤上开往学校的通勤车。林寒霜靠在窗边，看着晨光中逐渐苏醒的城市。
陈晓yAn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讲着昨晚篮球赛的JiNg彩瞬间，时不时引来周围同学的附和。
「寒霜，你觉得那个三分球怎麽样？」陈晓yAn突然用手肘T0Ng了T0Ng他。
林寒霜微微侧头，递给他一个眼神，周围的气氛瞬间降低。
「啊对，你昨晚都待在研究室。」陈晓yAn就像是刚想起来，豪不介意地转向其他人又开启新的话题，「我跟你们说，寒霜在研究室养的那株月光兰开花了，萤光效果特别……」
林寒霜悄悄松了口气，重新将视线转向窗外。
陈晓yAn总是像个人型缓冲带，不断尝试在他和外界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如果没有陈晓yAn在，他大概连学校……不，甚至搭校车可能都是个大问题。
即便他尝试过自己出门，也会因为呼x1困难而倒在门外。自从被陈晓yAn在门口捡到几次後，现在除非真的需要林寒霜本人出门，基本其余外出都是由陈晓yAn代劳。
生物系的早课是植物生理学。林寒霜坐在教室中间偏後的靠窗位置，这是他的舒适区──既不会因为太靠後被点名回答问题，也不会因为太靠前而引人注目。陈晓yAn则因为T育系早课是户外篮球友谊赛，靠窗的林寒霜正好能看见他正在场上与其他同学碰撞。
今天在他洗好澡前，绝对不能进自己的房间。林寒霜想着。
思绪正飘着，就听见教授突然点名，「寒霜，你对这个问题有什麽看法？」
林寒霜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让他一阵犯恶心，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尽量全放在老师的投影幕上。
「C4植物的卡尔文循环……」他的声音很轻，但由於整个教室都为他静得出奇而凸显他的清晰，「在维管束鞘细胞中进行，减少了光呼x1损耗。」
「很好。」教授满意地点头，「预习的很充分。」
坐下时，林寒霜注意到前排几个nV生回头看了他几眼，又迅速转回去窃窃私语。他垂下眼，假装专注於笔记。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总是让他不适，就像被聚光灯突然照亮的夜行动物。
课间，陈晓yAn像阵风一样卷到他桌前：「走，学餐！」
「不去。」林寒霜翻着一本植物图监。
「你早上就吃了一半三明治。」陈晓yAn直接合上他的书，「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叫了。」
林寒霜微微睁大眼──这怎麽可能？他自己都没感觉。
「你耳朵是雷达吗？」他忍不住吐槽。
陈晓yAn得意地裂嘴一笑：「拜托，我都跟你认识多久了。」他拽起林寒霜的手臂，「快点快点，哥请你吃红豆饼！」
学校餐厅人声鼎沸，陈晓yAn一进门就被几个篮球队友围住，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周末的b赛。林寒霜站在他的身後，两人差不多的身形正好能让陈晓yAn替他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他就像一块沉默的礁石，让水流自动绕开他。
「欸，你就是林寒霜吧？」一个戴运动型眼镜的男生突然凑过来，「听说是生物系的？」
林寒霜没有看他，只是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听晓yAn说你研究室的月光兰开花了，能去参观吗？」男生的声音似乎带着刻意的笑，让林寒霜一瞬间心中警铃大作。
他的指尖在红豆饼的纸袋上留下一道摺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邀请陌生人进他的研究室？光是想像就让他胃部微微cH0U搐。
「寒霜的研究数据都还没整理完呢！」陈晓yAn微微侧身，将自己自然的挡在眼镜男和林寒霜之间，阻隔了他的视线与距离，「等他慢慢整理完再说吧，到时候我再帮忙组织个小型参观会之类的。」
双方又聊了几句，具T说了什麽已经进不了林寒霜的耳中。在陈晓yAn把人打发走後，他悄悄松了口气，换来陈晓yAn一个了然的微笑。
「谢了。」林寒霜轻声说。
「小事，不是每次都这样做吗。」陈晓yAn咬了一大口r0U包，「不过，你今天得陪我一起打游戏！」
最後一节课结束已是下午四点。林寒霜婉拒了陈晓yAn去参观篮球友谊赛的邀请，在陈晓yAn的再三叮咛与说服下才独自走向校车站。夕yAn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校园里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行，笑声随风飘散。他m0了m0书包侧袋里的研究室钥匙，本来今晚计画要继续观察月光兰的夜间光合效率，但疲惫感像铅块一样压在他的眼皮上。
也许该休息一晚。
「寒霜！等等我！」
林寒霜回头，看见陈晓yAn小跑着追上来，篮球服被汗水浸Sh了一片。
「友谊赛呢？」林寒霜问。
「一天不打友谊也不会消失的。」陈晓yAn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汗珠，「走，回家。」
「……你离我远点。」林寒霜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就怕汗珠会洒到自己身上。
陈晓yAn马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大叫：「你嫌弃我！没Ai了！」
他们并肩走向车站，陈晓yAn滔滔不绝地讲着球场上的趣事，林寒霜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这种模式从小学延续到现在，像是一套JiNg心编排的双人舞步，彼此都熟悉对方的节奏。
林寒霜喜欢这样的氛围，可以让他遗漏掉外界的所有声音与视线，专注在跟陈晓yAn的对话上就没事了。即便他早就累得感官b平常还要迟钝，但多一个陈晓yAn在身边就能完全解决任何突发状况，他会很安全。
车厢里，林寒霜靠在窗边，看着城市景观在眼前流动。一天的社交消耗让他JiNg神疲惫，连陈晓yAn的喋喋不休都变成了背景音。
「──所以我就想，这绝对适合你！」
林寒霜回过神，发现陈晓yAn正兴奋地晃着他的肩膀。
「……什麽？」
「全息游戏啊！《世界树》今晚公测！」陈晓yAn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银sE头盔，「我连设备都帮你一起准备好了！」
林寒霜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不知道要从哪里吐槽：「……你今天书包就装了两个头盔，其他都没带？书呢？」
「书我放T育馆更衣室的置物柜了。」陈晓yAn嘿嘿了几声，「这我昨天中堂下课溜出去排队买到的，要不是我去的早，根本买不到！你都不知道店门外排了多长的队伍──」
「停下，」林寒霜阻止他夸张的碎念，「我对游戏没兴趣。」
「你对什麽都没兴趣。」陈晓yAn翻了个白眼，「除了那些会发光的植物。」
「它们……」林寒霜正要反驳。
「b人类有趣，我知道。之前推荐你玩的游戏，我也知道你都玩不到一天就卸载或是放着根本没有再打开过。」陈晓yAn模仿林寒霜惯常的语气，打断了他。然後突然正经起来，「但这次不一样，据说这游戏里有全世界最完整的虚拟植物资料库，连已经灭绝的品种都有。」
林寒霜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
「而且，」陈晓yAn乘胜追击，强调重点，「完全神经接入，感官模拟真实度百分之九十九，你可以"亲手"触m0那些植物。」
林寒霜原本有些动摇的神情又犹豫起来，少了那百分之一都有可能造成研究数据有巨大的更动。
「哎呀，人家都只是数据，早就已经都设定好了。」看出他的想法，陈晓yAn继续蛊惑，「你不需要研究，你就当是人家研究完了，你去参观人家的研究成果而已。」
林寒霜低下头，认真打量那个头盔：「几点开始？」
陈晓yAn露出胜利的笑容：「八点。现在去你家吃晚饭，然後我们一起登陆。」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今天很累吧？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林寒霜微微睁大眼睛──陈晓yAn又一次JiNg准地读出了他的状态。有时候他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
「嗯。」他最後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转头继续看向窗外。夕yAn的余晖为城市镀上一层金sE，莫名让他想起实验室里月光兰的萤光。
或许，偶尔尝试些新东西也不错。
陈晓yAn在一旁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收起头盔，手指在背包上无声地打着拍子。林寒霜的嘴角扬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很快又恢复平静。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也没逃过陈晓yAn的眼睛，他笑得更加灿烂了，像是得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