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东都的天sE透着微微的青白,院中青石板被夜露浸润,泛着一层淡淡的Sh光,远处街巷偶有贩夫挑担走过,叫卖声隐隐约约,恍若梦境初醒。
我推门而出,恰见陆青立於庭院中舒展筋骨。
他一身劲装,衣袖半卷,露出JiNg瘦结实的臂膀,随意地活动肩膀,动作闲散,目光却隐隐透出一丝锋芒。他的长刀斜倚在石桌之上,刀柄缠着黑sE丝布,未出鞘,已自生寒意,如潜伏的毒蛇,随时择人而噬。
他觉察到我的目光,缓缓转身,眼神掠过我衣襟微微淩乱的边角,唇角顿时g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景公子。”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语调拖长,透着十足的戏谑,“怎麽,这一夜过得不错?”
我微微一笑,未再与他多言,目光转向他那柄倚在石桌上的长刀,心中忽然一动,随口道:“你在舒展筋骨?”
陆青眉梢微扬,语气闲散:“是啊,顺便等某个景公子从红颜知己的房里出来,看看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个练武之人。”
他故意在“红颜知己”四字上加重了语气,显然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调侃我的机会。
我哂然一笑,手掌轻轻按在七情剑的剑柄上,语气平静如水:“既然如此,不如切磋两下?”
陆青的眼中闪过一抹战意,眉梢微微上挑,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好啊。”
他的手缓缓抬起,握住刀柄,拇指轻轻一弹,刀锋破鞘半寸,寒光幽幽,如夜sE下翻腾的暗流,带着一GU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陆青握紧长刀,脚下重心微沉,眼底的散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无匹的锋芒。
“来吧。”
晨光之下,刀剑交锋,一触即发!
“铛——!”
金铁交鸣,清越悠远,刀剑相触之处,气流激荡,掀起微薄晨雾。
我身形飘忽,剑光如水波流转,七情剑法无迹可寻,每一剑皆虚实莫测,时而疾如雷霆,时而缥缈无形,恰似情绪瞬息万变,令人生不出捉m0的余地。
陆青却稳如泰山,长刀挥斩之间,刀势浑然天成,无半分多余动作,每一击皆落在剑势的破绽处,b得我不得不连连变招。
他的刀快,而我的剑飘。
若论刀剑之道,陆青无疑远胜於我,若正面交锋,我恐怕撑不过十招,然而七情身法弥补了我的短板,使我能在他的刀锋之下游走,伺机而动。
然而,仅仅数十招之後,我便察觉到了异样。
——陆青,明显在放水。
他出刀虽快,却总留有余地,让我有足够的时间闪避,甚至在最关键的瞬间,收敛了那GU淩厉无匹的杀意。
他,分明可以更快,更狠,却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实力。
他是在试探,甚至可以说,在引导我进入某种新的战斗模式!
我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放水?”
陆青嘴角微扬,笑意淡淡:“你觉得呢?”
我冷哼一声,剑势骤变,七情剑法在瞬间由疾攻转为防守,化作影影绰绰的残影,试图在他的刀势之下寻找破绽。
陆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长刀轻震,斜斩而下,刀风激荡,淩厉的劲气将我的剑势尽数化去,我们在晨光之下缠斗不休,刀光剑影交错纵横,身法快若鬼魅,剑气飘忽如幻。
直到数十招後,我终究感到内息微微紊乱,呼x1也略显急促,剑势微缓。
陆青却依旧游刃有余。
他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刀势一收,微微後撤,长刀划过一道弧光,猛然一震,将我b退数步,而他自己也立定不动,目光平静地望着我。
“罢了吧。”
我缓缓收剑入鞘,微微喘息,额间渗出一丝薄汗,心中却不得不承认——以剑法而论,我仍逊他一筹。
陆青轻轻抚着刀柄,目光深邃,似乎在沉思着什麽。
片刻後,他看向我,淡淡道:“你的剑法,确实进步不少。”
陆青缓缓将长刀归鞘,目光透着一丝锋锐,却隐隐带着某种深意:“你缺的,并非剑术上的技巧,而是经验。”
“你的剑,有一种聪明人的急躁。”他淡淡道,“你出剑太快,求胜心切,常常急着让剑找到破绽,而不是耐心地让破绽自己出现。”
我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陆青瞥了我一眼,忽然笑道:“况且,景公子,你本来就不是个纯粹的剑客。”
我眉头微蹙,望向他:“什麽意思?”
他抬手指向我的手腕,缓缓道:“你曾是大夫,为何不从医入武?”
我心头微震,目光骤然一凝。
陆青笑得意味深长,低声道:“你的‘七情剑法’,为何不入‘人心’?”
仿佛一道雷霆划破迷雾,我的剑道,似乎终於窥见了一丝真正的光亮。
七情入武,以情御剑,搅动敌人心绪,使其不战自乱,未曾交锋,先夺三分胜机。
此道一旦彻悟,便是前所未有的剑道,远胜单纯的剑术争锋。思索之间,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温柔轻软的声音,如清泉般轻轻流淌而至。
“君郎,吃饭了。”
我抬头,望见林婉端着食盒缓步走出,素sE长裙随风微微拂动,步履轻盈,发丝松挽,举止之间自有一GU温婉嫺静。她将餐具一一摆好,神sE平和,仿佛眼前的一切再寻常不过。
她没有问我昨夜如何,也未曾露出半分异样。依旧是那个晨光下温和从容的林婉,仿佛昨夜的事从未发生。
然而,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意,却不言语?
我心头微微一震,轻咳一声,试探地问:“昨晚……休息得好吗?”
林婉的手轻轻一顿,随即微微侧首,瞥了我一眼,眉目间漾起浅淡的笑意,语调柔和:“挺好的。”
她的声音依旧平和,语气淡然,却宛如细针轻轻一挑,偏偏刺得我一时语塞。
我一噎,耳根竟隐隐发烫,竟是不知如何接话。她明明没有问什麽,甚至不曾露出丝毫不悦,然而那双眸子中流转的淡淡笑意,却让人琢磨不透,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促狭。
“哟,景公子!”
一道轻佻娇俏的嗓音响起,柳夭夭迈步而入,今日一袭月白长裙,腰间挂着一串流苏玉佩,手中摺扇轻摇,眉梢微挑,满脸戏谑,显然已捕捉到了极佳的调侃时机。
她悠然走近,扇柄轻敲掌心,笑意盈盈:“天一亮就听说景公子昨夜在沈姑娘房里‘秉烛夜谈’,结果这一谈,竟是从夜半谈到天明?”
她眸光流转,眼中满是促狭之sE:“公子果然怜香惜玉,风流至极。”
“怜香惜玉”四字被她刻意拖长了尾音,语调之中隐隐透着几分戏谑,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话音未落,另一道轻快的嗓音随之响起——
“公子……你昨天和小姐,到底怎麽了?”
小枝也跟着凑了过来,双手环抱x前,一脸狡黠地盯着我,眼中满是八卦之火,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动了旁人,却又恰到好处地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柳夭夭轻叹一声,故作沉思状:“若真是什麽都没有,那为何一夜未归?难道……沈姑娘有什麽不能说的秘密?”
“……”
小枝睁大双眼,眼中透着惊奇,像是发现了什麽惊天秘闻,立刻追问:“小姐有没有哭?”
柳夭夭托腮,缓缓点头:“嗯,有理!她有没有伤心落泪?”
小枝跟着点头:“是不是很动情?”
柳夭夭继续补充:“是不是心意已决?”
“是不是……想对公子以身相许?”
二人一唱一和,如珠玉滚落,配合得天衣无缝,活像一场JiNg心策划的戏码,竟在这大清早就把八卦之火烧到了极致。
我深x1一口气,忍住额角的微微cH0U搐,正yu开口解释,忽然,一道轻笑从旁响起,如春水微漾。
“好了好了,别欺负君郎了。”
林婉走至我身旁,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无奈的温和。她端起汤勺,缓缓搅动着碗中的粥,语调平静:“沈姑娘昨夜确有心事,君郎不过是陪她聊聊而已,你们就别胡乱猜测了。”
柳夭夭轻轻一笑,眸光流转,语气慵懒而玩味:“是啊,我记得景公子向来冷静自持,什麽时候会因为这种事不好意思了?”
我乾咳一声,伸手扶额,语气无奈:“你们两个……够了。”
柳夭夭睨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行吧,今日姑且放过你。”
我简直拿她们没办法,索X长叹一口气,随手拉开椅子坐下:“不管了,吃饭。”
林婉温柔一笑,替我盛了一碗热粥,轻声道:“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小枝和柳夭夭对视一眼,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旋即也笑着落座。
晨光之下,四人围桌而坐,桌上热气腾腾,粥香嫋嫋,然那一抹未散的揶揄,却仍旧隐隐萦绕在空气之中。
而林婉的那抹笑意,亦是b任何人都意味深长。
但我总觉得,林婉的那抹笑意,分明b任何人都意味深长。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衣袂轻响。
抬眼望去,只见沈云霁缓步踏出,她步履稳健,气韵自生,仿佛昨夜那一丝短暂的脆弱,已被她藏於心底最深处,不露分毫。
小枝迎上前,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语气透着几分撒娇:“小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沈云霁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淡然如水:“无碍。”
她语气平稳,波澜不惊,却自有一GU淡淡的威严。
小枝未曾甘休,笑眯眯地望着我,柔声道:“公子既然心安理得,何以脸sE微红?”
我眉头一跳,正要开口,忽然——
“景公子!”
院门外,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浮影斋的探子快步踏入,单膝跪地,语速飞快:“秦淮求见!”
空气瞬间凝滞,院中众人神sE微变。
秦淮!
东都听cHa0轩之主,江湖最灵通的情报商人。
他主动登门……绝非闲事!
我心念电转,沉声道:“他在哪?”
探子拱手道:“就在外厅,带着两名随从,等着公子相见。”
我微微眯眼,心头生出一丝戒备,旋即站起身,语气沉稳:“走。”
“且慢。”
沈云霁忽然开口。
她抬眼望向我,目光如水,清冷中透着一丝锋芒,语气淡然:“秦淮此刻登门,恐怕并非冲着你,而是冲着我来的。”
我目光微凝,与她对视片刻。
她的推测不无道理。
密函之事已然浮出水面,寒渊步步紧b,而沈云霁的身份,也早已成为江湖中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秦淮此人,向来JiNg於情报之道,他若登门,必有其意。
究竟是示好,抑或是试探?
我看着沈云霁,她神sE如常,眼底却隐隐透着一抹冷意,显然已做好了正面迎战的准备。
她不会退缩。
我心中微微叹息,终究没有多言,只是沉声道:“走吧。”
沈云霁微微颔首,与我并肩而行,朝外厅缓步走去。
身後,林婉静静地站在屋前,望着我的背影,目光温柔,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小枝轻轻攥住沈云霁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小心。”
沈云霁停下脚步,微微回首,目光轻柔,语声淡然:“无妨。”
柳夭夭则摺扇轻轻一敲掌心,唇角g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秦淮……东都真正的枭雄,景公子,这次,可别输了气势。”
我没有回头,步履稳健,目光深沉。
——东都的风暴,终於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