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
“道君天帝无量天尊……”
……
“承天效法後土皇地只地母娘娘……”
……
“古人言,夫可与人攀,而不可与命争也,舜卿奉君命,服臣道,沦落至此,乃是天时不允,非吾之过也……”
周舜卿跪在地窖里中的神龛前,双手合十,口中嘟囔着莫名的话。
“往诸上仙神佛明察T微,莫失公允,若为舜卿之过,则罚之,若他人之过,则勿加於我一人……”
永安县尉曾在东厢房以北二十五步远的地方,挖了一个百步见方的硕大地窖。
地窖中充斥着温热的发霉气息,四处都是陈年的酒坛子,松散的蜘蛛网黏连在昏暗泥土壁上。
这个地窖是周舜卿刚发现的。
朱长金令他不要开门後,他来到门前,想要同兵士们一同守院门。
数百人的呼喊声,砸门声同哀嚎声串在一起。
院门虽为铜铁所铸造,但不过几枚铜板厚,若一直为兵器所创,过不太久便会崩裂。
周舜卿望了望高耸的院墙。
真想拦住外面的人,其实是有办法的。
只要登上院墙,手持弓、弩,S向外面的兵士,他们便会做鸟兽散。
三年前,周舜卿在军中任军都指挥使,奉命为前线禁军运粮,队伍停驻在永兴寨时,前线退过来三千溃兵,令周舜卿打开寨门,好让他们进去就粮。
周舜卿深知,这些溃兵自前线逃走,按军法来说定当Si罪,他们此番前来,八成是想劫掠点之前的东西,然後逃到山野为寇。
若放这些亡命徒进来,不仅军粮会被掳掠一空,寨中人也凶多吉少。
彼时寨中只有一营兵士,除去老弱,唯有二百来号人可出战。
溃军见寨门迟迟不开,便拿兵器砸寨门。
面对饿狼般的溃军,周舜卿一时失了方寸。
寨子里一名羌族兵士见周舜卿迟迟不下令,便自作主张拿起弩S向城下的溃军。
一名正在砸门的溃军当场被弩箭贯穿x腹,流血倒地。数十名溃军见状纷纷远离寨门,躲在树後观望。
周舜卿见此法可行,便顺水推舟,下令让身强T壮者持弩S击,老弱者於寨中擂鼓。
箭矢漫天而下,数十名溃军应弦而倒,伤者不计其数。
溃军退走,军粮如期送至。
周舜卿以少胜多,勇拒乱军,本应因此连升两级,但因周家在朝中为新党弹劾,升官之事便不了了之。
半个时辰前,县尉宅邸的院门被砸出许多孔洞,门前的兵士们纷纷望向周舜卿。
周舜卿夺过一名兵士的弩箭,将他端在手中端详良久。
陈旧的h桦木上充斥着不知哪年的划痕,握手处光滑平坦,麻绳弦经过多年磨损,周遭生出了细小的绒毛。
不知是因为一夜没睡,还是因为昨夜的酒,周舜卿感到一阵晕眩,肚里的酸水儿涌到喉间,传来阵阵辛辣。
若是郝随为主官,一定能下得去手,周舜卿心想。
“擅启门者,斩。”
“诺,周大人!”
他将弩还给兵士,留下一句狠话,便走开了。
周舜卿想找一个清净处,至少是个听不见这些动静的地方。
他回过身,看到杂乱的木柴下面,有一块倾斜的平整木板。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那块木板是地窖的门。
迫使他走进地窖的,除了好奇之外,便是害Si将士们的罪责。
而驱使他点上两只蜡烛,跪在神龛前祈祷的,则是他听到命令後,暗地里松了口气。
自己同样不想开门。
换而言之,打开门之後的局面,他无法掌控,而关上门的後果,他完全可以承担。
送灵队伍无论Si了多少人,哪怕最後就剩朱长金一人回到汴京,圣上便不会责怪自己。
若所有人平安生还,唯有朱长金罹难途中,则自己前路不保,甚至整个周家都要被削官夺爵,贬Si外乡。
光线昏暗,周舜卿只能看到神龛里有个人形的陶像,不知道是地母娘娘、後土娘娘还是别的什麽。
“老天,若你看得见,便让这几营兵士,千百民夫,数万百姓免於Si难,若另有旨意,则求显迹,以明我心。”
说罢,周舜卿掏出宽大的袖口,垫在身前,随後用额头在地上磕了三下。
面前的神龛发出了微弱响动,周舜卿擡起头,看到神龛似乎动了一下。
“舜卿愚钝,未能参悟上神真意,还请上神再……”
地窖封门外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周舜卿推开地窖门,望见大门已然洞开,无数行屍在院中猎食兵士,血W残肢遍地。
周舜卿关上门,又退回了地窖。
这些兵士可真是熊包,看个门都看不住,周舜卿暗自咒骂。
他靠坐在一个木箱前,长叹一口气。
两条路摆在他眼前。
第一条路,在地窖中躲着,待外头风平浪静再出去,此法可保住自己X命,但回到汴京时,将会面对无数风雨。朝廷或将他刺面发配边关,或把他贬去岭南,周家为了避免受牵连,届时也会同他断绝关系。
若不想面对这些,便只能隐姓埋名,独自逃往偏僻之处,江南渔村,或西南边郡,朝廷会以为周舜卿英勇赴难,追授他一个好听的名号。
如此一来,汴京城的繁盛,同僚的敬仰,每月的优厚俸钱、绢布便都与自己无关了。
此般活命,属实没什麽意思。
第二条路,从地窖杀出,救出朱太妃,为自己与周家搏一把功名,就算身Si,自己的神主牌位也会在周家祠堂里,受香火供奉,百世不绝。
那些个行屍此刻正忙於猎食兵士,应是无瑕顾及自己,哪怕有一两个行屍上来,自己只要以甲胄或兵器护住身T,不被行屍所伤便可。
如何抉择,周舜卿心中已然有了定夺。
多亏跑到了树上,万安期暗自庆幸。
方才,一名纤瘦的兵士打开了院门,数不尽的行屍冲了进来,兵士们逃亡四处,但大都被行屍所杀。
冲天的血腥气令万安期的肚子不住痉挛,他捂住口鼻,不想发出声音,被树下的行屍发现。
这GU味道唤醒了万安期久远的记忆。
他十岁那年,盈盈姨尿血不止,店里的夥计从城外牵来了一头小驴,想为她宰了,剥皮熬制阿胶。
这是浚仪桥大街上的药房魏郎中支的招,他说童子驴皮熬制的阿胶,对nV子下血最有效。
在一个午後,万安期午睡醒後想要去後院小解,正好撞上夥计们剥驴皮。
驴子露着粉红sE的r0U与连亘的筋膜,一旁的柏木桶里盛满了杀驴时放的血,夥计们光着上身,汗水与血痕粘在一起,宛若打Si了数百只x1饱血的蚊子。
当时万安期第一次知道鲜血的味道,与他之前接触过的腐烂血水、做熟的血块都不一样,咸腥中夹着一丝铁味与甜味。
至於朱福和万安期如何来到树上,还得从一刻钟前说起。
那时,朱福与万安期听到了院外动静,便来到院内探听情况。
朱福好信儿,想知道外头在g啥,便拉着万安期爬到院墙东头的柿子树上一探究竟。
万安期不会爬树,但他拗不过兴冲冲的朱福,便只好听从他的意思,抱着朱福的腰,贴在他背上,像抱着大猴子的小猴一般,被他一路带到了树冠。
他有些惊异,外表五大三粗的朱福,爬起树来却如山上的猕猴般矫健,双手环抱树g,足底贴住树皮,三两步便窜了上来。
上树没多久,行屍便冲了进来,两人恰好逃了一劫。
“这人真不赖……”
朱福一边啃着柿子,一边说道。
他难道在说那个打开门将行屍放进来的兵士?
“别出声……”万安期急忙阻止道。
幸好树下的行屍都在忙於吃食,仅有几个擡头瞟了眼两人,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这要是我,也得把门打开……”朱福没理会万安期,接着说道。
万安期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福。
只见他脸面发白,许多条紫红sE的细小血管凸了起来,如同大树露在地面上的根系。
“朱福,你没事吧?”万安期靠近朱福,关切问道。
“柿子真甜。”朱福大口啃着柿子,一颗接着一颗,暗红sE汁水顺着他粗壮的脖颈流淌到x口。
万安期看到朱福的大腿,有一块地方肿起个桃子般大的鼓包,他装作不经意m0了一下那处伤口,心中为之一惊。
鼓包里似乎有千万条蚯蚓在蠕动。
万安期记得那处伤口,那是他们在坟地时,他用金钗紮的位置。伤口本只有针眼般大小,万不可能肿的这般硕大。
莫非……金钗紮过行屍,再紮朱福时,行屍身上的毒血顺着金钗流进了朱福腿中,令他染上了屍毒?
咚!
地窖的门忽地敞开,一名以纱巾蒙面的高大男子从里面钻出。
正在地窖门旁边啃食兵士的一个独眼行屍看了眼那人,楞神的功夫便被他一脚踢开,飞出八尺远。
还未等那行屍爬起,那男子便抓起兵士屍T旁的鸦项枪,一把掷出,锋利的双刃枪尖贯穿了行屍的喉咙。
方才被行屍吃了一半的兵士,扭了扭半边身子站了起来。兵士左半边脸皮被剥开,一直垂到x前,敞开的肚皮内空空如也,lU0露着背後的一根根肋骨。
兵士朝着蒙面男子扑去,男子欠身躲开,一手揪住兵士的脸皮,将他放倒在地。
兵士双手撑地,打了个滚站起身,又朝他扑了过去,男子拔出横在背後的长剑,在对方冲过来时将剑鞘塞进他嘴里,另一只手抡圆,重重地砸向兵士的天灵盖。
兵士的天灵盖凹了下去,鲜血混着脑浆从他七窍汩汩流出,两只眼像熟透的李子般掉了出来。
见对方倒了下去,蒙面男子收回长剑与剑鞘,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重重地点头,口中又嘟囔了两句,随後跑进了房内。
“那是……周大人?”朱福扔掉了手中的柿子,不解问道。
“是他吧……他怎麽跑到那里面了?”万安期说道。
人也像,架势也像,但总有些陌生感混在里面。
万安期正疑惑着,突然感到後背被朱福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发现朱福正在仰着头找柿子。
一个妇人不知何时爬到了自己头顶上的树杈上。
妇人身材瘦小佝偻,头发蓬乱,前额头皮随着头发被拽下,残留着黑红sE的g涸血渍。
她满是泥点的罗裙中伸出一只青紫的脚,触碰着万安期的後背。
万安期尖叫一声,从树上跌了下去。
“小孩儿!”朱福反应过来,伸手捞住了万安期的衣领。
妇人见状也追向万安期,她四肢并用,灵活地在树杈上爬行,最後爬到朱福身上,顺着朱福的手臂爬向万安期。
朱福抖了抖身子,没能把那妇人甩开。
“接着!”朱福用腿g住树杈,另一只手腾出来折断一根粗壮的树枝,递给万安期。
妇人爬在朱福背上,瞪着紫红的眼睛盯着万安期,一边的嘴角不住cH0U动,上下牙相互碰撞,发出“克克”的声响。
“都长这麽大了……”妇人一边说道,一边伸手m0了m0万安期的脸。
万安期双手拿着柿子树枝,鼓着一口气向上刺去。
树枝从妇人左眼穿了进去,妇人楞了片刻,用手m0了m0那根树枝。
“我看见你爹回来了……”
妇人说罢,身子软了下去,从树上跌落。
朱福将万安期拉回树上,为他拍了怕身上的泥。
“差点儿掉下去……”朱福念叨着,同时用袖口擦了擦万安期脸上的血W。
“朱福。”万安期瞳孔忽地扩大。
“吓坏了吧?”朱福问。
“树上待不住了……”
万安期指向柿子树旁高耸的院墙,数十个行屍在院墙上站成一排。
平衡的几个行屍从墙上摔下,但旋即又扭了扭身子站起身,手指扣着院墙的砖缝爬上了去,几枚被别断的指甲沾着点点血迹,留在砖缝中。
行屍们看着树上的朱福与万安期,左右脚来回挪动。
忽然,一个行屍双腿猛蹬,朝着树冠跳了过去。
“给我下去!”
朱福抡着他那浑圆的膀子,一巴掌将行屍从空中打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行屍爬上院墙,朝着两人跳去。
朱福折下一段小臂粗,带着一串串柿子的树g抡向他们,像用J毛掸子清扫浮尘一样,将墙头上的行屍打落。
这番动静引来了更多的行屍,它们有的放下面前的吃食,有得扛着Si人的残肢,纷纷聚到院墙边上。
“这儿不能待了朱福!”万安期着急道。
“去哪儿?”朱福问。
“地窖!”万安期指着周舜卿钻出来的那扇木门。
朱福环望四下,搓了搓手掌。
“等会儿我落地,你跟住我。”朱福将万安期放在粗壮的树冠上,自己揪住一把软枝,跳了下去。
数十条细枝被朱福扯到了地上,整棵树都向一旁歪去。
万安期见状,沿着歪斜的枝杈向树下跑去。
越来越多行屍从院墙跳到树上,朱福见万安期已经跑到地上,便忽地松手,整棵树如弹弓般,将树上的行屍甩出几丈远。
“朱福!”朱福回过头,看到万安期已经进了地窖,正从地窖门那露出半颗脑袋唤着自己。
“唉,啥时候是个头儿啊……”朱福抱怨着,朝地窖门小跑过去,沿途有挡路的行屍,他便用整个身子撞过去,将对方撞得开数十尺外。
砰!
朱福钻进地窖後,将木门重重关上。
“顶住门!”万安期喊道。
朱福坐在木门前,以宽阔的後背抵住。
万安期紧张地盯着木门,不停穿着粗气。
木门外只传来了规律的脚步,与咀嚼声。
不知为何,行屍并没有砸门。
朱福搬来几个沈重的木桶,挡在门前。
“你闻见了吗?”万安期问道。
“闻见什麽?臭味吗?地窖里又不怎麽通风,臭也很正常……”朱福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答道。
“地窖的味儿我能闻见,是其他味儿……”万安期仍四处嗅着。
那是夹杂在cHa0Sh霉味之中的,十分熟悉的味道,但此时此刻,经过这一夜的动荡,万安期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周大人还点了蜡烛哩……”朱福坐到蜡烛前,两手护住摇曳的火苗。
万安期走近,看到了蜡烛前的神龛。
原来如此。
“周大人去救太妃殿下了。”万安期道。
“外面那麽些个吃人的,还有被吃的,要是不求大神上仙帮个忙,恐怕连这个地窖都没胆走出去。”朱福喃喃道。
“这是什麽神像?”万安期问。
“观音。”
“不是观音,观音手里有瓶子。”
“那瓶子呢?”
“没有瓶子,所以说不是观音。”
“那是什麽?”
万安期捡起一只蜡烛,凑近看去,鼻子里的味道愈发浓郁。
“殿下,你还记得咱去祭五方帝那次不?”
钱焘拿着砚台,将一颗颗钉子敲进封窗的木板中,无心似的问道。
“熙宁九年?”
“殿下你记X真好,就是那一回,到今年差不多……”
“七年又十个月。”
朱长金答道,接着又从木床上卸下一块长条木板,递给钱焘。
“我记得那会儿小官家不满一岁,天儿又冷得要Si,g0ng里的御医都劝你说别去,免得招了风寒。原本官家心疼你的身子骨,想让你在g0ng中静养些时日,可殿下非要跟着一起过去,还说:每年祭四郊、祀五帝,都乃国之大祠,不可不去。啧啧啧,那年我是个擎罗盖的小h门【h门,为内侍省最低一级的官职】,每日都跟在官家後头,见过好些个生在名门大户里的娘娘妃子,从来没听过这话……”
钱焘用手晃了晃窗棂上的木板,觉得钉牢固了,便又开始钉下一块。
“你还记得官家怎麽说吗?”朱长金浅笑道。
“这我还真记不清了。”
“官家说,若是天下的庶民nV子都有你这般谈吐,那些文臣武官便可以告老还乡,大宋交到nV子手中便是。”
“官家这话说得……”钱焘感叹道,“我倒觉得,庶民有啥不好?往上几千载,大夥儿不都是黎民百姓嘛!”
“官家如此说,是有他的用意。当年我生下皇子,本应进贤妃,但我出身庶民,祖上也没有显赫之人,封我为皇妃,礼部的册封诏书都不好写……”
朱长金与钱焘相视一笑。
“况且,官家怕我在後g0ng遭人妒忌,所以即便亲Ai,也得装作嫌弃模样。说来这人真是怪,官家宠Ai谁,後g0ng的nV眷便一同对付她,在她背後传些妄语;官家厌弃谁,大夥儿又在私底下接济、安慰她,装出一副大度慈Ai模样……”
外面的动静愈发吵闹。
冬日的苍白晨光透过窗棂木板的缝隙,一道道刺下,在h褐sE的地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光斑,宛若傍晚时天上的星。
“殿下,你还记祭五方帝那天,你穿了啥吧?反正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
“……不过是些九品後妃的装扮吧?”
“殿下怎麽把最重要的给忘了呢!官家擡Ai你,尽管不能让你穿得太紮眼,但还是特意安排了内侍省的王公公,私底下给你备了身好看的首饰……那日你外头穿了件青罗绣翟衣,内里素纱中单,和其他妃子相仿,但首饰却暗藏玄机,蛾扑花纹双头博鬓,方胜花钿装步摇钗,六钿对孔雀衔花冠……”
朱长金听着钱焘话语,时不时点点头,眼中满是暖意。
“我想起来了……”
“我敢说,那天除了皇後,就属殿下你最风光。”
钱焘说完後,长出一口气,靠在木柜上,朱长金也贴着床脚抱着腿坐下。
“总感觉,前阵子还和殿下坐着凤辇龙舆,到哪儿都有百十人簇拥着,这会儿怎麽就沦落到这个破地方,马上就变成外头那些东西的腹中r0U了呢……”
钱焘抱怨道,脑袋像丢了力气般瘫软在肩上。
门外响起了脚步。
撞门声响彻不觉。
尽管钱焘用沈甸甸的枣木箱子堵住了门,但门依旧被撞得一张一合。
钱焘将头埋在两腿间,淡淡的啜泣声回荡在屋内。
朱长金倒是不像钱焘一般沮丧。
虽说事到如今肯定有心有不甘,但能走到今日,总好过烂在老家的泥地里。
她闭上眼睛,一阵晕眩自太yAnx边散布开来。
已经一夜未睡了。
上次清醒一整夜,已是七个月前,为官家守灵时的事了。
那时朱长金想哭,但其他妃子假模假式的哭起来後,她便清醒了。
此刻,钱焘的啜泣声,也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不行,自己不能Si在这。
若只是为这般惨Si,她当初为何要舍弃一切从家中逃走呢?
朱长金长x1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一人高的木柜,又看了眼屋顶上的灰瓦片。
她想起了儿时玩过的一个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