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发出稳定低频的滴滴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GU消毒水的气味。叶澄不讨厌医院，这种环境而言反而给他们这些研究员一种熟悉和安心感。
他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人，又抬眼看看病床旁边的名牌，叶以隆，是他的父亲没错。稍早前关於医护人员所说的病况在他脑海里打转——费洛蒙失调造成的急X症状，各种名词和眼下的场景都令他有种既视感。可看着这个人憔悴的病容，叶澄却只感觉心中有一GU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在他的认知里，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淡然，也或许是……没有什麽原因，一旁的母亲瞟了他几眼，突然语气不悦地开口：「那是你爸、不是你的实验对象，你就只会站在这边看？」
「他在睡。」而且这和实验有什麽关系？
但他还没再说什麽，nV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他厉声道：「我是你妈，你这又是什麽态度！」
叶澄下意识偏过了头，眉心蹙起。他不知道为什麽每次只要他们单独相处都会变成这样，离家在外的这几年也没能淡化两人之间的矛盾，反倒增强这种隔阂，睽违许久再度经历，使他更加难受。
「我知道。我没有什麽意思……」
「你就是有！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翅膀y了家里的事就可以什麽都不管？三催四请要你回来、回来後就只会摆一张脸，我怎麽会生出你这个没良心的！」说着说着赵忆玲就掩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
「不要叫我！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妈！」
叶澄实在很无奈，却也很明白这种时候解释都是多余的，但他忍不住分神想，要不要提醒他妈妈这里是医院，即便是单人病房，太吵的话还是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这是在g嘛？演什麽八点档家庭1UN1I剧吗？」
话语声从背後传来，两人不约而同转头去看，在他们家人之中，b起强势的大姊或独断的二哥，叶澄最不会应付的其实是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三哥，而且似乎随着他的律师生涯愈丰富，本人也益加毒舌犀利。
闻言他母亲撇过头哼了一声，没搭理这找碴。
门很快又再度被推开，随後进来的二哥冷冷地训了一句：「叶致文，你要来看爸就安静一点。」
被直呼全名的Omega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马上回嘴：「是我在吵吗？」又笑道：「姗姗来迟难不成自以为是男主角？」
被堵了这麽一句，叶致和张口yu言，可很快就判断出这口舌之争他的赢面不大，最後只是转向他们的母亲问起父亲的病况，只是脸sE更臭了。
叶澄在一旁有点想笑。
赵忆玲在见到他二哥後随即切换成委屈的模式，拧着手帕开始细声说起对他父亲治疗成效有限的担忧，还不时cH0U搭几声。彷佛她真的只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小nV人，正全心信赖家中可靠的长子，全然不复几分钟前的刻薄。
一旁的叶致文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从菸盒掏出一支菸叼着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叶澄不意外听见他母亲因此小声咒骂了几句。
这就是他们家真实的样貌，什麽其乐融融、什麽长幼有序，都是不存在的。有的是各种摩擦和互相伤害，还有虚假的亲情展演。
半点不是外人眼中所见的光鲜亮丽和和满满。
而在他二哥把母亲安抚下来之後又扭头喊了叶澄，示意和他出去谈一下。叶澄知道，这才是要他回来的主要目的。
两人在病房走道的尽头处相对而立。
出了病房後，叶致和便把叶澄晾在一边，自顾自地一连接了几通电话。叶澄只能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天sE灰蒙蒙的，这是北城的常态，他却觉得今天夕yAn的颜sE特别黯淡。可能是因为台风，他想。
果然没多久，就看见天空中飘起细雨。风也渐渐地强了起来，他的视随着线飘荡，落在底下往来的人们身上。这里是三楼，医院的户外中庭开阔，所以他很快就捕捉到那熟悉的身影。
温景然……？他怎麽会来这里？一边想着对方是不是又病了、还好吗？接着看见他搀扶的另一个人，也不算陌生。看着那画面叶澄霎那间好像就懂了，但也不是那麽明白。
他的思绪变得空白。
「你真是半点都没长进。」
突然进到脑中的话语和口气令他反SX地站直身T，叶致和不知道什麽时候挂了电话，斜倚在墙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叶澄。叶澄还没反应，随即听见对方又训了几句，接着不由分说地交办一堆事项，多半是要他作为父亲的代理人出席一些社交场合之类的。
他听了半晌，终究鼓起勇气，语气平实地分析道：「但我不认为我出席能有什麽帮助。」毕竟他作为隐形人这麽多年，外人认不认他为叶家的一份子都难说，更何况，他只是个Beta，由他大姐或三哥出面不是更加合理吗？
「你不用管，只要人出现就好。」叶致和显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淡淡地道：「叶澄，你以为你是依靠什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
闻言，叶澄低下头，无意识地摆弄他的手指，他当然知道……但这明明是两回事。他还在组织话语想着该怎麽回应，叶致和转而说起别的，关於上次没谈成的相亲、还有他作为叶家一份子却都没有贡献云云。
两人的注定没有共识的谈话倏地被一声喂打断，他三哥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从病房门口探头，朝他们喊声：「那边的大孝子！你爸醒了！」
这话绝对是故意对着他二哥说的，叶澄没敢去看对方的表情，但不禁松了一口气，也趁势跟着走回病房脱离这令他窒息的氛围。
只是他的脚步有点仓卒，很难分辨究竟是因为什麽。
几个人围在病床旁，叶以隆视线一一扫过，见到叶澄时没表示什麽，只哼了一声。赵忆玲则抓紧机会拉着人的手，殷切说着她有多担忧云云。
毕竟还病着，叶以隆清醒没几分钟就再度睡过去了。而他妈妈在他睡下後，也迅速收拾好表情，说她累了。
叶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索然无味。
「家恩的钢琴课提早结束了，我得去接他。」叶致和看了看表，和看护交代几句，便带着母亲一同离开。
看着再度沉睡毫无知觉的他父亲，叶澄转头问身边的人：「三哥你还不回家吗？等等可能就要下大雨了。」叶致文前几年也已顺着家里的安排结了婚，和他不同，是有家庭需要照料的。
闻言，叶致文嗤毫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这种嘘寒问暖不适合你，你不要做了。」
「真恶心。」
这种话叶澄向来没少听过，此时的表情也无动於衷，往常叶致文说了几句就不会再搭理他了，但不晓得今天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一反常态抱着手臂昂着下巴再度对着他继续道：「你还回来g什麽？叶家到底的事轮不到你这种废物来C心。」
叶澄没什麽情绪地应了一声。
因为他也清楚知道自己不过是这场办家家之中，失败的副产物。
他从前就听闻过，他父母本来没打算再继续要孩子，在他没有分化後更是强化了他不被叶家需要这一个事实。
後来叶澄如他们所愿长成一个逆来顺受的模样，又回过头嫌弃他软弱没主见。就连他从前唯一一次的「反抗」依旧是奠基於他们他们的放任；在兰城的这几年，於他的家人们而言，大抵也不过是延续而来、迟到的叛逆期罢了。
大概是终於说够了，也或许觉得他的反应有点无趣，叶致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朝着一脸病容的叶以隆拍了好几张照片。
看护在旁边yu言又止。叶澄亦感到莫名，但终究什麽都没有问。
他脑海里盘旋着不久前看到的画面，占据他的心神，以致於刚才叶致文说的话他几乎没听进，连人什麽时候离开的也没注意。
……明明他曾经他推波助澜过，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