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扛着小白逃了一路,杀了一路,浑身浴血,握着剑的右手在发颤,剑断了,他就从路旁的屍身上抽剑,算上一算,他已经折断了三把剑。
敌人依旧绵延不绝地涌上,所有人都杀疯了,丧心病狂,场面一片混乱,正殿已被彻底攻陷,上神君临,他们要逃,也只能走後山那条蜿蜒小道。
龙玄感到疲倦,身体愈发沉重,但是他不敢停下,不敢有一丝懈怠,他要保护小白。
数名敌人将他团团包围,龙玄顾忌着身上的轩辕白,不敢轻举妄动,倏然一柄飞剑呼啸而过,电光火石似地割破那些人的喉咙。
周围的敌人应声倒地,暂时出现真空圈,龙玄顺着剑刃收回的方向望去,看清来者时,不由一怔。
来者同龙玄一样浑身染血,遍体鳞伤,侧腰被一把剑贯穿,左臂不翼而飞。
轩辕白也看见了,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啊、啊啊……”已然说不出话。
亲眼目睹轩辕澈被枭首,对轩辕白造成严重的精神刺激,令他失了声,只能吐出无意义的呜咽。
轩辕掌门的神情难掩疲倦,来到龙玄面前,一开口就咳出腥血:“你们两个、小时候经常去後山玩耍……知道该走哪条路……我会替你们挡一阵子……”
轩辕白眼中盈满泪水,余光瞥见另一人,眼泪流得更凶,他的娘亲跪坐在地,长发披散,双手无力坠在身侧,右手松松握着断剑,三把长剑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钉死在地面,维持着这个姿势。
“啊啊啊……”轩辕白哭着挣扎起来,伸长了手臂,想去触碰他的娘亲。
轩辕掌门见状,用残破的身体挡住轩辕白的视线,轩辕白绝望地哭泣着,紧紧握住轩辕掌门的袖子。轩辕掌门满脸血污,漾起的笑却是那麽温柔:“小白,爹娘就陪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轩辕白死死攥住轩辕掌门的衣裳,却还是被轩辕掌门一根根掰开手指,轩辕白呜呜哭着,不停摇头。喧嚣的声音很快从身後响起,轩辕掌门轻轻推了龙玄的後背:“走吧,小白……拜托你照顾了。”
龙玄低低应了声,扛着轩辕白继续逃命,轩辕白不死心,还想反抗,却被龙玄点了几处大穴,动弹不得,哭得泪流满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冲入敌军之中,刀光剑影,寒光闪烁,见敌必杀。上神腾云驾雾,追了过来,万丈光芒的箭矢倾泻而下。
在父亲被无数箭矢刺穿身体之际,轩辕白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龙玄拔腿狂奔,挥剑的动作愈发残暴,甚至硬生生将迎面而来的敌人劈成两半,宛若浴血修罗,隐约有走火入魔之势。
周遭的人被龙玄这副癫狂的模样吓着,霎时不敢妄动,龙玄不恋战,直接扛着轩辕白杀出重围,生生将敌人血洗了一遍。
龙玄喘着粗气,体内的灵力逐渐透支,然而他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小白能依靠的人只剩他了,他绝对不能倒下。龙玄强迫自己忽略右手的颤抖与痛楚,继续带着轩辕白逃亡。
愈往後,活着出现的敌人愈来愈少,周遭满是屍体,想必轩辕氏的高境大能也曾在这片战场上与敌人拚杀过。通往後山的小路近在咫尺,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龙玄却是忽然止住步伐,瞳孔剧颤,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一名金光闪闪,面容慈悲的上神,上神赤足而立,脚不着地,手握金色大刀。
这一刻,龙玄切身体验了何谓绝望。
上神缓缓睁眸,祂没有眼白与瞳孔,眼睛是纯粹的金色,但是龙玄却能感觉到,祂在注视着他。
“天道之子……吾等之主……”上神的声音直接在龙玄脑海中响起,“还不是时候……仍需等待……”
龙玄听不懂上神说的话,却见那名上神给他让了道,龙玄愣怔片刻,无暇多想,扛着轩辕白仓皇而逃。
大刀随风消散,上神看着龙玄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恭敬一拜:“吾神慈悲。”
旭日初昇,战争落幕,轩辕氏三万余人被彻底灭门,屍体全被当垃圾一样堆叠在地上,空气中全是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清点人数的弟子感到不寒而栗,彷佛被轩辕氏三万怨灵死死盯着。然而轩辕氏人口众多,一时半刻是清点不完的。
目送龙玄离去的上神腾云驾雾,与若干上神悬於空中,上神们的声音直接在仙门百家的门生弟子脑海中响彻。
“……还少一个……”纵使屠戮上神,上神的声音依旧温柔悲悯,雌雄莫辨。上神再次降下神谕,“找到轩辕白,将其诛杀……”
一名手持巨弓的上神半跪於地,拉弓,金箭射入堆砌成山的屍堆之中,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与升起的朝阳一样璀璨。
彷佛这样就能将罪孽燃尽。
仙门百家休养半晌,重振旗鼓,开始大范围地追猎轩辕白,甚至在各地重金悬赏。
龙玄扛着轩辕白逃进深山之中,距离轩辕氏已经有段距离,那些人对後山地形不熟,一时半刻追不上来。龙玄小心翼翼地将轩辕白放下。龙玄跪地的时候,猛地呕出一口腥血,强行运转灵力的代价在此刻尽数涌上。
肝肠寸断,生不如死。龙玄疼得脸色发白,然而他们还没彻底脱离危险,那群家伙此刻必定还在搜索轩辕白的下落。龙玄蜷缩在地,将轩辕白拥入怀中,好似这样做,就能缓解他的痛楚。
休憩片刻,待剧痛消散後,龙玄从地上爬起,拿过匕首,跨坐在轩辕白身上。哪怕是见到那麽多熟悉的人相继死去,龙玄也不曾落过一滴泪,但是此刻,他握着匕首的手在剧烈发抖,滚烫的泪水不停坠落,落在轩辕白脸颊上。
“对不起,对不起……”龙玄悲鸣着,哭泣着,将刀刃对准轩辕白精致的脸庞,正欲将其划烂,森林中却突然出现一声响。
龙玄的动作一滞,转头往声源望去,就看一名身上沾满血污的他派弟子,那人年轻得很,生得眉清目秀,对上龙玄的视线时,一时半刻也没回过神。
他瞅见龙玄的姿态,以为龙玄跟他一样是来猎杀轩辕白的,不设防,向龙玄走来。在这时代中,谁不想闯出个名堂,博得上神好感,若是能将轩辕白的首级带回,必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得到赏赐。
少年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龙玄病态而狂热的视线。少年正想跟龙玄讨论如何杀死轩辕白,就见龙玄突然朝他扑来。他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挣扎,就被龙玄用匕首刺破胸膛,一击毙命。
龙玄又哭又笑,残忍地剥下少年的脸皮。
小白就由他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