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个月的讲学结束後,来自仙门百家的公子们各回各家。
齐湘寒临走前,给了轩辕白一个大大的拥抱,宋语晨见了也争着要抱。三个少年抱在一起,不知是谁迈开了脚步,结果变成三人转圈圈的喜剧画面。
龙玄就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不打算融入他们,到底身分有别。
轩辕白转得头晕,余光瞥见龙玄的身影,朝龙玄招手:“龙玄,你也一起来呀!”
龙玄见了轩辕白阳光明媚的笑容──没人能拒绝轩辕白的灿笑,也走上前,四个人抱在一起旋转。
路过的轩辕澈见了这场景,陷入诡异的沉默,心情微妙。一旁的轩辕掌门笑着说:“这群孩子可真有活力啊,修仙界的未来愈发让人期待了。”
然而轩辕氏,终究没能见到修仙界的未来,在那之前,他们就已被埋葬。
数月之後,上神界降下一道神谕──屠灭一天门轩辕氏全族。
神谕一出,仙门百家倾尽全力,齐齐攻打轩辕氏,力求能在此场战役大放异彩,求得上神一瞥。
那天残阳如血,晚霞美得凄怜,成了众多轩辕氏门生余生最後一道风景。
轩辕氏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三万门生死守轩辕氏,无数护法结界在穹顶上炸开,迅速蔓延开来,将轩辕氏彻底笼罩。
各派高境大能联手攻坚,同时朝结界顶端施展出汇聚滔天灵力的最强一记攻势,护法大阵彻底破碎,禁制消融在暮色之中。
仙门百家以神之名,奉神之命攻入轩辕氏。
轩辕氏虽有三万余人,可攻伐之人却足有五倍之多,其中不乏六七重境的高手,轩辕氏门生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却仍拚命与敌人厮杀,怒吼着,悲吟着,刀剑撞击的鸣响混杂了身躯被劈裂的闷响,鲜血如洪流一般淌了满地。
纵然轩辕氏奋力抵抗,然而涌入门派中的敌人却是源源不绝,彷佛永无止尽。
轩辕白与龙玄後背相抵,执剑与各派弟子交锋,不断有屍体在他们脚边倒下,他们喘着粗气,很快又有人冲上前来与他们互相残杀。
鲜血溅在轩辕白的脸上,沿着脸庞滑落,像一道怨恨的血泪。一名浮於半空的六重境大能发现这两个奋勇杀敌的小崽子,伸出手,火龙怒吼着从掌中窜出。
火龙所及之处全都燃起熊熊烈焰,不分敌我,接触到火龙之人全都被火焰吞噬,哭喊着命丧黄泉。火龙的速度太快,力量也太过强劲,就算轩辕白与龙玄合力,也挡不下这一波攻势。
眼看那恐怖的火龙近在咫尺,轩辕白惊惶地举着剑,眼前却倏然闯入一道雪白的身影,那人长发飘逸,背影翩然,一剑劈杀火龙。
“龙玄,立刻带小白离开。”轩辕澈沉声说,“替我照顾好小白。”
听见轩辕澈这般道,轩辕白的心脏顿时沉入谷底,轩辕澈的意思很明确──轩辕氏难逃此劫。
轩辕白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同时亦有一股恨意在胸腔中燃烧,他不懂他们轩辕氏做错了何事,为何要毫无缘由地受此灭顶之灾!
周围俱是互相残杀的门生与敌人,剑刃贯穿血肉,撕裂血肉,亦有门生在用术法互相轰击,场面混沌又喧嚣,死了好多人。
“我是轩辕氏的少宗主,我也要战斗!”轩辕白目眦欲裂,“我绝不会抛下轩辕氏!”
轩辕澈再度挡下袭来的剑气,不甘示弱地以灵力化作猛虎,狂嚎着冲锋陷阵。轩辕澈护在轩辕白身前,声音冰冷:“现在由不得你任性,快走。”
“我不要!”轩辕白出招更狠,狠狠挥砍着出现在面前的所有敌人,一副癫狂之态,“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龙玄始终沉默,只是一味地斩开敌人,配剑都被鲜血染得通红,滴滴答答地坠落。
残阳沉落,夜幕降临。
轩辕氏之所以能立於修仙界不败之地,不单单是因为它有三万门生,更因它拥有众多高境界的大能。
人数上的劣势被轩辕氏高境的数十名长老以强劲的实力弥补,硬生生跟仙门百家打得平分秋色,甚至势如破竹,隐隐呈现出压制之势。
直到璀璨的金光从天而降,劈开黑夜,亮如白昼。
天空彷佛被某种神圣的东西腐蚀殆尽,一扇巨大的门扉现於高空之中,缓缓敞开,无数金光闪闪,慈眉善目的金色人影从门扉中走出。
上神君临。
祂们腾云驾雾,神情充满无限慈悲,居高临下地睥睨渺小众生。祂们宛若传说中的天兵天将,排列成阵,以磅礡神力作出弓箭,齐齐拉弓,手一松,金色弓矢如群星殒落,直击轩辕氏。
轩辕澈正与他派大能打得不分轩轾,望见那袭来的凌厉万箭,他不假思索地冲回轩辕白身畔,将龙玄与轩辕白扑倒在地,倾尽全力做出结界,强行扛过这波攻击。
然而上神之力远非凡人所能比肩,哪怕轩辕澈是七重境大能,也被冲击得呕出鲜血,受了严重的内伤,却仍拚死将这两个孩子护在他的身下。
上神征伐,屍横遍野,周遭的喧嚣声渐渐止歇,许多低境修士来不及逃跑,被数支金箭残忍地射穿身躯,钉死在地面。
轩辕白眼中盈了泪水,无措又惊惶地看着轩辕澈,像即将失去亲人的幼崽:“师尊、怎麽办……”
轩辕澈强撑着站起身,上神的这波攻击不分敌我,是毫无慈悲的屠杀,轩辕澈忽然觉得可笑,原来人们千百年信仰的上神,就是这麽个玩意。
上神当真是要将他们轩辕氏屠戮殆尽。
放眼望去,四周俱是毫无生机,惨不忍睹的屍体。就连方才与轩辕澈对峙的七重境大能也没能躲过此劫,插在他身上的箭让他像只刺蝟,凄惨而死不瞑目。
“龙玄,我说最後一遍。”轩辕澈的声音充满疲倦,却又充斥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保护好小白,带他走!”
龙玄不再迟疑,立刻将小白一肩扛起,任凭轩辕白如何捶打哭喊,龙玄都紧搂着他的腰肢不放,他们扛过了几波敌袭,都已精疲力竭,如今上神又亲自出手,这场战争……毫无胜算。
“龙玄、龙玄你放开我,我的爹娘跟师尊都还在奋战,我不能逃!”轩辕白哭得撕心裂肺,却已无力抵抗,“这是我的家啊!”
龙玄亦红了眼眶,他在轩辕氏生活了十几年,认识不少人,那些人此刻都歪七扭八地倒卧在血泊之中,毫无生息。
伤痕累累的轩辕冽从另一个战场赶过来,与轩辕澈并肩而立,上神再度拉弓,这次还能活着直面上神的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残存的灵力在轩辕澈掌中流淌,很快就消散无踪,轩辕冽忽然开口:“虽然那小兔崽子总是偷我的宠物去吃,但我到底还是见不得他死……他还那麽小,能拖时间就拖呗。”
“是啊,他还那麽小。”轩辕澈也释然道,“而我们,也活得够久了。”
他们相视一笑,在上神射出箭刃的同时,他们攻上天空,又如中箭飞鸟被击落於地。
轩辕冽倒在地上,瞳孔涣散,已然失去光彩。
轩辕白遥遥见到这一幕,哭得更加凄厉:“师尊,师尊──!”
有一种很好的修辞能够形容轩辕澈现在的状态──回光返照。他缓缓站起身,像是听见了轩辕白的哭声,他回过身,眼眸已然聚不起焦距,却仍吃力地轩辕白漾起浅笑,唇瓣歙动,已然说不出话。
他说,小白,快逃。
一名上神自高空中降落,手中凝出一把长剑,横砍向轩辕澈的颈项。
这一刻轩辕白瞳孔骤缩,发出凄厉的哭叫。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