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苏冉升,他是如何找到这栋屋子的?我对着一个长方形天井发问,继而说起在所到过的中国市镇里,最喜欢安徽黟县的南屏村。「我认真想过退休後就搬去那,发现想得太远了,变心的机率很大,所以先暂列为最喜欢的地方就好。」我说,「你说你的名字是母亲因怀念家乡而取的,她的家乡在哪啊?」
「她没和我说过。」苏冉升放下一批植物染的披巾,抬头看看我,「我有把她当时说的话写下来,应该是收在客厅的书架上。」
我见他动身似要去拿,懒懒地挥了下手:「苏冉升,我现在不想听,我要享受太yAn!」
苏冉升回头,霎那间的情绪由不得我解,然而随之生出的那抹笑,我看得很明白。
那天我和他上山为跨年茶会做预备,才知他在新竹乡间有这幢典雅的二层房,远方是平原,零星铁皮屋如花中蕊,又矗着几栋朴素的透天厝。隔日早晨,我见桌上有些还沾着露水的蔬果,问他去哪买的?他说是底下农夫给的,他们以最原始的方式在交易:我给你茶,你给我点新摘的鲜果。
我托住脸,摇头晃脑地以艺名轻唤苏冉升。「我很喜欢这名字,当然,冉冉升起的意象也很好。」我对专心洗菜的他说,「荒央荒央,我问你啊,你不允许别人拍你的脸,又总戴口罩藏着,是不是觉得大家会因此分心?」
「你可以直接说我好看。」
「我早告诉你了!你不在我最想认识的那type!」
苏冉升笑了声,折起一片莴苣堵住我口。我哇地叫,跳下桌朝窗边去,嚷嚷着:苏冉升欺负我!
视线滑落浅丘直奔赴远山的那刻,我被平原顶上的yAn光震慑了,找回自己的心律後,我问苏冉升,这是否就是你买下这间屋子的主因?
水声未歇,他的声穿cHa而来。「是原因之一,但我当时看的是夕yAn,不是日出。」我回身瞧他,他依然低着头,仔细冲洗每片绿叶。
若说槐槐待绿植有如交情甚密的玩伴,冉升指腹触及的所有花草,大概就如他的亲孩子。
好难想像,如果被那样柔软的抚触呵护着成长,会是怎样的感受。
我实在太好奇,所以在苏冉升把菜叶移到砧板上,挑选起菜刀时,我去他面前,隔着大理石台面道出我的疑惑。他整个人顿住了,慢慢松开刀柄,倘若他愿意看向我,那他会得到b往常都沉烈的注视。
苏冉升用毛巾拭乾手,靠上台缘,让我过去他那一侧。
我站定在他身前,几秒过去,两手如企鹅一摆,告诉他我有点紧张,再不吭声我就要闪人了。我觑了眼苏冉升,拧下砧板上的一块脆叶,想着是要吃掉,还是拿着把玩就好。
蓦然间视界暗了。
苏冉升亲了我,一下不够,捧住我的脸又啄了下,然後深深吻住。
手里那块叶被我剥成了数小块,我把它们握入掌心,愣愣地看着苏冉升的喉结说:「我没玩你,所以你也不行。」
「和你说过的那段往事是我最後一段情,小麓。」
小麓。冉升他第一次这样叫我。
我恍惚抬眼,下意识要m0耳朵,结果碎叶全掉到地上。苏冉升垂眼,与我回攀的视线撞个正着,他又顺势亲了口,我终於因为害羞而推开他,去捡地上的小绿块。
那天余下的时光,都因我不断回味那些吻而被蹉跎掉。
跨年当晚,我和徐芝槐去了高中时常光顾的咖啡厅看了部老片,走去能赏夜景的酒吧途中,天空飘起毛毛雨,登时巷弄响起几声不耐的怨言,但我兴奋地叫住徐芝槐,她立刻旋脚,手扣在身後笑道:「Ilovetherain,it’sgoodforthehair!是不是想说这个?」
我大笑一声:「没错!」我冲上前将她抱起来转,又像方才电影《双姝奇缘》里的两个小nV孩一样,说着我喜欢雨,那对头发多好啊!
酒吧的露天座位微泛cHa0,徐芝槐拿纸巾擦乾,招来侍者点了杯长岛冰茶。我瞠目示意侍者等一会,问她是不是喝咖啡喝傻了,明明上酒吧从不点烈酒。「跨年,快乐一下嘛。」她用灿烂的笑让侍者放心,「一杯长岛,给他一盘松露卷丝薯条。」
我无奈叹了声,踢她的牛津鞋底,问起她上半年的规划。她趴到椅背上,屈指数算:「要restock个人网站、联展筹备还有……你知道的,跟冉升的合作,另外也尝试做些小家饰。」
「後来怎麽又决定重拾家用器皿?」
「很大一个原因是入不敷出,器皿好卖些,因为以前有经验。」她歪头一笑,「偷偷说,我有在经营yt频道,因为年初那阵子实在太穷了。」
「真假啊,我看看。」我蹬起身子,刚好餐点上桌,徐芝槐喝了口冰茶後将频道主页开给我看。我衔着一根薯条,啧啧称奇:「都讲英文欸,有在预设触及的群T齁!」
「当时在国外嘛。」她钻到我旁边,露出骄傲的小表情,「字幕是我上的哦。」
後来,槐槐不负众望地醉了,看着那还剩三分之一的长岛,我用x1管搅了搅,槐槐闻声张眼,拍了下我的手背,叫我别喝。我笑着用PGU撞她:「我跟原住民b酒获胜後,还和他们唱卡拉ok欸!」她说她当然记得,她亲眼看见那位醉得步履飘然的原住民大姊坐上主驾,悠哉地开车上路。
我看向槐槐的眼,可能她忘了,那是高中时最後一次四人同游。
她有些迷糊地想抓长岛喝,我当即把杯子推去桌子的斜对角,将柠檬水塞入她手中,她鼓颊喝了几小口,靠上我的胳膊。
隔壁过去第二个伞座下,一对年轻男nV聊着就亲热起来,我看了一阵,忽然她抠了下我的大腿,齿间道出广之门的名。
我失笑,食指敲敲她的脸,她反应几秒,惭愧地摀住脸。
「酒品一样糟,喝多了就乱认人。」
「我还会……背圆周率。」
「上次的纪录是一百四十三吧,但我这次去北京参展时遇到一个能背到两一十二的人。」我凑近她耳畔,「他还喝了八杯shot,不包括其他调酒。」
徐芝槐鼻翼微动,哼了声。
「我记得你助理能背到三百多吧?」
她没有再应。
我脱下风衣罩在她身上,蓦地西装K的口袋震起,我拿出来看,依循讯息的指示向前望。
远处,走来一张覆尘的面容,还是因高楼风大,他的容颜才变得清晰。
唐栩在三四步外开始慢下,目光挪离我,撅着眉瞧徐芝槐。我将风衣拉得更紧,岂料徐芝槐一记婴儿翻,转面向唐栩的站处,我无计可施,索X用风衣蒙住她的脸。
徐芝槐嘟哝一声,小猫撒娇似的力道扯了扯风衣。
唐栩估计看不下去,直接喊出她名字,我立马站起,挡在徐芝槐面前警告他:「说好了就我们两个谈,不要牵扯到她。」唐栩做出投降的手势,好笑地道:「她是刚好喝醉,迟早会察觉到我。」我还想跟他理论,忽地背後一GU力拉沉了我的衬衫,徐芝槐茫然望着我俩,有点嫌弃地问唐栩怎麽在这。
她的态度并不如我所想的抗拒。
「我以为你醉了呢。」唐栩弯过身道。
我左挪一小步隔绝他俩,唐栩斜眼瞟我,半晌後掩额笑了。
其後的时间,我听唐栩说起与记忆不相符的往事,一个全新的版本,心中触动却不大。徐芝槐抱膝坐在一旁,我听得认真,不常留意她状态,直到问起她怎麽会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唐栩,她诧然望来,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真没有。」我笑,瞥了眼唐栩後又说,「你和以前一样,是想保护我吧。」
仅片晌,她的双眉就成浅粉sE,脸颊又已被酒劲催红,乍一看就像真哭。
唐栩靠回椅背上,抬手视表,佯装未见。
接着徐芝槐去了厕所,婉拒我要陪同她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