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把吊枝摘了吧》 > 肆、詹凑(1-2)
    诚如高叔所说,第一眼就瞥见数张熟面孔。寒暄几阵後,我和许绸在某桌前分开。

    这栋高级社区每层仅有两户,高叔当初以现金买下两户,打通为一间,除去公设百坪有余。我在一圈圈不常走动的人堆里寻起唐栩,途经摆有fingerfood的吧台,就顺手取了盘。

    突然一杯highball窜入视界,我抬眼,许绸怡然笑着:「喏,好一阵子没见识我的手艺了吧?」

    我举了举盘子:「你看我还有手吗?」

    「不喝?那我喝。」许绸抿了口,手指点起白sE桌巾,「对了,我刚看见芝槐呢,真意外她会来这里。」

    「——什麽?」

    「小芝啊。」许绸挑起半边眉,「你不晓得她有来?」

    「你帮我拿着。」我将纸盘塞给许绸,不顾她出声抗议,穿梭过数拨人群,险些撞上从门後抱酒而出的男人,终在临着落地窗的无人角落找到徐芝槐。

    徐芝槐斜面我所站的方位,她很快歛去诧容,以全名唤我,唐栩则在我走到他俩身旁时才出声问候。我很想问徐芝槐怎会在这,又是怎麽Ga0得竟和唐栩在一块,诸多疑问追击我,我无暇顾及其他,才让密丛处的猎人有机可乘。

    此时际,我确实更像是被捕者。

    唐栩以杯碰我的胳膊,笑问:「嘿,护手霜给她了没啊?」

    徐芝槐的视线扎得我心烦意乱。

    我尽力保持平静地望向唐栩,很想现在就将徐芝槐拉离这个令人不快的场景。「这场酒会是高叔为欢迎你归国而办的,一个人躲在这合适吗?」我反问。

    唐栩一声笑:「我有什麽好躲啊,就是和老同学说句话,g嘛总话中带刺?」

    我凑向他耳际:「你能不能别像苍蝇一样老在我身边转?」

    「你呢?」唐栩转过头,隐隐敲了下我手肘,「你在怕什麽?人到了Si胡同是会做出傻事的,你不乐见吧?」

    我顺势将唐栩拖到另一扇窗前,问:「你到底想做什麽?」

    唐栩默然,忽然转向不远处垂首看着酒面的徐芝槐,我浅翻了个白眼,拉住唐栩,以目光相迫。唐栩摇摇头,眸神灰杳:「我要把故事补齐,电话里你不是说过,都过那麽久了,你也无所谓了吗?」

    「你别——」

    「詹凑,」唐栩笑得几分扭曲,似又有点失望,「过去就那麽自私了,现在也没变吗?」话罢,他过去按住徐芝槐的後背,朝人多的方向去,徐芝槐回眸望了我一眼,我无法解读其中杂讯。

    理智便是在这一瞬断了线。

    彷佛被摁头压入大缸,窗外夜景幻化为虚影,人群是哑巴装设,我的四肢我的心都向愤怒称臣。

    我疾步向唐栩去,揪过他肩膀,彷佛目盲之人抡拳向沙包;唐栩成了我烈怒的唯一归所。

    手中杯碎裂在地,唐栩呜了声,踉跄却未倒地。

    徐芝槐冲过来拦下还想追拳的我,频频低喊我的名,我正想将她带去一旁,却见唐栩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终获全胜的诡笑。我不由得定住。徐芝槐使劲将指甲崁入我肌肤的麻痛也终於被我感知到了,我嫌她碍事地问她g什麽阻挠,眼光擦错,我慢半拍地意识到她的眼渗红。

    「这里很多人,拜托你冷静。」她恳求地望着我,气音道,「拜托你。」

    细一听,果然闻窃语四起。

    那些熟悉的面容登时糊Sh如皱纸,像不曾有过交集,因纸上记述全都不可明辨。

    唐栩在众人的注视下摀着鼻子走来,刻意停在几米外,我清楚方才下手不轻,因此他鼻端那条红痕并不叫我惊异。

    徐芝槐转过身,叫唐栩别说了。

    我看看她,又看看唐栩,後者似乎认真考虑了一秒,随後露出嘲讽的笑,对着我说:「詹凑,她都知道了,你以为我和她在窗边做什麽?你难道就没想过,找你之前我就找过她了吗?她可b你好找多了。」他瞥了眼微低着头的徐芝槐,挺直身子,走前几步,恰好站在徐芝槐身侧,冷漠地凝望我,「那些你独自隐瞒,从未透露过的细节,我都告诉她了。」

    我的手不自觉轻颤,唐栩又朝我走来,视线贴着我身前无形的保护墙,然而他轻而易举地击碎,迫使我以ch11u0的面貌迎战。

    唐栩cH0U出x前手帕,擦了擦鼻子,看着帕上血迹,他突地哂笑了声。「我没想过这样待你,就连那天在家门外说的话,也是真心的。」他看着我,「我是有错,我拍了影片,但把影片上传的不是我,而我们这群人中,最没资格用这种态度对我的就是你。」

    「唐栩,真的,先别说了。」徐芝槐在旁cHa声。

    唐栩依旧道:「你应该认同我说的,至少会认同最後一句。」

    我将目光投向群众。

    即便相识,遇上这种情况,作壁上观才是自保的最佳选。

    我不见母亲身影,但看见高叔正朝这里来,也算姗姗来迟了。

    唐栩凉凉地看着徐芝槐,说:「詹凑反应多大,就知道我和你说的话有几分真了。」

    高叔来到我俩身边,语气格外平静,他让徐芝槐先把我带走,自己则扣着唐栩的胳膊朝别处去,并打手势给自己儿子,要他去控场。没走多远,我因感觉到一GU突兀的情绪忽而顿足,刚要偏头,就被一道蛮力掀过身,迎上猛烈一拳。

    快得我来不及闪。

    高叔和徐芝槐的喊声重叠,我意识晕转,单膝跪倒在地,无法自控。

    於是又被迫接下一击。力道更重,落在同一侧脸颊。

    「够了,唐栩!」高叔喝斥。

    唐栩并不听,蹲到我面前,略带喘息道:「第一拳是给当年自私的你,第二拳是还击,我不会多要,只是把积欠的讨回来。」他起身,垂头向高叔致歉,「抱歉了叔,玷W了你场子,但有些事必须了结,我本不想在这处理的,真的抱歉。」

    高叔一声长叹,转而扛起地上的我,任由唐栩离去。

    我昏了很长时间,出於一种自我逃避。

    醒後,房外无b静谧,不知又过多久耳闻开关门声各一次,等自床上坐起,进来的却是毫不相关的许绸。她靠在门上看了我一会,才将端在手上的水拿来,坐去一旁的椅子,道:「我第一次听说唐栩这号人物的时候,他好像还在表业工作,好多年前的事了,後来他转到葡萄酒经销,我来就是为了当面请教他一些事,Ga0了这一出,我只能空手而归了。」

    我看着摇晃的水面:「留下来是为了数落我吗?」

    「小芝叫我留的,高叔还替你们的闹剧编了个动人故事呢。」

    「她人呢?」我问,「徐芝槐。」

    「走啦,和唐栩走了。」许绸cH0U走杯子,「我仁至义尽,不打扰你了。」

    我皱了下眉,抬眸瞧她。

    「怎麽,需要我啊?」许绸捏住我下巴,端详片刻,拍了拍我完好的右颊,「詹凑,你故事很多啊,人虽然不总都扮演善角,但让你变成坏蛋的原因是什麽?你自己清楚吗?」她微笑着起身,耸了下肩,说她只是胡乱揣测,让我别太在意,「可如果我对了那麽一点,就把这番话当作来自朋友的建议吧。」

    许绸的离开,使窒息的静谧再度卷噬我。

    後来我找起手机,所以出了房,绕转一会见徐芝槐坐在绿sE沙发椅上和高叔谈话,他俩也看见了我,高叔的眼神中似有遗憾,两三秒後,没吭半句就先行离去。

    我不明白徐芝槐拿着我的手机做什麽,但她说,只是拿着而已,我说我知道。

    这是一段太诡异的对话。

    两厢无话许久,我才徵询徐芝槐的意见,然後我们一同下楼。

    电梯里,徐芝槐忽然哭了。我不是立即注意到,在准备走出电梯的霎那才发现,踟蹰几秒,我在门将关合时走了回去。我放任电梯停摆,却不愿见她继续哭。

    「需要我先离开吗?」话问得别扭,但是出自关心。

    徐芝槐本是一只手挡脸,结果两只手都掩了上去。

    或许因现在是凌晨三点,电梯才能这般不害臊地纵容我俩霸处。

    哭声渐止,徐芝槐静静地掉着泪,阵阵cH0U泣中拨空看看我,眸神恍惚。

    我在她某一次投递来的目光中,和她说了句话。

    她傻住了,满眼责怪与惊诧。

    「我是Ai你的,小芝。」我轻声却肯定地覆述,「真的Ai。」

    「不要说了。」

    寂然之中,我倦意浓浓地笑了。感觉也有点想哭。

    我应该感谢唐栩吗?应该庆幸自己邀了徐芝槐来参加禁语吗?瞬时间,无数荒谬的提问似溃洪倾泻而下,咄咄b人,冲毁我向来稳如磐石的立基地。

    恍然间我忆起一个遥远的片段。高中时一次团T露营,有同学让家里人事先在露营场安设好户外影院,播的是《疤面煞星》。徐芝槐抱了桶爆米花跑来我旁边坐,影中有个对话是:她喜欢你?你怎知的。另一人应:眼睛啊,小子,眼睛不会撒谎。

    当时,徐芝槐眸中的试探让人很难忽视。然而那却是我的选择。

    如今同一双眼中,已没了当年露骨的情感,而是充满困惑及指责,彷佛我就不该坦承。

    再正当的言词,一旦错失时机,都将成难以饶恕的罪愆。我再无力思索谁先走才是正确的,按下开门键,我向徐芝槐告别,只身跃入夜sE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