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傻弟弟,只是见过一次之门在网球场上的身姿,就彻底将他视为偶像。之门打得没多出sE,但我得承认球场上的他的确很有魅力。我感觉他有一套独属的架式,做起任何运动都有GU范儿,b如头次玩SUP,摔落水时的姿态就好似他自愿跳下去;暑假和高中夥伴同游,他带着高雄不二家的芋泥卷去沙滩晒日光浴时,见海上几人在等浪,就说服岸边准备前去迎浪的外国人捎他过去。躺椅上,我端着他没吃完的芋泥卷,见刚学会如何站在冲浪板上的他成功挺过两波小浪,不由得佩服起来。
攀岩也是他先提起的。
说是听了直属学长参赛的故事,没怎麽了解就决定去学。你说他冲动吗?我倒是很欣赏这种毫不犹豫的活法。两个月不到,我们的T能就有了大跃进,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聚餐时,他们老拿我俩的手掌开玩笑。像是那日替人庆生,之门抓了把N油抹到对方脸上,那人立马倒cH0U一气,高喊:「广之门!你的手简直b菜瓜布还粗!」
我和之门还有许多事能说。
学攀岩前,我已累积数年的登山习惯。我那平凡的家境是省吃俭用才凑成的,在老爸夜半寻田,却因暴雨误了视线而摔入G0u中孤独Si去前,他经常让我们和他结识了大半辈子的好友去爬山。我最小的妹妹生在老爸离世前的八个月,能走路後,我会带她去附近的浅山郊游,我不希望她将丧父认作她童年不完整的致因,没有父亲,并非一件丢脸的事。
我告诉小妹,以自然为家,让它们成为你世界的基础,父亲从前也Ai着这里,他身上美好的特质都有迹可循。我也常和她说,如果想跟爸爸说话,我会带你来这,以後你也能自己来;你的头能抬得b谁都高,因为要仰望山巅,但该低的时候也要低下,那是我们上山时的姿态。
登山登到一定程度,少不了要懂点攀岩技巧,好b登北大武时许多路段都得拉绳上爬,这也是为何当初之门提议要学攀岩时,我立刻就答应了。
龙洞是我们最常跑的地方,户外岩场和室内攀登的差异若没亲自T验,你不会知道有多麽不同。那是真实的yAn光、风、雨水、海的呼息,不外乎更多的风险和突发状况;人是这样自古与岩石和泥土相依,後来远离了,反倒变得没那麽像人。
我们几个坚持了攀岩近半年,之後就只剩我俩。有人交了nV朋友,说nV生嫌他手粗不好m0;有人在父母的安排下去家族企业实习,时间上调度不过来便毅然退出,另外一个本就摇摆不定的见有两人离开,就也顺水推舟地跟着走了。我们一年还是会齐聚几次,但依我看,这段曾经热血澎湃的友情估计离终点不远了。
人大多是这样散。
本来都以为能好一辈子,还说晚年要住同一家安养院,这让我想到余华在电影里说的:小时我见海是hsE的,就想一直游,游到海水变蓝。我们发过结义般的豪言,为友情立誓,那种即将分道扬镳的预感却时常让我忘记,我们也曾想过并肩到老。
有天,我和之门又相约在龙洞,我选了金门斜板这条初阶路线当暖身。吊在岩壁边下瞰,海水那麽蓝,天空也是,只有浪花是白的。之门早上就去了,刚结束大礼堂四条路线的运攀,累得躺在我斜下方十多米处的岩块上休息,大概是太晒了,之门又将渔夫帽拉低了点,几乎蒙住整张脸。
当我上至最顶,趴到崖边俯望,之门像老早等在那地朝我一挥,两手圈在嘴边大声道:「赵裕良,我今天有看到游隼哦!刚刚在大礼堂那有两只游隼啊!」
我听得不很清楚,但关键词都有抓到:「我还见过虎头蜂的窝呢!」
之门瞪大眼睛,左顾右盼了下,耸耸肩又躺了回去。
歇憩好一阵子,之门发讯息来问我有没有喝的,我叫他上来,有温的宝矿力和没气的汽水作佳赏。
当他的头一从崖边冒出,就是一句恶言以对:「赵裕良,我总有天会累Si。」
看他满脸是汗地顶着双Si鱼眼,我不住哈哈大笑,拧开一瓶好心人给我的凉水朝他头上浇去,随後牢握住他的手把他提上来。
我们等来了傍晚的日落。
海风时强时弱,之门打开一包乾粮,忽然问起我未来想做的事。「以前还能拿迷茫当藉口,转眼就大三了,没办法再继续掩耳盗铃。」之门仰躺了下来,我拍拍他的腿,叫他起来看日落,别浪费了这等美景。「不听我讲话还让我听你的。」之门埋怨,身T却很老实地坐起来,我笑笑地觑了眼他,趁其不备抹一把镁粉到他脸上。
「赵yu——」
我又抹了一次,他没能完全躲开,两颊全是白的。
「??哎,你有病吧。」之门略显烦闷地挠了挠头。
我笑了声:「到时有空来澳洲找我吧,这期间我弟就麻烦你了嘿。」
「你不用担心,戎安是因为你在才那麽依赖你,既然你都要离开一年,他肯定也懂得照顾好自己。」
「我还是了解他的。」我说,「上高中後他就变了不少,做什麽都逞快,虽然在家里都还蛮乖,但越来越挑剔,上次居然还嫌母亲给他的钱包太俗气,不知道是不是被同学影响。」
「早晚会过去,谁没有过那段眼光肤浅的时期。」
「之门,你讲话真的越来越老沉了??」我耷拉下嘴角,「我到现在也还Ai慕虚荣、崇洋媚外啊,你怎麽看?」
之门一脸嫌弃地睨我:「说就算了,那副表情就不必要了。」
我笑起来,拿了片乾粮折半塞给他,揽住他的肩:「才大三而已,说晚也不算太晚,别给自己太多压力,等我回来再一起攀岩,这次交换我也打算好好探索那边的攀岩点,你就等着我的分享吧!」
半晌,之门呼出一长气,面sE看上去轻松了些。
很快我就适应了当地的生活,墨尔本的华人不少,我自小X格外向,迎新晚会就结交了不少朋友,踩点攀岩场的过程也让我认识了许多在地的攀岩好手。
某天,我和几位留学生飞去雪梨放风,在Aussie夜市闲逛时,之门拨了越洋通话来,刚好戎安和母亲也在。那时临近第二次段考,模拟考应该也快到了,我问戎安准备得如何,他说一切都好,随即分享起同学带他去高尔夫球场的事。
我听着,心其实有点不安,便找了个理由脱队到人少的地方。
「戎安,你一直和那几个人相处在一块吗?」
「没有欸,一个高二就同班,但带我们去球场的是这学期转班过来的,其实我和同班那个也不太熟,是因为他们以前就认识,拉着我玩後才混熟的。」
屏幕上戎安快乐的神情,让我一时间说不上话。
「哥你不用C心,我都会帮妈的忙。」戎安笑笑,「我让之门哥跟你聊,先回去吃面了!」
之门接下手机,问我和戎安谈了些什麽。我简单提了下,微眯眼问:「你现在同意我先前说的了吗?」之门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却也不置可否:「戎安他,经常和我提他那个朋友,听起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特别受宠的类型。」
「真是——」
「裕良,我认为这是必经的,也不能阻止他经历。」
「是我以前太顺着他了。」
之门淡淡一笑:「因为你不希望他感到有所缺失。」
我哀嚎了声,踹向隆起的粗树根:「立意良善也无法否认现况不如预期啊——哎呦我真是,烦啊!」
「有你母亲和我看着,不会偏差到哪。」之门坚定地看着我,「你不是在逛夜市吗,保持好心情很重要。」
我敷衍笑笑:「好吧不说他了,你呢?你可不常主动打给我。」
之门点了个头:「我问了小庄,他有意愿跨年时跟我去找你,你那时有空吗?」
「先发制人欸你,都谈了好才说,万一我不行呢?」
「是你先叫我去的。」
「那是我出国前的事了欸。」
之门撇了撇嘴角。
我笑:「我一定把时间留给你们,顺便在群组问问其他人吧,如果大家能一起来就太好了。」说时,我见之门的眼神有些恍惚,转而问起他最近还有没有攀岩,默然半天,他轻轻地摇起头。我想他正面对的境况,也是他口里「必经」的一环,所以我没像之前那样安慰或开导他,就边逛夜市边和他不着边际地聊,在这个当下拉他远离那些烦忧。
我讲的多半是他没听过的,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CooperPedy?那是什麽地方?」
「南澳荒漠里的一个小镇,以前很多去挖宝石的移民,大半人口都住在地下。」
「感觉挺有趣。」
「是吧,我可是照着你喜好挑的。」我打了个呵欠,「平时找攀岩地也会留意你可能感兴趣的城镇,想说你迟早会来。」
之门的视线转了圈,像想反驳却找不上话。
「到时我们可是要大玩特玩,所以你得好好振作,别让无谓的烦恼绊住你太久。」
「无谓吗?」之门笑,「你这麽否定让我b较受伤。」
「你肯定会明白的。」
一阵静默後,之门才看回镜头,半笑不笑地应了声。
挂了电话,我心cHa0依然澎湃。
哎,实在等不及见到他们啦!